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朗星疏,宮殿後院的草坪上,支起了一座白色的貝都因帳篷。帳篷內鋪着名貴的波斯地毯,地毯上擺放着兩條長長的雕花紅木條桌。條桌上擺放着各種各樣的阿爾及利亞美食,色澤鮮亮,香味誘人。
雞心豆沙拉、薄荷香草小米沙拉、烤茄子沙拉、酸奶黃瓜沙拉……其中最爲有趣的是一種當地人稱爲“古斯古斯”的食品,這是一種用清水、橄欖油、牛羊肉、蔬菜和麪粉等做成的饅頭。此外,長桌上擺放着各種水果,以及當地出產的紅葡萄酒。
帳篷外面燃着篝火,十多個頭戴白色廚師帽的大廚正在忙碌着,準備着本次晚宴的壓軸大餐,就是那隻正在爐架上烘烤着的駱駝。
烤全駝是北非的傳統大餐,也是當地最高檔次的佳餚,只有在招待最爲尊貴的客人時,纔會準備這道大餐。作爲一道名符其實的大餐,烤全駝不但烹飪工藝複雜,而且分量也大得驚人。
這道菜是由蛋、魚、雞、羊、駱駝烘烤而成。具體的做法也非常有趣,將煮熟的蛋塞入魚的腹中,再將這條魚烤熟後塞入雞的腹中,然後將烤熟的雞塞入羊的腹中。等到羊烤熟後,再塞入駱駝的腹中。最後將整隻肚中裝有羊、雞、魚、蛋的駱駝放在烤架上進行烘烤。
兩名廚師託着一個裝滿烤肉的銀盤,恭恭敬敬地走進了帳篷。望着銀盤中色澤焦黃、香味誘人的烤肉,梵高臉上露出了一絲欣喜的笑容。待兩名廚師放下那盤烤肉之後,梵高揮了揮手,示意兩名廚師退下,然後站起身來,拿着夾子,親自爲麗蓓卡和葉風兩人夾起了烤肉。“兩位,這一塊是駝峰肉,也是整個駱駝身上最爲美味的部分。”
駝峰肉就是駱駝背峰裡的肉,其肉質細膩,豐腴肥美。經過精心烘烤的駝峰肉,口感極佳,甘、香、爽、滑四美俱全。因此,駝峰肉自古以來就被列爲“上八珍”之一,與熊掌齊名。唐代大詩人杜甫的《麗人行》中,就有“紫駝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盤行素鱗”的美譽。
葉風夾起一塊駝峰肉,送入口中,細細品味一番,感覺肉質細嫩,極爲爽口,不由得稱讚道。“不錯,確實鮮美。”
“豈止是鮮美,這可是隻有貴賓中的貴賓,才能品嚐的美味。”聽到葉風的稱讚,梵高心中美滋滋的,又得意洋洋地夾起那隻已經從魚腹中取出來的雞蛋,放在了麗蓓卡的餐盤中。“麗蓓卡小姐,你嚐嚐這隻雞蛋。經過四個多小時的烘烤,這隻雞蛋中已經融進了魚、雞、羊、駱駝四種肉質的香味,吃起來別有一番風味。”
“謝謝。”麗蓓卡拿起一把餐刀,切開了那隻雞蛋,然後夾起半隻雞蛋,放在了葉風的餐盤中。“親愛的,我們一人一半。”
葉風心中暖洋洋的,棱角分明的臉龐上也涌出了一抹會心的微笑。品嚐了那半隻鮮香可口的雞蛋之後,葉風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望着一臉得意的梵高,開着玩笑說道。“麗蓓卡,剛纔我們的暴發戶朋友也說過了,這樣豐盛的晚餐,只有貴賓中的貴賓才能品嚐。哈哈,看來今晚我們要食指大動,痛痛快快的美餐一頓。”
這時,帳篷外面的烤架已經被人拆卸下來,那十多位廚師也都一一離去。沒有外人在場,梵高也就不再端着爆發戶的架勢,聽到葉風的玩笑話,梵高伸出右手,看着那一大堆首飾,苦笑了起來。
“你們兩位都是年少成名的成功人士,怎麼能理解一個落魄畫家的心聲。我十八歲離開家鄉,開始在外面討生活,做過畫家,當過殺手,生活的極爲窘迫。直到將近三十歲,才靠投機取巧發了一筆橫財。”
梵高嘆了口氣,接着說道。“我裝出一副暴發戶的模樣,並不僅僅是爲了掩藏自己的身份。唉,現在的世界,已經充滿了銅臭味。人們一提到成功二字,首先想到的就是金錢,在世人眼中,金錢就是衡量一個人成功與否的唯一標準。我現在是一個商人,我故意裝出一副暴發戶的模樣,出手豪闊,以前那些根本就對我瞧不上眼的達官貴人,現在都爭相和我結交。呵,他們這麼做是爲了什麼,還不是想從我身上獲得利益。而我也是如此,我和他們交朋友,給他們各種名貴的禮物,也是爲了能從那些達官貴人手中獲得更多的利益。”
