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因爲楊孟晗下南洋，沒回江寧過年；去年，因爲長毛匪亂，老父親沒能來滬上，一個人呆在江寧；事不過三，今年無論如何，全家都要在滬上新楊府聚齊了，團團圓圓過個年了。
老父親和三娘，臘月十四就到了；老父親還是打着巡察滬上難民營的名義，悄悄地來的。
因爲國家處於戰亂時期，太平軍北伐軍，就頂在我大清的肺管子上呢。今年朝中，比去年氣氛還要緊張，咸豐大萬歲這個年，還不知道怎麼過吶。
我大清實際上，已經把壓箱底的京八旗、蒙八旗、滿洲八旗，全用上了，差不多已經是在梭哈了。
要不是東王楊秀清，這戰術安排，似傳似射的，讓人看不懂；就按現在這架勢，我大清應付這一支孤旅，都這麼費勁吃力；要是洪大天王夠膽，日子不過了，一起玩梭哈；結果如何，還真不好說吶。
北京城，今年的年節，氣氛肯定一點也沒有；也沒人敢提封印過年這茬事。各地督撫，自然也不好不管不顧地封印關衙，拍拍屁股回家過年。
當然，中國人腦子活的很，找個理由出來走走，順腿回家了，公私兩便，別人也不會多說；大過年的，誰都這麼幹。
在江寧前線的向大人向軍門，自臘八以後，就沒下過一次進攻的軍令；只是叮囑大家，紮緊籬笆，看好營壘，別讓長毛抽冷子偷襲了。
嗯，長毛是拜紅毛大仙的，不過中國年的，過他孃的什麼耶蛋（誕）節，還美其名曰“聖誕節”。特麼的，“聖誕節”在中國專指孔子壽誕生日，都用了兩千多年了；這幫吃裡扒外的長毛乖孫子，自傢什麼好東西，都往紅毛大仙的供桌上擺。
老父親特意帶了一大票人，親自給前線部隊，送了一批棉衣棉被、毛毯毛巾、米麪糧油，以及一大批牛羊肉罐頭、火腿、臘腸臘肉後；還特意以江東父老的名義，給每個士兵發了五六塊大夏國銀洋，作爲年節慰問金。士兵們開心得不得了，都說，咱們的制臺大人就是要得，把我們這些窮當兵的，當人看啦；也就是在兩江這地頭，往年哪有這好事呀！
所有前線隊伍的情緒，在老父親的銀彈肉彈懷柔下，情緒都非常安穩；中國的小老百姓好打發，中國的苦哈哈的綠營小兵們，其實，也挺好打發。
給士兵們一下子發了這麼多好東西，連向軍門都覺得老父親有些敗家了；嗯，自然而然，對士兵們說話的嗓門也大了許多；特麼的，得了這麼多好東西，過了十五，小的們，都給我好好打仗，誰再偷奸耍滑，老漢我抽死你們！
之後，老父親和向大人向軍門及其手下兵頭將腦，好好喝了頓大酒；嗯，年節慰問紅包，肯定是少不了的。
然後，私下跟向軍門打個招呼，就悄然東行了。
楊孟晗和二阿哥孟曦，在臘月十五的上午，特意到虯江碼頭，接大阿哥孟昭一家和一船回來的諸人。
大寶長高不少，小臉紅撲撲的，很有禮貌地打招呼；嗯，大嫂在家教方面，一直就要求嚴格，尤其是對長子大寶；大寶轉眼都二年級了吧，孩子成長，說慢也慢，說快還真快！
妞妞更活潑開朗了，小美女小淑女的模樣，都有些現出來了。打完招呼後，她就跟跟腿來的果果小姑，手牽手地在一起唧唧噥噥地說話了；兩人雖然差了一個輩分，實際上，她們纔是同齡人，是好夥伴好姐妹；一段時間不見，相互親熱着吶。
大哥雖然還沒有完全擺脫書生形象，但久在高位，那股上位者的氣息，舉手投足之間，無意中就透出來了；一國總督吔，老牛皮了。大嫂比以前更顯雍容了，雖然出月子不久，但看得出來，身體狀態不錯；看楊孟晗，還是一如既往地那般親切、親近。
他們後面，還跟着一大幫人，孟祥大哥家一大家子，還有孟德、孟林、常孝候。孟祥大哥的孩子，楊孟晗只見過澤仁和澤義，實際上，他們家後面還有三個小的，一個弟弟、兩個妹妹。孟德家小就在滬上，常孝候是喜盈盈地回來娶親的。
孟林身上的青澀，也基本退光了，看着比實際年齡，要成熟很多。他是回來定親，好像又是翁家貴女，恐怕也是翁心存、翁心佑和老父親幾個人共同的意思；嗯，定遠幾家，全面讓常熟翁家，輕鬆收編了，翁家不戰而屈人之兵了。
小一年沒見面，自然要說的話很多；今年是好難得，人頭聚這麼齊；外面反反亂亂的、紛紛擾擾的，家人還能夠有這麼有個相對安寧的地方，安心過節，也是不容易了。
孟祥大哥回來，一是和大家兄弟們聚一下，見見家叔。另一個就是作爲兄長，回來出面操持一下三弟的親事。中午，是熱熱鬧鬧的楊姓本家家宴；席上，楊孟晗還見到了孟懷和他父親。
