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雲散，露出月亮的半張臉。
月光淺淡、夜燈稀疏，近物遠景朦朧模糊看不清楚，反倒有了些許詩意味道。
馬競說到做到，算上後面的問答環節，今晚這場發佈會只持續了不到90分鐘，進去時太陽還未落山，出來時新聞還在聯播，並不影響大家享受夜生活。
當然，蜜蜂新總部周邊還沒發展起來，暫時沒什麼夜生活可言。看到周圍稀疏的燈火，衆人對此深信不疑。
總算還好，蜜蜂走到哪兒就開到哪兒的智藍酒店這裡也有，記者來賓們手機裡有蜜蜂贈送的住宿券，卻是不用擔心無處落腳。除了這些，王山他們還得到數張返程車船票，可以立即返回市區。
站在蜜蜂新總部大樓的門廊下，柳江放下手機扭頭看向上司，“老大，咱們真的要過去？出租車還有嗶嗶快艇晚上8點停駛，等下出來怕是找不到回去的車船。”
這些情況老王當然懂，不過他卻有着自己的盤算。
馬競並沒有留下身上那套戰術外骨骼，還好蜜蜂董助表示用戶體驗中心還有另外三套，大家要是不忙可以隨她過去試穿。按照蜜蜂一貫的做法，那便肯定還有很多稀奇東西，完全值得停留一晚。
想到這裡，王山用力拍拍下屬，“當然。蜜蜂還有好東西沒拿出來，過去看看，接下來幾天就不用爲文章數發愁了。對了，你這麼關心快艇停駛時間，是不是市區裡有個漂亮姑娘在等你？難不成是個小夥？”
“沒有沒有，”柳江連忙搖頭，“我是第一次來鷺島，這邊沒有朋友。”
“那就更好了，”老王擡手指着前面的同行，“看看他們，有幾個人選擇離開？”
見他還在遲疑，王主編手上加力，把他朝着公共自行車站的方向推去，“行了別磨嘰了，GoGoGo！”
蜜蜂把原先的總部弄成了低容積率大花園，甚至專門放養蜜蜂採花釀蜜。現在換了新的地方，他們又把這套風格拿了過來，新總部園區依然延續低密度低高度設計，除了兩人身後26層的總部大樓，周圍其他大樓很少超過10層，建築間還有大片空地，容積率一定非常低。雖然現在有些荒涼，但等到綠化還有各項設施做起來，一定會變得非常漂亮。
用戶體驗中心距離蜂巢大樓並不算遠，搭乘擺渡車過去甚至不到一分鐘。然而新總部這邊的擺渡車還在紙面上，大家只能跟着朱玲玲走向綠行自行車站，準備一路騎過去。
來到車站，看到裝有智能鎖、行車燈以及攝像頭的綠色自行車，柳江忍不住有些愣神，“不是說是公共自行車嘛，怎麼看起來比共享單車還要智能？”
公共自行車是地方上購買的公共服務，通常採用固定的刷卡式車樁以及普通自行車，普遍標配1小時內免費政策，用戶騎行成本實際由市政承擔。再後來，共享單車這個“新物種”出現，單車企業燒錢推廣，將使用價格拉到極低程度，再加上大量投放隨處可停帶來的便捷性，迅速成爲消費者的心頭好，反倒是基本免費的公共自行車逐漸受到冷落。
“那是當然，綠行是蜜蜂投資的，本來就是公共自行車裡的異類，”老王掏出手機解鎖車子，隨口說道：“現在北斗定位精度上來了，綠行也在逐步放棄固定樁改用虛擬樁，看起來的確很像共享單車。”
隨手點擊同意錄製行車視頻，老王收起手機擡腿跨過車身，接着說道：“不過虛擬車樁還是有些麻煩，停放起來不如共享單車方便，然後就有了這個第四代自行車，”
“別的沒變，”隨手拍拍車把中間的攝像頭，“但是多了這個東西，騎完後自動把視頻發到你手機上面，倒是挺方便的。”
“給自行車裝上行車記錄儀，”柳江忍不住撇了撇嘴，“倒是挺有創意的，不怕被賊惦記麼？”
“的確有人偷過，”王山伸腿蹬車，隨口說道：“不過馬上就被抓了起來。栽進去的人多了，也就沒人碰了。”
