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如鉤，高掛在西邊的夜空。
晚風微涼，搖曳着兩位女士的裙襬。
一隻紙盒被放在露臺正中的桌子上，解開絲帶、取下蓋子，顯露一塊精緻的水果蛋糕。
看見張許瑤拿起彩燭作勢要插，湯佳怡連忙擡手製止，“不用了，都已經吹過蠟燭了，再弄第二次算什麼事兒？”
前者搖搖頭，堅決不同意：“不插蠟燭的蛋糕還能算是生日蛋糕麼？再說我的姐，這次不吹，下回可就是三十根了！”
聽見這個暴露年齡的數字，湯佳怡頓時有些着惱，擡手作勢要打，卻被後者輕鬆閃開。
見此情景，她並沒有追上去咬着不放，而是頗爲感懷地嘆口氣：“是啊，我二十九，你也二十六了。”
她在“六”字上刻意加了重音，立即讓對方笑不出來。
眼看兩人就要開始互相傷害，馬競連忙站了出來：“你倆還吃不吃蛋糕了？不吃我閃了啊，平臺上還有一堆工作要處理呢！”
聽見這話，湯佳怡當即停住腳步，看着張許瑤滿是肯定的說：“吃！怎麼能不吃？這可是咱們瑤瑤好不容易做出來的，她難得下廚一次，可不能浪費人家的好意。”
“是啊，”後者重重點頭：“這個蛋糕花了我好多心血，我要吃回本！”
“哦，吃蛋糕啦！吃蛋糕啦！”
不用多說，聽見吃的就興奮，自然是芝糖甜餅四個小吃貨。
雖然手裡拿着一大盒小彩燭，張許瑤最終卻只插了兩根上去。
馬競見狀，笑着問道：“就兩根？”
張許瑤放下盒子，“插兩根意思意思就行了。再多我怕蛋糕撐不住。”
自家人知自家事，這塊水果蛋糕真的很水果，蛋糕和奶油只是外面薄薄的一層，一不留神就會捅破。
親手點燃蠟燭，她便退到旁邊讓出位置，催促道：“壽星姐，趕快吹蠟燭吧！我們大家都等着吃蛋糕呢！”
“急什麼？還沒許願呢！”
懟了對方一句，湯佳怡雙手互扣閉上眼睛，許下全家平安喜樂的小願望，然後睜眼吹氣。
拔掉完成使命的蠟燭，她接過旁邊遞來的塑料刀，一刀劃下。
看着破口處露出的完整草莓、早熟櫻桃、整粒葡萄還有石榴子，湯佳怡有些無語地看向張許瑤，“你這是蛋糕還是沙拉？”
“當然是蛋糕，低熱量更健康！”張許瑤辯解一句，打開另外一個小盒子，從裡面取出一疊紙碗，“我早想到了，裝這個裡面就好。”
湯佳怡失笑搖頭，不過還是以刀代鏟，把不成樣子的“水果蛋糕”依次裝進幾隻紙碗。
先給四小吃貨分了，安撫住他們嗷嗷叫的小嘴巴，接着她又端起一碗遞到張許瑤手裡，同時不忘說教一句：“吃完趕快去睡覺，明天就給我回去上班！你們領導都告到我這裡了，張老師！”
端午節是在前天，某人昨天就該回學校上課，卻還是賴着不走，發郵件給教研組長，表示要給“校長夫人”慶生。
“急什麼？”張許瑤停下進食水果的動作，嘻笑着回道：“現在回去也沒啥事，我打算玩到11號再回去。”
“連請半個月假，”湯佳怡轉向馬競，“蜜蜂學校的管理這麼鬆懈？”
“哪有半個月，其實只有四天而已！”
眉頭輕皺，“這麼少？”
“嗯！”張許瑤得意點頭，“我只要在31、1、2、9這四天請假，就能一直玩到11號。”
湯佳怡有些愣神，“嗯？端午假纔過去，你們又要放什麼假？”
“當然是高考假，姐姐！”
見她還在愣神，張許瑤便張口解釋說：“3號4號週末不用上班，5號要佈置高考考場只上半天課，我的課在下午所以不用去，8號下午返校沒有我的課，9號上幾節課，10號又是星期六。索性請假不去，這樣就能一直玩到11號，豈不美滋滋？”
爲了方便管理，高考考點通常設在交通住宿較爲方便，且設施齊備、安全安靜的城市中學，無論公辦還是民辦，條件合適皆可入選，有時中學不足還會找高職甚至大學借教室。蜜蜂學校的軟硬件條件都符合要求，市教育局自然不會視而不見，早就聯繫校方爲其申報高考考點，蜂校中學部師生也因此多了額外的三天假期。
