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公安,就是他們,就是這夥兒人來咱大院兒禍禍。”大明子領着衆老虎皮剛跨進大門,就迫不及待地對一個穿着警服的絡腮鬍嚷嚷了起來。
來人正是天橋派出所的所長,噢,不,代所長李得利。自上次誤抓薛向被李天明一道手令解除職務後,李得利惶惶不可終日,他表弟錢大彪和準衙內王喜的慘狀,他可全看在眼裡。兩個倒黴蛋被判了五年不說,在號子裡過的那可是水生火熱一般的日子,和一幫重刑犯關在一起,吃得是人家吃剩的,睡就睡在馬桶邊,閒來就成了這幫重刑犯戲弄的玩物。肥胖如錢大彪者瘦了三圈,單薄如王喜者簡直成了蘆柴棒。李得利他姨父也就是錢大彪的老子,連同王喜老爹這部委c經司的重量級幹部,這些天不知跑了多少關係,走了多少門路,可不論誰打招呼,到了分局一把手李軍代表那兒,依舊是四個字“依法辦事”。後來,事件居然發展到這兩個跑關係的官爹也被牽連下馬,他倆以前給錢大彪和王喜擦屁股做下的爛事一股腦兒地被抖落出來,齊齊進了號子。二人倒是想去秦城,奈何級別不夠。
李得利被這件事一系列的延伸、影響簡直嚇懵了頭,連忙撒丫子託關係、找門路,幾經輾轉,方纔打聽到中科大的張胖子貌似和那個傳說中神通廣大的三哥有些來往。當下,李得利也顧不上細思量,都火燒眉毛了,死馬權當活馬醫吧,掏出積蓄,抱了被子,就堵了張胖子家的大門。張胖子得知因果後,好說歹說,李得利反正就是你不答應,我就睡你家門口了,這滾刀肉的架勢擺了開來,張胖子也只得鬆口,應承下來說一定會打個招呼,代爲轉圜。誰成想薛向一直記着張胖子的人情,陳佛生把張胖子的話一傳到,薛向就擡手放過了。李得利得知消息後,第二天一跑到李天明面前認錯,李天明果然就把他的處分撤銷了,不過原本有希望調到分局的李大所長成了代理所長,以觀後效。
李得利今天正帶着小王幾個傢伙在街上轉悠,他這正牌所長混成了代理所長,不急着表現自己的認真盡責,兢兢業業,難道等上面再派個所長過來,自己轉副?這大熱天的,李得利一夥兒轉到了靈境衚衕口的一家副食店門口,每人手裡正拿着瓶汽水朝肚裡猛灌,就碰上了慌慌張張從衚衕口跑出來的大明子。大明子今天十四歲,正是大雜院一干娃娃的頭兒,時常混跡街頭的他一見姜大牙一夥兒衝進來,就知道準沒好事,趁人不注意就溜了出來,直奔派出所,哪想到剛到衚衕口就遇到一羣穿警服的,他就奔了過來。
李得利見是個半大小子報警本,不欲理睬,他最清楚這幫半大小子最是討人嫌,一堆爛事兒纏上了,能把人煩死。可一聽說來鬧事兒的不過幾個混混,且手裡提了大包小包的禮品,這下他精神來了。好久沒撈着油水了,沒想到天上掉餡餅了,砸頭上不撿就是傻子!就這麼着,李得利領着一衆老虎皮就到了大雜院。
“這大中午的,你們吵吵什麼玩意兒呢,是哪些人旗杆子綁雞毛,跑到老子轄區來鬧事?再吵吵,都跟老子去所裡說道說道”李得利人未至,聲先到。
他這番先聲奪人,效果很是不錯,衆人齊齊住了嘴巴,朝他這邊看過去。大雜院的街坊們何曾招過公安上門?這在他們看來不是什麼好事。老百姓一怕病二怕官,其中最怕的當數這披了老虎皮的半官——警察,俗語云:警察上門,準沒好事。
大雜院的老老小小驚疑之際,白可樹卻喜上眉梢,春風滿面地迎了上去:“李叔,大熱天的,您怎麼親自帶隊來了?辛苦辛苦!”白可樹邊說邊掏着煙,滿面歡喜,彷彿找到了組織一般。
李得利和白可樹的老子白殊勝同屬於東城幹部系統的兵頭將尾,平常二人也是稱兄道弟,玩些權力交換,頗有些來往。白殊勝亦領着白可樹宴請過幾次李得利,爲他這總是滿屁股屎的兒子打好前站。儘管白可樹和李得利年歲相仿,奈何人家李得利吃官飯,穿官衣,手中有權,白可樹這聲叔叔倒也叫得自然,竟聽不出諂媚之意。
李得利接過白可樹敬來的萬寶路,笑道:“是可樹啊,怎麼今兒個有閒心來這雜八地兒,這兒有什麼樂子?”他知道白可樹的嗜好,這小子滿屁股都是屎,若不是看在白殊勝孝敬不斷地份上兒,就憑白可樹做下的那些爛事兒,早把這小白臉拿下請功了。
“李叔說笑了,我哪裡是來尋樂子的,而是來下彩禮的,結果就遇上有人搗亂,把我請來擡彩禮的人都給打了,還攔着不讓我進屋。李叔,您可得給我做主啊!”白可樹小嘴吧唧,顛倒黑白,邊說邊用手指悄悄比着捻票子的手勢。
李得利瞧在眼裡,樂在心頭。原本他見着是白可樹提的聘禮,發筆小財的心思也就斷了,正準備打道回府,誰成想還有意外驚喜,白家小子可比白家老子出手大方得多,說不得又得生髮了。
李得利整肅面容,扭頭喝道:“我倒要看看什麼人這麼大膽子?敢給我侄子找不痛快?可樹,你指給我瞧瞧,今兒個你李叔非給你出出氣不可!”