說到這裡，老王伸手指了指路邊的路燈杆，“你要知道，鷺島天網的人員識別系統就是蜜蜂給做的。這些車子上面還有智能防盜模塊，就算被偷了也能第一時間回傳線索，警方順藤摸瓜很快就能找到人。”
“也是，”柳江點了點頭，他倒是看過這方面的報道，生物識別和大數據分析的引入，確實降低了監控區域的犯罪率。至於由此帶來的問題，在東亞貌似問題不大。
幾分鐘後，一座亮着燈的建築出現在衆人面前，卻是蜜蜂用戶體驗中心到了。
這座大樓的外形也是有點兒小奇葩，從側面看過去，它就像是躺倒的數字“8”，有着兩個異常顯眼的空心結構。要是湊近了細看，會發現不是“8”而是“∞”，確切說是魔比烏斯環（Moebius ring）。
摩比烏斯環是德國數學家莫比烏斯（1790-1868）發現的一個經典的拓撲學結構，常常被用來描述空間和時間的循環。雖然很玄乎，但魔比斯環的樣子並不複雜，把一條紙帶沿縱軸旋轉180度，再把兩端連接起來就成了。因爲扭轉連接，原先的四條邊、兩個面被連接到一起，變成一條邊包圍的連續單側曲面。要是抓一隻螞蟻放上去，它不必跨越邊緣便能爬遍所有的表面。
古往今來，也許很多人在粘紙袋、縫布條時無意弄出過類似的形狀，但莫比烏斯卻是第一個從數學角度研究這種結構的人，後人便用他的名字爲其命名。至於“∞（無窮大）”符號，卻是出自英國數學家約翰-沃利斯（John Wallis）的論文《算術的無窮大》（1655年出版），兩者應該只是巧合。
因爲奇特的數學和空間特徵，莫比烏斯環很快引起科幻作者的注意，出現在衆多科幻作品裡面。蜜蜂夢行者VR頭顯的標誌，便是一個發光的莫比烏斯環，如今更是在自家大樓上用上了這個經典結構。
看着這棟“莫比烏斯樓”，柳江頓時有些愣神，“這樣也行？他們怎麼解決地板翻轉的問題？”
莫比烏斯環把平面的正反兩面連接到了一起，對應到建築上就是地板和天花板連接到一起，有時會出現天花板在下、地板在上的情況。然而人不是螞蟻，並沒有倒掛着行走的能力，更別提坐下來玩遊戲了。
“我也不知道，”老王搖搖頭，“不過很可能是直接忽略，畢竟弄成那樣難度太高了。”
“應該吧，”柳江點頭附和，覺得老大說的沒錯。
帶着這樣的猜測進入大樓，看到天花板上的佈置，倆人頓時面面相覷，一時有些傻眼。
他們剛剛還覺得設計師會主動忽略魔比烏斯環的翻轉問題，卻沒想到設計師居然取巧的解決了這個難題。
具體做法倒是不算複雜，那就是把莫比烏斯環一分爲二。這棟樓在被從裡面分成兩半，分別佈置成地板和天花板的樣子，從而保證任何地方都有朝上的地板可供人行走安坐。
這種做法雖然鋪張浪費，卻也造成了強烈的視覺衝擊力，讓人不由想起《盜夢空間》裡翻轉的巴黎。一時之間，大家都忘記本來的目的，紛紛掏出手機還有相機，記錄下這難得一見的場面。
人羣旁邊，朱玲玲看着這一幕心裡也是有些暗爽。用戶體驗中心前段時間建好投入使用，就在公司內部引發熱議。這段時間裡，大家刻意沒有拍照留念發圍脖，等的就是這一刻。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朱玲玲這才上前半步，拍手吸引衆人注意，“好了，大家要是感興趣，等下可以專門參觀，咱們現在先去體驗戰術外骨骼。”
美女催促效果拔羣，衆人紛紛邁開腳步。看到掛在頭頂的綠植，柳江忽然開口問道：“朱小姐，這些綠植和盆栽應該都是真的吧？”
聽見這話，其他人也都看向頭頂，這才發現那些綠植形態各異，確實不像是人造花。