聽到梵高的心裡話,葉風笑了起來,勸慰道。“梵高,你和那些人並不是一丘之貉,你本質上還是一位有着Lang漫情懷的畫家。這一點,從你多年來所做的慈善捐助,就可以看得出來。”
“聽你這麼一說,我心裡舒服多了。”梵高哈哈大笑,說道。“只不過,那些眼中只有金錢的達官貴人卻不明白這一點。他們看到我投資慈善事業,還以爲我是在沽名釣譽,有的人甚至認爲我是錢多的沒地方花了。”
“貝賈維先生,只要你心中明白自己是在做什麼,這就行了。更何況,你也沒有辦法得到所有人的認可,不論你做的事情有多麼偉大,都會有人不滿意。所以,做事情不要顧忌那麼多,只要自己問心無愧就好。”麗蓓卡笑着說道。
“麗蓓卡小姐,謝謝你的理解。”梵高向麗蓓卡投去了感激的目光,然後又望着葉風,說道。“每當提起往事,我就會想到當年做殺手時的事情。地獄的風,你說有些人怎麼會那麼無聊呢,整天閒着沒事幹,就會在那裡瞎嘰歪,又是這個排行榜,又是那個排行榜的。”
葉風知道梵高是在說昔日獨行殺手時代的“殺手排行榜”的事情,這些排行榜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興起的,總之葉風投身殺手界的時候就有這種排行榜了。但也正是因爲有了這些排行榜,也爲整個殺手界帶來了風波。
排行榜是一個榜單,但哪個殺手不希望自己的排名能夠更靠前呢。越靠前,名聲就越大,酬金也會越高。雄踞殺手排行榜榜首長達七年之久的葉風,也深有感觸,爲了這個第一名的名次,每年都有許多知名或者不知名的殺手前來找葉風挑戰。
“要說搞個排名也沒什麼。比如,整個高手排行榜,按照每年接到的任務次數、成功率、任務難度等等,排出一到十名不就行了。唉,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麼想的,非得整個百人排行榜。”梵高皺了皺眉頭,頗爲不滿地說道。“九年前,當我第一次在殺手排行榜上看到自己的名字時,氣得鼻子都歪了。從上到下,數了大半天,直到第九十七位纔看到我的名字。我當時就想,設計這個排行榜的人真是個混蛋,這不是變着法子在說我是一位不入流的殺手麼。”
葉風沒想到梵高居然是爲了排名而懊惱,不由得笑了起來。“梵高,這只是你的心理在作怪。在暗黑世界裡,從來沒有人認爲排行榜靠後的殺手就是不入流的殺手。而且,你剛纔不是也說了嗎,排行榜是根據任務的數量、成功率以及難度來綜合評定的,你勤快一點,多接點任務,排名不就上去了嗎。”
“好吧,這點我承認。那時,我的心中還老想着要做一名畫家,所以當殺手的時候也沒好好幹,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梵高嘆了口氣,接着埋怨道。
“對於這個殺手排行榜我倒是沒有多大意見,最讓我鬱悶的就是酬金排行榜。我現在還清清楚楚地記得九年前的那個酬金排行榜。第一名,地獄的風,三次任務,酬金三千萬美元。第二名,伯爵,二十八次任務,酬金兩千八百萬美元。第三名,死神,十六次任務,酬金兩千四百萬美元。那一年,我排名酬金榜第一百名,做了四次任務,失敗了一次,總共獲得了二十四萬美元。同樣是三次任務,你得到三千萬美元,我只得了二十四萬美元。唉,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其實,那個酬金榜統計的金額並不準確。當年我確實只執行了三次暗殺任務,但我得到的酬金不是三千萬美元,而是四千萬美元。”葉風笑了笑,淡淡地說道。“因爲那三次暗殺任務,都是別的殺手所不願意做的。任務難度高,風險大,酬金自然也就多了。我可以告訴你其中一個暗殺目標的名字,他就是非洲最大的軍閥頭子艾迪德。”
“原來擁兵百萬的艾迪德,是被你殺死的。能在戒備森嚴的軍營中殺死艾迪德,不要說是兩千萬美元的酬金,就是開價五千萬美元,也不算高。”聽到葉風提起這件九年前轟動一時的暗殺事件,梵高頓時吃了一驚。遂即,梵高尷尬地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就是發發牢騷,其實我心中也清楚,我所接的那些暗殺任務,和你的任務相比,簡直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你能掙那麼多酬金,也是理所應當的。”
