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劉海洋的問題,馬競欣然點頭:“當然,使用新版PTE引擎的遊戲都可以申請遷移。”
前半句讓老劉欣喜,後半句去讓他蹙起眉頭,“還要切換引擎啊?這可就有些麻煩了。”
如果只是聲音引擎、物理引擎、化學引擎這些實現特定功能的狹義引擎,升級更換倒也不算困難。這些產品通常都會向下兼容,開發商只需替換模塊、調試接口、增補資源便能完成引擎的升級。
然而PTE、虛幻4、Unity這些卻是廣義引擎,實際包含着全套功能模塊以及開發工具。平時小修小改倒也罷了,若是涉及到引擎大版本號的升級,就會掉進這也要改、那也要換的工程深坑裡面。
在這一點上,島國史艾公司(Square Enix)可以稱得上是前車之鑑。
早在2015年,史艾就在北美E3大展上披露了經典遊戲《最終幻想7》的重製計劃。然而三年過去了,這款以更換新引擎、打造次世代畫面爲賣點,決心全面超越原作的新作還是未能面世,以至於有媒體猜測可能要等到2023年纔會發售。
當然,老劉打算遷移到新平臺的《美麗新世界2》是網絡遊戲,結構相對簡單,工作量相對而言比較小。但他的老虎遊戲作爲業界新丁,開發能力同樣不能和史艾這樣的老牌巨頭比肩,提起升級引擎還是有些犯怵。
想到這裡,他試探着問道:“不升級可以嘛?我們現在的PTE2.2已經很夠用了。”
“當然可以,”馬競勾起嘴角,“直接使用現有版本,同樣可以接入新平臺並且啓用雲遊戲功能,但是規模人羣模擬、全局相位技術、劇情線生成器、即時翻譯器這些就用不上了。”
聽見這幾個名詞,老劉頓時激動起來,蜂遊四款新概念MMORPG他都有親自試玩,對這些新特性的效果都是深有體會。
人羣模擬能夠提升城市和據點裡的NPC數量以及行動的自然感,相位技術賦予環境變化、再加上自動生成永不重複的劇情,以及跨越主流語言的即時翻譯系統,四款新遊都帶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讓他產生觸摸到未來的感覺。
其他網遊公司有着穩定的用戶來源和成熟的運營手法,即便對新技術視而不見,依舊守着“傳奇1.76經典版”玩滾服,照樣能夠賺得盆滿鉢滿,他們的《美麗新世界》主打感情羈絆,卻是不敢無視這些增強代入感的新技術、新系統。
“想接入新平臺就是爲了這些新特性,要是支持不了那我還不如保持原狀呢!”
“遷移還是有有價值的,新版雲遊戲功能放寬了對用戶硬件的要求,即便千元檔次的手機也能帶的動。成功上雲就等於白撿一款端遊品質的手遊,簡直不能再划算。”
“這個倒是還行,”劉海洋來了興趣,連聲追問起來:“畫質能夠保留多少?帶寬需求多高?”
馬競還未開口,旁邊劉書盟卻說話了:“我說,那位遊戲公司老闆,你諮詢業務能不能換個地方,這讓我們顯得很多餘誒!”
“好吧好吧,”老劉也知道衆怒難犯,馬上換了個話題:“對了,我剛纔看到個新聞,也是蠻有意思的。”
劉書盟白他一眼,催促道:“有話快說,少賣關子!”
劉海洋回瞪回去,接着開口說道:“事情是這樣的,就在今天上午,國內一百多家P2P平臺同時被黑,場面極其壯觀。”
“才100家而已,要是把全部幾千家都黑了,才能算得上是壯觀。”
“早沒那麼多了,”老劉笑着搖頭,“前兩年高峰時確實有四千多家,後來監管越來越嚴、發展客戶越來越難,很多都都倒掉了。到現在還在運營的應該只有幾百家,一下子黑掉四分之一已經很厲害了。”
“哦?”旁人起了興趣,插話問道:“怎麼黑的?一口氣入侵這麼多,背後有個大型組織?”
“沒有,”老劉得意搖頭,“這條新聞最有意思的地方也在這裡。”
眼見某人閉嘴不言又賣關子,劉書盟這次卻沒有開口懟過去,伸手端起剛送來還未喝過的水果杯,主動遞給對方,故作恭敬道:“大佬,請喝水!”