“的確是真的，”朱玲玲笑着點頭，“植物趨光生長，只要把控好環境光照，就能讓它們倒着生長。”
見她這麼好說話，其他人也是紛紛跟上，有人忽然插話問道：“朱小姐，你們這麼弄，不嫌浪費麼？”
問題有些刺耳，不過朱玲玲還是很有風度地給了正面迴應：“浪費是有些，但是並不多。”
擡手指着身邊和頭頂的展示桌，她笑着指點道：“這些桌椅還有上面的設備都是回收翻新的舊貨，我們把能用的放在下面，壞掉的放在上面，讓它們物盡其用應該不算浪費吧？”
此言一出，衆人都是忍不住笑着鼓起掌來。至於倒轉浪費掉的地板面積，大家卻是沒有放在心上，人家蜜蜂把樓蓋到地價便宜的荒郊野外，圖的不就是空間寬敞麼？
被這些事情分散注意力，記者們對戰術外骨骼系統的興趣逐漸變得淺淡，要不是有朱玲玲在前面領着，而且其他區域的玻璃門都緊鎖着，這幫人一準兒散開放了羊。
然而等他們真的看到那款衣服，卻是紛紛轉變了看法。
這裡只有三套設備，朱玲玲直接讓大家roll點，“手機上有蜜蜂骰子的直接打開，沒有的直接搜索蜜蜂骰子小程序，要不管網工具箱也可以。”
衆人依言照做，很快就搞定了排序問題。
作爲最幸運的三人之一，柳江得到了第一批體驗的機會。把筆記本包和手機交給王山，他快步轉向傳說中的昂貴玩具。
柳江在影視遊戲裡見過不少外骨骼裝置，也看過蜜蜂醫用外骨骼的圖片，眼前這臺設備給他的感覺卻是介乎兩者之間。不像後者那麼簡單笨拙，也不如前者那麼精巧華麗，倒是有些像是初代機甲，給人一種就該如此的真實感。
名爲外骨骼，這套裝置的樣子確實很像一副骨架，有着脊椎、肋骨、四肢以及手腳骨。他要做的就是向後靠在把這副骨架上，然後等待工作人員用固定帶把自己和它連接到一起。
得益於改進的材料與設計，裝置變得更貼合身體，總重量也被控制在15千克左右，雖然有些沉重，卻不是不能忍受。得到工作人員允許後，柳江試着邁開了腳步。
一開始，他能感到明顯的阻塞感，就好像身陷泥潭一般，擡臂擺腿明顯費力。不過這種感覺並沒有持續多久，走着走着他反倒覺得越走越輕鬆，很有些身輕如燕腳步輕快的感覺。
不只是他，其他倆個試穿者臉上也出現驚奇之色。
工作人員的解釋適時響起，“這套系統是在醫用外骨骼的基礎上改進而成，帶有動作輔助矯正功能，能夠讓動作更加高效。同樣動作，體力消耗變少，人自然會感到輕鬆暢快。”
聽他這麼說，柳江停下腳步伸出拳頭，“既然是戰術外骨骼，應該不只是幫助走路吧？格鬥動作也有效果吧？”
“自然是有的，”工作人員從旁邊拿來一幅眼鏡遞給他，“感覺可能不明顯，需要戴上這個才能發現。”
眼鏡是蜜蜂眼鏡4G，柳江戴上後眼前立即出現一個人形靶子。不用旁人提示，他走過去對着空氣靶子揮拳，剛纔的感覺又來了，先是滯澀費力、接着逐漸順暢拳速越來越快。
對武術高手、特戰精英而言，這點兒增強簡直不值一提，設備自重反倒造成戰鬥力下降，換成柳江這樣的資深大學生、新人小白領，這種不斷進步、不斷變強的感覺卻是有些上癮。
只是可惜，他還沒打過癮，面前的靶子就忽然破碎消失，外骨骼也變得滯澀沉重起來。
面對柳江等人疑惑的目光，工作人員淡定地比劃出“太短”的手勢，“沒辦法，電池技術不給力，續航就只有這麼點兒。”
“那不對啊？”看了眼眼鏡屏幕上的時間，柳江皺眉問道：“馬總先前可是穿着講了接近一小時，然後又懸空坐了半小時，怎麼到我們這裡就變成10分鐘了？”
“原因很簡單，”這位蜜蜂工程師笑着說道：”官方續航時間總是比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