看到今年的高考時間恰好在週中，小張老師起了請短假湊長假的心思，而且堅定地予以執行。
“還有這種操作？”看着這位妹妹，湯佳怡也是嘖嘖稱奇，“本來就有三個月寒暑假，平時還有周末和長假短假臨時假，看來還是當老師好啊！”
張許瑤撇撇嘴，“當老師的確經常放假，可老師工資也少啊！有閒沒錢，說的就是我們這種人。這次過來林城，一張單程機票就要了我小半個月工資，真心可怕！”
湯佳怡想也沒想，張口就問：“機票有那麼貴？你不是買到黃牛票了吧？”
此言一出，另外倆人皆是露出笑容。
湯佳怡自己也反應過來，飛機票早就實名了，只有各種打折的代理商，卻是沒有亂加價的黃牛。頓時懟了回去：“笑什麼笑？機票代理不就是官方黃牛麼？你是不是買了全價票？”
“嗯！”張許瑤點點頭，“趕上放假，太多人跑來林城度假消暑，到我買時就只剩下全價票了。”
她連漫展、面基都沒什麼興趣，放假只想宅在公寓裡玩自己的，不料卻被湯佳怡的曬在朋友圈的林城風光種了草，於是匆忙改變計劃打飛的跑來這邊，一呆就呆到了今天。
說到這裡，她還不忘吐槽一下馬校長，“說是一個月7k，獎金另算，還有高額補貼，可每個月實際到手卻只有不到5k，就算我不吃不喝不費流量，這點錢也只夠三張機票錢。要不是捨不得我的學生，本姑娘早就辭職跳槽啦！”
她說得有理有據，卻對馬競全無效果。作爲一名信息松鼠證患者，後者腦子裡裝着蜜蜂學校建校以來的絕大部分資料，其中就有各位老師的經費申請表、課表、工資表，等下不由輕笑出聲：“張小瑤，整個藝術教研組就你帶班少、出勤低，組織活動也不積極，獎金少補貼低也是應該的。”
“至於跳槽，隨你的便，我相信校長委員會絕對不會阻攔。對了，”馬競手指對方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友情提示，如果真心打算換個工作，最好提前做下sco，不然會很吃虧。”
張許瑤眨巴着大眼睛，她知道seo、cco，卻沒聽過sco，不由問道：“那是什麼鬼？”
“snscharacteroptimization，社交網絡形象優化。”
“這又是什麼鬼？”小張老師表示每個詞都聽懂了，卻還是不明其意。
看着她的蠢萌模樣，湯佳怡心中不忍，笑着補充說：“就是讓你修改優化一下你的朋友圈和圍脖，好讓hr看到更好更合適的自己。”
“比起有着既定模板、經過充分修飾的簡歷，你留在社交平臺上的痕跡反而更加真實可信。要是深入朋友圈和圍脖，觀察目標的社交形象，hr就能從多維角度瞭解應聘者。同樣的，針對性優化你的社交形象，也能提高應聘成功的概率。”
“啊！還可以這樣？”張許瑤心裡一驚，脫口問道：“我要怎麼改？”
“要改的地方有很多，”湯佳怡放下紙碗拿起手機，打開蜜聊生活圈，指着張許瑤的頭像說道：“首先，頭像就得改，不能用麻友友的寫真照，用你自己的，最好是未經美化的那種，要不實拍的風景照也可以。”
“爲什麼？”張許瑤感覺自己變成了好奇寶寶。
“用美女明星照片做頭像，通常代表自我中心和自卑傾向，不適合當老師。換成個人生活照能給人真實、自信的感覺，風景照人畜無害，代表和諧成熟的人際關係，卻能爲你應聘老師加分。”
“只是頭像而已，我不是通常那個，怎麼辦？”
“不怎麼辦，”馬競放下空碗，笑着幫腔道：“這些只是參考要素，hr們通常不會太過在意，除非你的頭像和暱稱非常奇葩，甚至違禁。”
“他們真正在意的，其實是你的好友都有誰，關注裡面都有誰，平時髮狀態和圍脖時地時間地點，還有具體的內容。通過這些東西，他們可以看到很多內容。”