老劉笑着接過低頭喝了一口,咂咂嘴還待繼續賣弄,卻見人家已經低頭去摸手機,連忙開口叫住後者,“好了好了,我這就說。”
“那個黑客應該不是大團隊,用的入侵方法也不太複雜。他先是入侵了幾家0元購路由的官方網站,然後利用他們的產品發動了攻擊。這些企業爲了持續獲得營收,都有在自家路由器裡面嵌入後門悄悄劫持流量賣廣告,他就是利用這個後門劫持這些保持聯網的無線路由,利用它們對網貸平臺官網發動CC攻擊。”
“雖然很多平臺防住了,卻也有一百多家中招。最妙的是,被攻破的幾家裡面就有0元購的運營平臺還有路由器官方網站,也是溜得不行。”
劉書盟如小學生般舉手提問:“等一下,我只聽說過DDOS,這個CC攻擊是什麼鬼?”
“CC就是DDOS分佈式拒絕訪問攻擊的進階版本,主要針對黑洞防火牆,名字也是Challenge Collapsar挑戰黑洞。DDOS是讓一堆人佔着桌子影響翻檯接單,黑洞防火牆充當門衛攔截惡客維持正常運營,CC則針對黑洞放行規則讓少數人反覆變裝排隊只買特價菜,同樣能起到佔用資源干擾運營的效果。雖然這麼做很難影響到設施完備的大型網站,對付中小網站卻很容易得手。”
簡單解釋一番,插話進來的馬競忽然感嘆說道:“能想到利用智能路由的漏洞,這小夥也算是有幾分靈性,可惜了。”
“嗯?你怎麼知道是個小夥?”這回輪到劉海洋詫異了,“新聞剛出來,警方好像還沒抓到人呢。”
“那人是個初中生,”馬競雲淡風輕道:“因爲背後的P2P平臺跑路,這些零元購路由都遭遇了資金問題,只能在流量變現上面想辦法,加大了劫持流量推送廣告的力度,然後就影響到了他。”
“說來也有些好笑,那小子還沒到16歲辦不了手機卡,只好蹭鄰居的WiFi上網。而鄰居的無線路由沒有刷固件封閉後門,最近廣告頻出嚴重影響他的蹭網體驗。雖然他有能力給鄰居路由刷機升級,他卻沒有使用這個辦法,而是舍易就難選擇幹掉路由器官網,一勞永逸拒絕廣告問題。”
“後面的事情你們都知道了,他沒費什麼功夫就入侵併修改了那個廣告中轉頁面,然後利用它弄垮了路由器官方網站。”
“嘿!被自家產品爆掉,也是沒誰了啊!”劉海洋哈哈笑着:“話說,你知道是哪家的路由器麼?趕快讓他們退羣吧!”
“反正做零元購路由的也就是那麼幾家,猜也能猜出來是誰,”劉書盟眉毛挑起,“這波騷操作,讓我想起了一句名言。”
見到衆人看過來,小劉得意道:“廣告頁面向自家路由羣發一句‘向我開炮!’然後整個官網果然就被炮火覆蓋了!”