“要說也怪我自己,本來我在繪畫上也沒有什麼天賦,但心中還是老想着要做一名畫家。”梵高苦笑了一下,自我解嘲地說道。“都說勤能補拙,殺手排行榜上排名第四位的伯爵,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短短一年時間,伯爵就接了二十八次任務,雖然每次的酬金遠遠不能和你相比,但總金額也排在了第二位。我要是能像他那樣,一門心思都放在執行任務上,年終的時候,恐怕也就不會排在倒數第一名了。”
“直到我退出殺手界,來到阿爾及利亞隱居之後,我纔想明白這個道理。人這一輩子,不能三心二意,要選擇一個最爲適合自己的職業,然後全身心地投入其中,踏實苦幹。這樣做下去,總有一天會做出成績的。”梵高臉上的鬱悶沒有了,又伸出了那隻戴滿首飾的右手,得意洋洋地說道。“現在我已經找到了最適合自己的職業,那就是經商。地獄的風,我在某些方面已經超過你了。一方面,銀行裡的存款比你多。另一方面,我爲神之禁地提供的慈善捐贈也比你多。至於建學校、建醫院之類的善事,我也正在進行中。呵,總有一天,我會在這個方面超過你。”
葉風哈哈大笑,舉起酒杯,說道。“華夏有句古話,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梵高,你的善舉讓我十分佩服。”
“地獄的風,你是我的榜樣,也是我永遠追趕的目標。”梵高端起酒杯,用力地碰了下葉風的酒杯,然後一飲而盡。
“死神、伯爵,這都是殺手的代號嗎。”一直沒有說話的麗蓓卡,望着舉杯痛飲的葉風,詢問道。“代號死神,說明他冷酷無情,這個我倒是能夠理解。但那個伯爵,我覺得很納悶,一個殺手怎麼會起這麼一個代號呢,難道他本身就是一個貴族。”
“伯爵的行蹤極爲神秘,對於他的事情,我瞭解的不多。不過,暗黑世界中傳聞,他是歐洲某國的貴族,好像承襲的爵位就是伯爵。所以,久而久之,伯爵便成了他的代號。”梵高向麗蓓卡做了一番解釋,又望着葉風說道。“地獄的風,你一直佔據殺手榜榜首位置,每年都有許多殺手前去找你挑戰。那個排名第二的死神,就是被你殺死的,不知道伯爵有沒有挑戰過你。”
葉風搖了搖頭,說道。“我從來都沒有和伯爵打過交道,只聽說他是一個非常神秘的殺手。”
“真是奇怪,一個貴族怎麼也當起殺手了。”麗蓓卡十分不解地說道。
“或許伯爵只是一個沒落貴族。”梵高伸手指着自己,笑着說道。“就像我一樣,一個落魄的畫家,爲了混口飯吃,不得已才當了殺手。”
“有道理。”麗蓓卡笑着點了點頭。
按照北非的傳統風俗,吃過主食和烤全駝之後,接下來該是喝咖啡、吃點心、品紅茶的時間。
梵高親自端來幾盤點心,放在了麗蓓卡面前的長桌上,然後又殷勤地爲拎起茶壺,爲二人倒上了紅茶。
“地獄的風,我聽托爾說起過麗蓓卡小姐的事情。我看你們就先住在這座宮殿裡,在瓦赫蘭待上一段時間。等這件事的風聲過去了,再返回歐洲。”梵高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紅茶,又接着說道。“如果你有其他事情要忙,那也沒關係,我會替你照顧好麗蓓卡小姐。麗蓓卡小姐就是這座宮殿裡的女王,我會滿足她的所有要求。此外,麗蓓卡小姐的安全問題你也不必擔心,我會派人來保護她。”
麗蓓卡沒有絲毫的猶豫,斬釘截鐵地拒絕了梵高的好意。“貝賈維先生,謝謝你的盛情款待。我決定還是要儘快返回歐洲,把這兩起海難的真相公佈於衆,以便能讓法蘭西民衆看清薩尼亞政府的醜惡嘴臉。”
“老友相聚,大家都很開心。唉,我也不想在這個時候影響你們的好心情。不過,既然麗蓓卡小姐心意已決,那我就和你們明說吧,也讓你們能提前有個心理準備。現在的情況對你們非常不利,你們原先制定的計劃,恐怕已經沒法再進行下去了。”
梵高皺了皺眉頭,猶豫了一番,從口袋裡掏出了一頁紙,遞給了麗蓓卡。“在我們開始晚餐之前,法蘭西政府發表了一則公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