章六百三十:何不食肉糜

龍魅兒凌亂了,這回是真的凌亂了。

她喜歡?她什麼時候說過喜歡?還有還有,秦羽竟然如此直接說出了獻殷勤三個字,到底是什麼意思?是認真的還是爲了讓老人相信而找的藉口?如果是找藉口可以理解,但如果是真的呢?她該怎麼辦?

好慌,好亂,好緊張,龍魅兒大腦短路陷入當機狀態。

老人也愣了,仰頭看看龍魅兒,再看看秦羽,終於回過神來,漏出恍然大悟的笑容:“明白了明白了,年輕人你可真有眼光,老漢我助你一臂之力,給你打個八折!”

“不用不用,原價給我就行,這些我全要了。”秦羽說完從錢袋裡抓出一把銅板,數也不數就遞了過去,然後將架子上吹好的各種小動物取下來,一股腦遞到龍魅兒面前,擠了擠眼睛道,“諾,都送給你。”

龍魅兒下意識接過,數量太多差點抓不下,她呆呆看着手中的各種吹糖小動物愕然道:“這也太多了吧?”

“送你了就是你的,想怎麼處理隨你便。”秦羽說着朝旁邊使了個眼色。

龍魅兒轉頭看去,不遠處正有好幾個羊角小兒偷偷看她,攝於她本身散發出的懾人氣勢不敢靠太近,靈機一動挑眉道:“都過來,快點!”

幾個羊角小兒差點嚇哭,卻不敢違拗龍魅兒的命令,憋着嘴瑟瑟縮縮乖乖走了過來。

“諾,送個你們了,拿去玩吧。”龍魅兒將吹糖小動物分發給孩子們。猶豫了一下。還是將白鹿留了下來。

孩子們立刻轉怕爲喜。道謝後歡樂呵呵屁顛顛一溜煙跑掉了,龍魅兒望着孩子們快樂的背影,把玩着手中的吹糖白鹿,忽然發覺心情似乎好了許多。

老人數出多餘的銅板還給秦羽,硬是一點便宜都不肯貪,滿是皺褶的老臉上漏出發自真心的笑容,今天賺了二十三文錢,除掉吃飯能攢二十文。比過去三天攢的還多,他已經覺得非常滿足。

“哦對了,都這麼晚了,老人家你吃飯沒?我們也還沒吃,要不要一起吃點?”秦羽沒有強塞,接過銅板再次發問。

“不用不用,承蒙你照顧生意,老漢我怎麼能佔你便宜。”老人說完從懷中掏出個紙包,裡面竟然是個涼饅頭,問附近的小攤要了點熱水。將涼饅頭掰碎泡在熱水裡,然後就開始吃了起來。

看到這一幕。龍魅兒登時又傻了,回想起自己剛纔說的話,突然感覺特別無地自容,她出身尊貴天賦強橫,吃飯非佳品不食,一不高興就能逛街亂買東西花掉數百兩銀子,可是在她看不到的角落裡,卻有人連路邊幾文錢蔥油酥餅都捨不得吃,只能啃啃涼饅頭。

秦羽沒有過多打擾老人,因爲他知道老人並不接受憐憫和幫助,拉着龍魅兒遠遠退開,問出了這樣一句話:“何不食肉糜?”

“你說什麼?”龍魅兒從呆滯中驚醒,沒聽懂秦羽這句話。

“爲什麼不吃肉呢?”秦羽將文言文翻譯成白話文,再聽不懂他就要撞牆了。

龍魅兒聽懂了,登時漲的俏臉通紅,想發火卻根本發不出來,因爲秦羽說的沒錯,之前她的那些話,與何不食肉糜並沒有本質區別。

“現在你明白了吧?即便被你看不上眼的路邊小吃,也不是誰都能吃得起的,億萬黎民百姓纔是這個世界的根基,他們的生活纔是大衆真正的生活,而我們這些大食,只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而已,千萬別拿我們的生活去想普通人。”

秦羽也不再開玩笑,語氣變得非常嚴肅,他並不怪龍魅兒,龍魅兒是個心地善良的好妹紙,只是地位太高沒見過人間疾苦而已,稍加調……哦不,應該是稍加教育一定會明白的。

“可是,可是他剛纔不是買了一個蔥油酥餅和一串甜辣小丸子嗎?”龍魅兒猶有些不甘心。

秦羽嘆了口氣:“他沒捨得吃,應該是帶回去給家裡人的吧。”

龍魅兒登時語滯,短短時間的所見所聞,對她造成的震撼絕對比見證超高級美食更強,她忽然發現,自己對這個原以爲很熟悉的世界竟然如此陌生,原來她從未真正看到過這個世界本來的樣子。

“你怎麼知道這麼多?”龍魅兒咬着下嘴脣盯着秦羽,秦羽不帶她去別處,偏偏帶她來這裡,莫非秦羽早知道老人的生活很窘迫?

秦羽指指自己的眼睛道:“這有什麼奇怪的,大食即大夫,我一眼就看出那個老人營養不良,再加上他那個利潤微薄的吹糖小攤,足以推斷出他的飲食非常節儉,難道你沒看出來?”

龍魅兒尷尬的臉又紅了,探頭從遠處觀察,果然發現老人面黃肌瘦營養不良,根本不需要仔細觀察,一眼就能看出來,只不過她沒注意而已。

“那我們難道就這樣走了嗎?”龍魅兒欲言又止,善良讓她想給與幫助,面子讓她不好意思張口,雖然老人的境遇和她沒有半點關係,甚至照顧生意幫了老人,可她還是感覺到了一種莫名其妙的愧疚感。

“怎麼,想多幫幫他?”秦羽笑了,龍魅兒這幅樣子還真是蠻可愛的。

龍魅兒更不好意思,卻還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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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間需要幫助的人數之不盡,你能幫的了一個,能幫得了全部嗎?”秦羽故意這麼問,想看看龍魅兒怎麼回答。

龍魅兒想了想,語氣愈發堅定:“我也沒想幫所有人,既然你讓我遇到了他,我就不能眼睜睜看着不管。”

秦羽對龍魅兒的回答非常滿意,心中暗暗讚了一聲,頷首道:“那好吧,看我的。”

說完,秦羽又一把抓住了龍魅兒的手腕,拉着她朝吹糖小攤跑去,這回龍魅兒沒有任何掙扎抱怨,感受着手腕上的力量和溫度,忽然覺得也沒有那麼討厭。

兩人很快回到吹糖攤前,老人的開水泡饅頭也吃的差不多了,正在收拾攤位準備回家,懷裡的蔥油酥餅和甜辣小丸子都還熱乎,得早點帶回去給臥病在牀的孫子才行,相依爲命的小孫子肯定會很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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