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的景象讓楚陽心中大駭,只見張老漢粗喘連連的趴在牀沿,滿口暗紅,潮溼的土磚地上,淌着一片黑紅的黏液。
疾步上前,俯身一看,楚陽更是驚駭,血!滾燙的黑血!
“爺爺!”楚陽百感交集的同時卻又升起滿心的無奈,張老漢病情已經如此嚴重,可是他卻不能去請大夫……
“莫慌。”精通武藝之人,必然略通歧黃之術。只見李廣緩緩上前握起張老漢的手腕,閉目凝神的號起脈來。
良久,李廣收回大手,在楚陽和秦蘭兒滿漢期盼的目光下,頗爲無奈的搖了搖頭。
“爺爺——!”秦蘭兒一下撲在了張老漢牀前,哭喊不止,楚陽看在眼中,甚是心疼。
“唉——”楚陽彷彿在逃避什麼似的來到了屋外,滿懷悽婉的嘆了口氣。看着立於身旁李廣,隨即開口問道:“李兄,老人家何恙在身?”
“重病在身,脾臟俱傷,無力迴天。”李廣舉頭望着空中那輪慘白的圓月,面容冷峻的道出了十二個字。
聞言,楚陽面色一寒,來時張老漢就已重病在身,定然是經王德折騰之後,才大傷脾臟。“王德!”楚陽咬牙切齒的念着王德名字,那冰冷刺骨的語氣,讓身後不凡的李廣也不禁爲之一寒。
“欲,往,何處?”知曉前因後果的李廣,略含關懷的岔開了話題。
“隨遇而安吧。”楚陽朝李廣感激一笑,給了對方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聞言,李廣嘴角一撇,像是在笑。隨即單手一揚,一個黑色的小包裹便出現在楚陽眼前。“拿去,或許對你有用。”
楚陽也不客氣,李廣乃行走江湖之人,所贈之物,絕對實用。當下接過包裹,淡淡的道了聲謝。
就在此時,一顆絢麗耀眼的煙花乍然迸裂在西陵城上空。見狀,李廣面色一變,隨即起身告辭的同時,若有所指的說道:“你,好自爲之吧。”言罷,縱身上馬,揚長而去。
“相公、相公……”就在楚陽咀嚼李廣那臨終之語時,身後陡然響起了秦蘭兒那哭腔十足的呼喚。沒有任何猶豫,疾步奔至屋內,此時的張老漢已是奄奄一息。看着那張佈滿滄桑溝壑成羣的臉頰,楚陽心中更是悽然一片。
“相公,爺爺,爺爺有話跟你說。”秦蘭兒滿眼充淚的看着楚陽,言語更是傷痛不已哽咽不止。
行至牀前,楚陽俯首貼耳的傾聽着張老漢的臨終遺言。
“少,少爺。小,小老兒怕,怕是挺不過今日……記住,好,好生照料蘭兒,日後,日後定然有你意想不到的好,好處。”張老漢雙眼圓睜,粗喘不止,有氣無力的呢喃着。同時,粗糙的右手顫巍巍抓住了楚陽的大手,楚陽只覺有一件涼涼的物品落入了自己手中。“此物,此物乃是,是蘭兒母親遺物,憑藉此物,去京城便可尋到蘭兒的父親。蘭兒,蘭兒的父親是……”
蘭兒的父親?蘭兒的父親不是在婚期將至之時就死了嗎?難道說……蘭兒的父親還在人世?可是他爲何不來尋找蘭兒呢?聽聞此言,楚陽滿心疑惑的同時,更是側耳傾聽。奈何張老漢卻沒有了下文。
忽然,楚陽只覺手上一緊,意識不妙的楚陽當下緊張的看向張老漢,果不其然,隨着眼中精芒的消失,張老漢那粗重的呼吸也漸漸平復,最終停了下來。
死了,一個生命就這麼簡單的結束了。
輕輕地鬆開張老漢那乾癟的右手,楚陽靜靜地行至了門前,看着那火光沖天的西陵城,楚陽自顧自的點上了煙盒中那原本打算留作紀念的最後一支香菸。
今日一日,讓他經歷了兩次生離死別的煎熬,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此時的他,卻再也忍不住內心的煎熬,終於流下了心痛的淚水。趴在牀前的秦蘭兒,更是嗓音沙啞,哭喊不止……
離開這裡!馬上離開這裡!越快越好!此時的楚陽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狠狠地掐滅手中的菸頭,行至牀前,楚陽異常粗暴的將幾欲哭暈的秦蘭兒抱在懷裡,無語,凝噎……
……
“蘭兒,我們走吧。”沉默半晌,楚陽滿眼落寞的看着懷中的淚人,聲音更是異常低沉。
看着神情沒落的楚陽,雙眼紅腫的秦蘭兒無聲的點了點頭。現在的她又何嘗不想離開這個傷心之地呢?
鬆開懷中的佳人,楚陽拿起榔頭走向後院,動作迅速的挖了一個大概一米寬兩米長的大坑。隨即重回屋內,卻見秦蘭兒伏在張老漢牀前,手中拿着一塊亮白色的鳳凰玉佩無聲的流淚。
“蘭兒,爺爺說,那塊玉佩是,是你孃親的遺物……”行至牀前,楚陽柔聲細語的道出了玉佩的來歷。
秦蘭兒沒有說話,只是堅定的點了點頭,將那塊玉佩小心翼翼的收入懷中。
沒有特製的棺材,沒有標準的喪服,更沒有什麼隆重葬禮,有的僅僅是一口兩立方米的土坑。楚陽親手將張老漢那尚未僵硬的身體送入了涼蓆做底的土坑之中,與秦蘭兒,一捧一捧的捧着泥土,將土坑填滿……
墓已成型,兩人重重的朝張老漢的墳墓磕了三個響頭。“爺爺,蘭兒不孝,望您泉下有知,保佑蘭兒和相公平安無事。來日,蘭兒定然爲您重修墳墓。”秦蘭兒嗚咽不止的說着。
“會的,一定會的!”楚陽將蘭兒攬入懷中,鏗鏘有力的許下承諾。
爲了不讓王德發現張老漢的墳墓,在得到秦蘭兒的允許後,楚陽一把火將張老漢居住了數十年的房子燒成了廢墟,與張老漢一同陪葬的還有那兩個被李廣殺死的傢伙。
背起行囊,在火光的映襯中,在月光的照耀下,楚陽挽着秦蘭兒,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個他居住了一月有餘的傷心之地,走向了他全新的人生道路,開始絢爛多姿的田園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