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雲飛停住了腳步。
“是我嗎?”木雲飛心存僥倖。
“當然是你,小平頭。”講臺上的老教授指着木雲飛。
木雲飛看向那留着愛因斯坦超級爆炸髮型的老教授,不禁有些畏懼,這是他在那老道長久以來的淫威之下形成的心理陰影,被老道生生折磨了五年以後,木雲飛現在看到這種有威嚴的老者就有點心理恐懼。
木雲飛只好朝講臺慢慢移去,“老師,我只是來……”
木雲飛剛想解釋,就看到過道旁的一個座位上,韓凝雪正用乞求、害怕、威脅的眼神看着自己,那種種感情混在一起,逼視着木雲飛,使得他不得不將後半句給嚥了下去。
“恩?你是來幹什麼的?難道是來打醬油的嗎?”講臺上的“愛因斯坦”突然冒出一句網絡詞彙。
班級裡二十多個人哈哈大笑起來,這二十多個人均是學習金融管理專業的。如今這年頭,金融管理專業早就成了冷門專業中的冷門,因爲從這個專業畢業的學生根本就沒有就業的機會。而在這金融危機背景下,仍然選擇學習金融管理的人,無一不是有家族企業背景之人。
當然,韓凝雪是被逼的,她的夢想可是作家。
木雲飛無奈的撓了撓頭,走到了講臺旁,雖然對於老教授有些恐懼,但是對於這種老者,木雲飛還是有種發自內心的尊敬之情的,不管是那折磨了自己五年的老道,還是眼前這個白髮蒼蒼的愛因斯坦般的老教授。
“你知道你遲到了多長時間了嗎?”老教授看了眼木雲飛手中的高數課本,面無表情的說道,他的雙眼透過那厚厚的鏡片,閃爍着兩道狡黠的光芒。
木雲飛道:“好像也沒多久,二十秒鐘?”
老教授的教杆在課桌上敲了敲,道:“是二十四點五秒,你知道二十四點五秒鐘,時間已經逝去多遠了嗎?”
木雲飛瞪大眼睛看着老教授。
老教授道:“按照廣義相對論,時間以光速運動,那麼二十四點五秒的時間,足夠在地球和月球之間往來十八次了。”
“我……原來我遲到了這麼長得時間嗎?”木雲飛大汗。
教室裡的學生爆笑,其中一些人開始交頭接耳。
“這小子是誰啊?好像不是咱們專業的吧?”學生甲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
“難道是剛轉學過來的?”學生乙一臉疑惑。
“不可能吧,這人一身的地攤貨,怎麼可能是轉校學生。”學生丙滿臉輕蔑。
“哇……他還挺帥氣的。”一個高挑的學生妹雙手支腮,輕聲道。
“帥嗎?我怎麼覺得傻里傻氣的,杜紅微,你確定你沒近視嗎?”韓凝雪看向旁邊的死黨。
“且,小雪,你還不懂男人。知道什麼是極品男人嗎?極品男人就是那種帥帥的帶點小壞,溫柔的帶點小酷,眼睛中還要有滄桑感的那一種,哦,就是那傢伙這樣子啦。”杜紅微性感的嘴脣輕聲笑道。
韓凝雪撅了撅嘴,然後略帶緊張的看向木雲飛,哦,她倒不是爲木雲飛緊張,而是生怕木雲飛把自己給供出來。
“愛因斯坦”看着木雲飛,道:“現在你認識到你的錯誤了吧,行了,按照規矩,遲到的同學必須唱一首歌,而且必須要讓班裡的同學滿意爲止。”
班級裡又是笑了起來。
木雲飛無奈的嘆了口氣,然後他將數學課本往講桌上一放,大方的站在講臺上,面朝同學,道:“那好吧,鑑於遲到了十八個地月之間的距離,我就唱一首‘李香蘭’來表達我的歉意吧。”
“且!”教室裡的同學齊聲鄙視。
木雲飛不明所以,其中有人笑道:“都什麼年代了,還唱張學友的歌,換一首,換一首,‘東方雄起’的歌會唱不?”
木雲飛朝那男同學比了一下中指,教室裡的人又是大笑。
愛因斯坦揮了揮手,道:“好了,記住,要是底下的同學不滿意,你可是還要接受處罰的。”
木雲飛看了眼這老教授,心底暗道:看來這老師也沒韓凝雪所說的那般迂腐,反倒是挺喜歡開玩笑的一個老頭。
木雲飛清了清嗓子,回憶了一下《李香蘭》的歌詞,便開口唱了起來,
“惱春風
我心因何惱春風
說不出
借酒相送
夜雨凍
雨點透射到照片中
……”
隨着歌詞的吐出,木雲飛的心情不禁被帶到了那略顯哀傷的詞曲中,他的雙手在講臺上,恍惚中,講臺成了他的那架鋼琴,十根手指就按了下去。
“像花雖未紅
如冰雖不凍
卻像有無數說話
可惜我聽不懂
是懷酒漸濃
或我心真空
何以感震……”
一曲終了,全班沉默。
木雲飛睜開眼睛,看了眼臺下,他自戀的一笑,對於自己的歌聲,木雲飛還是非常自信的,當年就是憑着自己那富有磁性的嗓音,迷倒了好多鋼琴輔導家教女老師,不過那個時候木雲飛還只有十五六歲,對於女性的身體好奇多,生理反應少,白白浪費了那麼多機會。
在黑暗的洞窟中生活的這五年,每每想到此事,木雲飛便不禁後悔。
一旁的“愛因斯坦教授”悄悄轉過頭,抹了抹眼角,然後咳嗽了一聲,道:“恩,唱的還湊乎,你們說呢?”