一問才知道，原來是老父親的安排；楊家在爐橋，辦了一個新式小學，把在老家的田產，都劃到學校名下；收到的租金，都作爲學校的費用；校舍就是原來的楊家哥仨的宅子。因爲請了一個楊家本家老秀才當了校長，校長對收租子當然很上心；既然有老秀才校長忙乎了，老三叔就不用再操心收租子的事情；索性把一家都搬來滬上，把孟懷的兩個弟弟打發去南洋，一個去飼弄孟懷名下的兩百畝水田，另一個給大阿哥孟昭跑腿，打小跑當跟班；老三叔自己就在滬上，悠閒的含飴弄孫，過小日子了。嗯，孟德現在也是第五旅一個少校代理團長，從七品了；老三叔也算是官老太爺了，美滋滋得很。
孟祥大哥實際上，楊孟晗有小兩年，沒見着他；他的變化不小，尤其是他接觸了西醫後，對他的影響很大。醫理畢竟是相同的，西醫的實證、解剖、人體化學等等方面的知識；對於在醫學方面，浸淫了二十多年的孟祥大哥來說；他受到的啓發，甚至遠遠超過李家滄；畢竟，孟祥大哥下南洋前，已經是爐橋遠近，很有名氣的祖傳醫生了。
楊孟晗：祥大哥，聽人說，你在啓德港，醫學院、醫院和藥廠，都辦得很好；不知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局面？
孟祥大哥：唔，除掉婦產科，不如你家芸孃的婦兒醫院外，就是李家滄的軍事總醫院，在臨牀方面，也不見得比我們強；我們優勢明顯的，是病理學、藥理學和藥物研究；這個學科，他遠遠比不上。嗯，就是跟歐洲比，我們也不差那裡去。
楊孟晗：聽說，你現在的中成藥，品種有不少？
孟祥大哥：上百種，肯定是有的；而且，我們把西藥裡面的好東西，全部引進來了。
楊孟晗：那你們的課程，是以中醫爲主，還是以西醫爲主？
孟祥大哥：前期，兩個都學；後期，看個人興趣。但在診斷方面，中醫雖然還是望聞問切，但重大病情，我們也要求他們，看化驗報告，作爲病情診斷的依據。嗯，我們的梓歸堂醫院，是教學實驗醫院，老師既是科研學者，又是老師，也是醫生。這兩年，我收羅的中醫有三十多個，西醫十幾個，醫藥師五六個，醫院學員學徒有小兩百人。嗯，藥廠工人，現在，也超過一千人；過完年還要添加人手，我這次回來，也看看能不能順手再找幾個老中醫，或者年輕的好苗子。
楊孟晗：聽說，你們學校裡，朝鮮、越南學生不少？
孟祥大哥：不僅僅是他們，其他國家的也有，還有不少西洋人；學員有三分之一是歪果仁。
楊孟晗：他們多久畢業吶？
孟祥大哥：因爲他們每個人，進來時，水平都參差不齊；所以，只能寬進嚴出。至少，有兩關是比較難以通過的；一是畢業理論考試，二是畢業前臨牀實踐考評。不通過考試與考評，我們是不發畢業證書和醫生執業證書的。嗯，我們的證書，還是蠻值錢的，大夏、越南、朝鮮、泰國，官方都認可的。西醫到這幾個國家行醫，也要我們考評後，發給醫生執業證書的；我們的很多西方學員，大多數是這個情況，因爲考試未通過，就留下來學習。有好多，留下來後，迷上了學校的科研和教學環境；即使拿到醫生執業證書，也不走了，我們給的薪水、待遇，都挺好的。嗯，按照現在的進度，明後年，就會有批量的醫生出來；大夏的醫療水平，又會上一個臺階。在三五年內，各縣市公立醫院，肯定都要建立起來。
楊孟祥：實際上，一開始我並不同意；怎麼說吶，猶太人有點蘿蔔快了不洗泥；是派來幾個有經驗的醫生，來我們醫院學習；還招募了一批識字的天方教學員。但他們目的性，太強了；尤其是對那些識字的天方教學員，實際上他們不是在培養醫生，而是在培養戰場醫護兵；只要求我們培訓戰場急救、傳染病防治及普通的頭疼腦熱的小病治理。培訓週期也很短，只有三個月；後來，我們在結業後，發的證書，就明明白白寫着是軍事護理員證書，不能叫作醫生的。我們梓歸堂的牌子，是不能這麼砸了的，給多少錢也不答應。
楊孟晗：真正的醫生，有多少？
楊孟曦：拿到我們證書的，不超過十個；嗯，猶太人倒是不斷地在世界各地收羅醫生，送到我們這裡培訓；至少，我們的很多中成藥品，是這個世界，最全面、最先進、最有效的；任何一個在我們這裡實習完畢的醫生，在西方都是受歡迎的；因爲，他們掌握了當今最好藥物的相關知識。
楊孟晗聽着，都有點莫名的感動；我們已經在局部領域，開始領先了；這真的很重要，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