李得利說得聲色俱厲,衆街坊聽得面色大變,他們本就對天橋派出所的老虎皮們沒什麼好感,平日裡貫會多吃多佔,很少管事兒。這會兒倒是管事了,居然拉起了偏架。大明子看在眼裡,亦悔不當初。
聞得此言,白可樹精神大振,手指朝站在人羣裡的薛向一指:“就是他!”
李得利順着白可樹的指向看去,“啊”的一聲,整個人就定在了那裡,一雙死魚眼迷迷瞪瞪地亂眨,嘴巴大張,口裡叼着的香菸黏在下嘴脣瑟瑟發抖,嘴角處肌肉急速抖動,喉嚨深處發出“嗬嗬嗬”的響聲,似欲擇人而噬。
白可樹突來強援,彷彿要把剛纔受的憋屈一股腦兒地發泄出去,亦不裝什麼斯文,嘴巴霹靂叭啦一通說道:“李叔,就是那個穿皮鞋的小子,我就說那小子長得就招人恨,你看他穿得就反動,頭髮弄成什麼樣了都?李叔您如此氣憤,我能理解,我認爲這小子不僅要抓,而且要……”
白可樹一旁自說自話,壓根沒注意到李得利的一張臉鼓氣如球,麪皮上的顏色由白轉青,由青轉紅,最後變成豬肝赤。白可樹每一句話都敲打在李得利的心頭,彷彿白可樹正拿了鐵鍬,在一鍬一鍬地刨他老李家的祖墳。終於,李得利的心火猛地一下撲了出來,胳膊掄圓,肥厚的巴掌狠狠印在白可樹的臉上,讓他的話音嘎然而止。白可樹被李得利的一個巴掌抽得歪了一邊,金絲眼鏡橫飛了出去,耳朵裡彷彿鑽進了無數只蜜蜂,嗡嗡亂叫,眼鏡也迷糊一片,分不清東西南北。李得利猶不解恨,一腳狠狠踹在白可樹的肚子上,這下,白可樹徹底站不穩了,被踹得滾出老遠。
“給老子上,打死了,老子抵命!”李得利衝一衆手下吼道。
小王等也瞅見薛向了,知道李得利如此憤怒,所爲何事。上次,誤抓了薛向,小王就從老鳥口中得知了三哥種種傳奇故事和不凡,早在心中視其爲偶像。餘衆老虎皮均在東城混跡多時,薛向雖不見得識得他們,他們可對薛向熟悉得緊。這會兒,李得利就是不下令,他們也得叫白可樹吃些苦頭,知道只道天多高、地多厚。李得利話音剛落,衆人就撲了上去,一陣拳打腳踢,直將白可樹揍了個生死不知。
衆街坊雖都知道天橋派出所的老虎皮們最不是東西,也不過是見他們平日裡混吃混喝,何曾見過這幫傢伙如此惡形惡相,直欲草菅人命。幾個實在看不下去的仁厚長者出聲勸阻,衆老虎皮只當放屁,無人理睬,埋頭猛揍,看得姜大牙手下的衆混混暈頭轉向。天橋的老虎皮們何時如此善戰,簡直他媽的是在浪戰,人家白大少都已經這樣了,還打!這是要殺人啊,如果個個警察都向你們這麼個打法,這,這東城還能呆麼?
柳鶯兒亦認出了這個滿臉倒黴相的李所長,偷偷掐了掐薛向的胳膊。薛向知其意,出聲道:“行了!”薛向話音剛落,小王那邊的攻擊立時停止。老頭子們說破了嘴也沒讓衆人罷手,讓他輕飄飄的兩個字搞定!
衆老虎皮停下手,就要過來見禮,被薛向揮手止住,他冷眼看了看正咬牙切齒的李得利,道:“李所長大駕光臨,有何貴幹?”此問純屬多餘。
可是這多餘之問,聽在李得利耳中,不啻九天驚雷。他一個激靈從對白可樹的憎恨中醒了過來,趕緊紮緊皮帶,扣上領口的扣子,走到薛向跟前,一個立正,擡手正要敬禮,卻被薛向攔住。
“依法辦事,速速離去。”薛向跨前一步,輕輕在李得利耳邊說道。非是他不惱李得利,可他更不願在柳鶯兒面前顯露真身,他知道這人間仙子心思細膩,異常敏感,一個多想,自己一番功夫雖不說付諸東流,若是生了隔閡,未免不美。再說,李得利什麼德性他早已知道,這種人在基層雖不說已經氾濫,但也比比皆是,他也懶得多管。至少這個傢伙眼色較好,經此一事,他對柳鶯兒家也該另眼相看,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李得利也是個伶俐人,薛向的輕聲細氣讓他馬上明白對方的意圖——這是不願聲張啊!
再看看薛向身邊的人間絕色,李得利哪裡還不知道其中原由多與此女有關,白可樹竟敢和他搶女人,那是找死,怨不得別人。思忖已定,李得利一揮手,衆老虎皮拖着白可樹、姜大牙和一衆嚇得魂不附體的混混兒,浩浩蕩蕩地去了,只留下一地披紅掛綠的大箱、小包散落着。
白可樹和姜大牙被義憤填膺的李得利帶走,自是沒有好果子吃,收拾他們正好給三哥看,至於什麼白院長,去他媽的吧。白可樹和姜大牙都是一屁股屎的傢伙,略略一查,臭氣熏天,二人就此和王喜、錢大彪做了難兄難弟,同吃同睡,同唱鐵窗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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