“哦？比如說？”
“有些人，比如我倆，”馬競指指自己，又指指湯佳怡，“能讓你的朋友圈增值。而有些人，比如孫海鷹、任大炮，卻會讓你的圍脖貶值。和他們互動點贊，轉發他們的言論，會給人三觀不正，是個刺頭的印象。”
“他倆的帳號不是都被你們還有渣浪註銷了麼？我就算想加他們也加不到啊！”
馬競微微有些尷尬，連忙換了個例子，“好吧好吧，不說他倆，咱們換個例子好了。打個比方，你去應聘老師，卻加了一堆微商整天討論面膜銷路、美體衣款式，別人還怎麼放心給你offer（錄用通知）？”
“還有時間和地點，”湯佳怡接上話題，“大晚上髮狀態，說明生活作息不規律。這幾條早上發的狀態，說明你愛賴牀，做事拖拉。你大部分狀態都在上班時發出，內容也和工作無關，說明你沒有時間觀念，紀律性不強。以後注意着點兒！”
“至於所在地區，你填的是安道爾，平常也很少發送地址標籤，這表明你有防備心，對於漂亮女孩來說這是很大的優點。可要是你經常發送地址標籤，而且還滿世界亂飄，別人就有可能懷疑你虛榮心過剩，愛塗抹修改。相冊照片也是這樣，自拍和美顏都沒問題，可要是拍得太過勤快、美顏美成了陌生人，別人對你的形象就會下降不少。”
“總之，”湯導師總結道：“你最好對你的生活圈還有圍脖進行整改，確保做到專注工作、點贊正能量、不聊八卦不傳謠言不罵領導、作息規律不多發不晚發不亂髮。全部做下來，你就會變成領導想要的職工，可以極大地提升應聘成功率。”
“我天！”張許瑤扶額長嘆：“這樣也太麻煩了吧？偶爾一兩次還行，時間久了誰受得了。”
“給你介紹個好辦法，”馬競眨了眨眼，“直接在蜜聊裡新建一個‘好員工’身份，專門用來加單位同事、領導和招聘經理。”
蜜蜂蜜聊最大的特色便是單號多身份，用戶可以在一個蜜蜂帳號上掛載不同的身份，分別用於陌生人網聊、興趣同好、熟人交際等不同方向。專爲工作往來設置一個新身份自然沒有任何問題。
“這樣也太虛僞了吧？上班時一本正經，下班了還要注意言行，喵喵的誰受得了？”
“人本身就有很多個形象，彼此有區別又有聯繫。不同職業對形象的要求各不相同，明星和偶像要遵守宣傳人設，不敢放飛自我，教師醫生這些職業對形象的要求也不低，要是感覺不舒服，只能說明這個工作與你不合，最好還是換一份工作。就像你說的，可以僞裝一時，不能僞裝一世，到頭來把自己弄得失眠抑鬱、精神分裂，反倒成了壞事。”
張許瑤眉毛一挑，“這話好像意有所指呢？哥你是在說崔化納麼？”
作爲堅定的挺轉派，馬競沒少和崔化納在圍脖上撕逼，這邊送書嘲諷缺乏科學素養，那邊舉報佳農有機不夠純正，這邊立即起訴侵害商譽，那邊又曬起訴書說資本強權……你來我往好不熱鬧。
“沒有，”馬競果斷搖頭，“他不來惹我，我自然不會主動理他。之所以說到工作體驗，是因爲蜜蜂最近在做一款sco小工具，我也是有感而發。”
“啊！你們居然來真的？”
“一半一半吧，”馬競擺擺手，“過幾天你就知道啦！”
他口中的sco小工具，其實是一款營銷產品，趁着高校畢業季這個時間點，蜜蜂推出這款小工具，打算搞點兒事情。
sco當然是有用的，但是具體作用有多大，完全取決於hr對sns考察的接受度。
雖說招聘網站的b（企業）端用戶多了很多培訓學校、騙子集團還有直銷組織，但還是有不少批發簡歷的hr在。而有意識索要應聘者社交帳號，進而觀察其社交形象，還沒有成爲招聘經理的日常。
聽他這麼說，張許瑤眼珠一轉，“我明白了，這是又一次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