底下的同學也醒了過來,紛紛議論,“張學友的歌有這麼好聽嗎?”
“不知道啊,我以前怎麼沒聽出來?”
這時那杜紅微以雙手扯着頭髮,激動的對韓凝雪說道:“喂,這帥哥究竟是誰?我怎麼以前沒見過他?我決定了,我要釣他。”
韓凝雪嚇了一跳,道:“你說什麼?”
“我說我要泡他。”杜紅微風騷的擺了擺自己的頭髮。
“可是……可是他只是一個保安啊。”韓凝雪不情願的說道。
杜紅微一愣,看向韓凝雪,“你怎麼知道?保安怎麼會手裡拿着高數課本?”
韓凝雪愣了愣,然後轉過頭去,恨恨的瞪了臺上的木雲飛一眼,其實她也不知道爲什麼要狠狠的瞪木雲飛,反正就是心裡有點不爽。
“恩,看來同學們對你的歌聲還算滿意。”老教授點頭說道,他看到木雲飛放在講桌上的那本課本,課本中還露出一張試題紙。
“哦,這是你的作業嗎?”老教授說着,就伸手要抽出那張紙查看。
木雲飛頓時大囧,那張紙上時韓凝雪解得微積分的題目,說實話,韓凝雪這丫頭做的一塌糊塗,簡直不能讓人忍受。
老教授慢慢抽出了那張試題紙,掃了幾眼,臉色由白氣紅,由由紅變綠。這老頭一生沉浸於數學運算之中,他對於學生的其他行爲都能夠容忍,但惟獨不能容忍學生們糟踐數學學科,而這張答題紙上的答案,簡直不能稱爲糟踐了,那根本就是在侮辱數學。
“這是你做的題嗎?你能搞清楚微積分和加減法之間的區別嗎?”老教授拿起教杆“砰”的重重敲了一下講桌,頭上本來就呈爆炸式的愛因斯坦頭型,這下膨脹的更厲害了。
木雲飛看了眼講臺下的韓凝雪。
臺下俏麗的韓凝雪不禁縮了縮脖子,眼神中露出可憐巴巴的神色。
木雲飛只好轉頭,道:“那個,老師,是這樣的,我……我正在嘗試着用新的方法解這道題目。”
老教授一聽,哼了一聲,道:“什麼方法?加減乘除嗎?”
木雲飛硬着頭皮說道:“老師,你看,解微積分總是要用到複雜的導數公式,而且計算量還很大,但是對於這道題,如果直接用極限的思想,採取極限取爲零的方法,便能夠很輕鬆的解決了。”
說着,木雲飛拿起水筆,轉身在玻璃板上“刷刷刷”的寫了下去。其實這並非是木雲飛多麼聰明,而是因爲他從小在美國接受的數學教育中,經常會出現類似的題目,那個時候因爲初中生對於導數運算掌握不了,所以美國的數學專家總會絞盡腦汁的相出一些巧妙的辦法解決類似問題。
很快,木雲飛重重落筆,得出了結果。
全班又是鴉雀無聲,說實話,雖然這個班裡是金融管理專業的學生,但是他們對於數學大多數都是一竅不通的,反正到時候掌管了企業,會有專門的會計師和分析師去分析這些問題,此刻見到木雲飛將這道題目迎刃而解,整個班級都不可思議的看着木雲飛。
“愛因斯坦”教授張了張嘴巴,道:“不錯,是不錯。可你這是在取巧,你可知道,你這種解法只能解決這一道微積分題目,其餘的微積分題目用你的這種思維,結果很可能就是錯的。”
木雲飛放下筆,鎮定的說道:“老師,我覺得解答微積分題目其實只是一種訓練手段,更重要的目的,是能夠利用微積分的那種極限的思維模式看待問題,在這裡既然極限能夠看作是零,爲什麼不把零直接帶入呢?反而要借用複雜的導數運算公式去運算,我覺得這是一種思維的固化。”
這一次班裡的同學更沉默了,因爲他們根本就沒聽懂木雲飛在講什麼東西。
老教授沉默了半晌,然後頗有所得的點了點頭,他嘆了口氣,道:“你說的對,是我太執着了,我執着於尋求一種萬能的方法,去解決所有的問題,豈不知,問題千變,方法也應該千變,最核心的,不是萬能的方法,而應該是人的思維。”
木雲飛一彎腰,道:“老師,我能夠下去了嗎?”
老教授揮了揮手,道:“你下去吧,咱們開始上課。”
木雲飛鬆了一口氣,拿起數學課本,徑直來到韓凝雪身旁,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