大家聽見都笑了,馬競卻是神色一肅,提醒道:“書盟,這樣的玩笑以後還是少開爲好。‘向我開炮’雖然是電影臺詞,現實原型卻是當年的志願軍戰士蔣慶泉、於樹昌和***,隨便亂用違法。”
劉書盟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連忙解釋:“我沒有侮辱英烈的意思,只是打個比方。”
“知道你沒那個意思,但是隨便調侃終究是不好的,”馬競擡手點了點對方,“怕就怕你口無遮攔隨便亂說,然後碰到較真的人。”
“好吧好吧我知道錯了,”劉書盟用力點頭表示收到,同時馬上把話題拉了回來,“不是說黑了100家P2P麼?你怎麼卻說只黑了路由器官網。”
“那些都是後面的事情,”馬競勾了勾嘴角,“大概是覺得勝利來得太輕鬆,而他又長夜漫漫無心睡眠,索性拿着那些劫持來的路由到處掃蕩看不順眼的網站。首先被他盯上的,就是和路由器廠商合作的網貸平臺,然後又攻擊了其他同類和不同類型的網站,先後被他幹掉300多家網站,只是媒體有選擇性地只報道了其中一部分,畢竟和錢有關的事情容易引發話題效應。”
“初中生自學技術,一晚上黑了300多家網站?真是這樣?”老劉臉上寫滿了不信,其他客人也都面露驚訝。
“是的,雖然那些平臺的網站看起來高大上,很多都沒捨得在安全上面花錢,再加上管理員五一放假,這纔給了工具小子可乘之機。有意思的是,這次被黑的網站裡還有家學校,我順着修改的頁面找過去,沒費什麼功夫就找到了本人。只能說小傢伙膨脹得太快,做事太過張揚,留下了太多馬腳。”
“嘿!你不說我都忘了,”劉書盟忽然拍了下大腿,“咱們馬董除了大老闆、工程師這些身份,還是個超級黑客,當年也是攻破了不少網站。”
“是啊,大學四年,沒少沾咱們馬老闆的光。”
“都是陳年舊事了,不提也罷,”馬競笑着搖搖頭,卻沒否認黑客這層身份。“黑客(hacker)”這個詞在計算機領域本來帶有褒義,指的是追求極致、崇尚自由與分享的計算機高手,身爲業內人士的他自然不會拒絕。
有意思的是,很多詞在傳播過程中逐漸洗白,比如學霸、比如正能量、比如小鮮肉,有些詞卻反倒逐漸變成貶義。經由媒體和影視作品的傳播,黑客逐漸異變爲惡意入侵計算機系統的壞人,雖然也有人試圖用“駭客(cracker,破解者)”來區分這部分心懷惡意的黑客,但這兩個詞很快就被不加區分地混用。到了最後,人們只能給黑客戴上帽子,用白帽、黑帽區分好人、壞人。
真要計較起來,馬競應該算是灰帽黑客,既不會像黑帽那樣試圖利用系統漏洞賺錢,也不像白帽那樣熱衷於向廠商報告。於他而言,入侵只是出於本能和興趣,一方面很少會刻意入侵特定目標,入侵成功該看的都看過,他就會悄然消失。
這次也是如此,他在劉海洋前收到消息,臨時起意想要看看這個入侵者是何許人也,等到看到答案他也就撤了出來。對方不過是個未成年的工具小子,就算他不說,對方同樣藏不了太久,還是讓他的學校和家長頭疼去吧。
毫無疑問,馬競是這個社交圈子的中心,既然他說了不提也罷,其他人自然不會揪着黑客身份不放。老劉眼珠子一轉,很快就換了個話題:“那時他就是我們宿舍的學神級人物,談着戀愛玩着遊戲創着業,照樣年年拿獎學金,最妙的是還自己掏錢給自己設立獎學金。”
劉書盟也加入進來,插話說道:“那時我們都說這傢伙是博士之才,理應跳級去讀碩博。然而天才都是不走尋常路,人家直接選擇本科畢業,然後最近才把博士這塊補上,成了我們宿舍第一個Ph.D.。”
Ph.D.是英文Doctor of Philosophy(哲學博士)的縮寫,最初確實指的是研究哲學的博士,後來其他學科也紛紛授予博士學位,很多都沿用了Ph.D.的名頭,只是會加上專業作爲區分。
除了側重理論研究的Ph.D.學位,英美大學還會授予醫學博士(M.D.)、法律博士(J.D.)、教育博士(M.D.)、文學博士(L.D.)等學位,因爲面向應用、學制較短,“含金量”都稍稍低於正牌博士。爲了避免歧義,國外的M.D.和J.D.到了國內,通常被譯成“臨牀醫生”和“法律碩士”。
“學力認證還沒完成,”馬競笑着搖頭,“現在還不是博士。”
“那也是早晚的事情,”衆人紛紛表示無礙,“就算沒有這些,你不還有好幾個名譽博士頭銜,最近還又新得了一個嘛,照樣也是博士。”
這趟過來斐濟,馬競頭上又多了一頂博士帽,授予者是南太平洋大學斐濟校區。雖然對方學校有意授予他正式學位,甚至樂於送上教授聘書,馬競還是隻接受了這個名譽學位。畢竟他一年也就過來幾天時間,實在不好意思佔用教職名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