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我蠻夷也
“除孔仲尼的雕像外，其他從祀全部砸了扔出去。”
“遵令！”
看到這些殺千刀的丘八不僅沒有絲毫遲疑，甚至還有點小興奮衝進各個大殿，衣冠楚楚的老頭一把抱住其中一個人的小腿，被他在地上拖了十幾米，淒厲哀嚎。
“那可是聖人啊！你們就沒有絲毫畏懼心嗎？你們就不怕遭天譴嗎？！”
“聖人？我一輩子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也沒見哪個聖人來救我？唯有君上救我於水火，在我眼裡，他纔是唯一的聖人！起開！”
一腳將老頭踹開，壯漢轉頭就衝進一座大殿裡噼裡啪啦一頓亂砸，呆滯的老頭終於承受不住，白眼一翻，直挺挺的暈倒過去。
在失去意識之前，他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
蒼天無眼，禮壞樂崩！
千古文華之地，竟被一羣粗鄙丘八玷污了，儒家不乾淨了呀！！
然而他不知道，拆完了【孔廟】，某個無法無天的武夫還要幹出更多喜聞樂見之事。
離開【孔廟】，帶着親衛來到距離城市幾十裡外的郊區，一堵綿延到視線盡頭的高牆驟然聳立。
而在高牆的入口處，一名婦人遠遠看到趙胤舜過來，一把攥住他就不鬆手。
“至於罵名……”
“我要把扭曲污染國家精神的玩意剝離出來，洗淨糟粕，留下積極，勇敢，善良，智慧的部分。”
唰~
就在這時，一隻手抓住少年的腕部，讓他前進的腳步微微一頓。
看了眼屬性面板上接近三千年的壽命，趙胤舜冷笑撇了撇嘴。
然而他不安慰還好，一安慰戚彤更麻了。
說完，趙胤舜一打響指，身後摩拳擦掌的士兵們揮舞鐵鍬，發出興奮低吼。
“…………”
“【鎮國公】把孔家祖墳給刨啦！！”
沒有在意她臉上變化莫測的表情，趙胤舜看向頭頂上碩大的【至聖林】牌匾，興致勃勃揚起嘴角。
原本以爲他是來祭拜孔子的，這種行爲並不稀奇，歷史上每一任攻陷魯州的征服者都會祭拜孔聖，彰顯自己的正義性與合法性。
寬敞的酒樓大堂裡，一羣江湖遊俠推杯換盞，酒憨腦熱之際，忽然就有人取出一本遊記高聲詢問道。
回首看着戚彤關切憂慮的目光，趙胤舜沉吟數秒，平靜微笑道。
與前兩者和儒家深刻綁定不同，【孔林】更加私人，更偏向於家族，而非學派。
“我要是告訴你【鎮國公】甚至在考慮徹底取消農稅，你是不是腦子都要炸了？”
說到這，少年悠悠回過頭來，漆黑瞳眸中滿是譏嘲。
相比起藏在聖域深處的【聖衍公府】，【孔林】纔是真正紮根於現世。
瞿陽朔還沒開口，性急的六弟燕駿顏就忍不住反駁，身邊的兄弟姐妹也立馬點頭幫腔。
見戚彤心亂如麻的焦急模樣，趙胤舜一本正經的安慰。
“而不是一個複雜的利益集團，更不是某個所謂萬世一系的家族。”
“敢私攤稅負的官吏全被吊死在路燈上了。”
心中涌起濃濃不安，戚彤下意識的追問道。
“孔家……是我理解的那個孔家嗎？”
“咳咳！六弟慎言！”
“所以，孔家必須死！”
“我順路去把【孔廟】拆了。”
“…………”
在他身邊，戚彤憐憫的看着他癱軟抽搐的身體，唏噓長嘆一聲。
然而少年無視了他的質問，漫不經心的笑道。
“我蠻夷也，粗鄙武夫就是幹些符合身份的事情呀！”
“都拆了。”
“這個象徵中蘊含的道，內核，精神纔是傳承的本質。”
“放尼瑪的狗臭屁，別用你那榆木腦袋去衡量世界上的天才！”
“您真只是拆了一點點雕像？您是覺得哪些先賢不配在【孔廟】中享受祭祀嗎？”
“況且，這麼多年了，好幾次王朝更迭中有骨氣的都死絕了，剩下這些世修降表的玩意是不是你的種還兩說……”
“沒有其他苛捐雜稅了？”
“對了，還有！”
很快就有酒勁上腦的江湖豪俠大聲反駁，他們陳舊的經濟觀念還停留在男耕女織的小農時代，根本無法理解飛速變遷的世界。
“徹底取消農稅？沒稅收，他連官員都養不起啊！”
“要麼，從精神層面死去，要麼，從物理層面死去……”
“…………”
眼見着燕駿顏越說越來勁，瞿陽朔連忙把他摁下去。
天方夜譚般的消息讓衆人驚異萬分，但看到七俠鎮定自若的表情不似作假，心中的好奇頓時像小貓抓一樣。
以君上現在的身份，只要別動孟子，曾子、顏子這些聖人的牌位，移除某些哲人還不算太過分…………
但萬萬沒想到，這個殺星竟然如此喪心病狂！
看到如狼似虎的士兵們揮舞鐵鍬，大興土木，守林人眼珠子都紅了。
“儒道的定義權，絕不能受任何一個家族影響。”
它是孔子及其後裔的家族墓地，與孔府、孔廟統稱“三孔”。
踱步跨入佔地廣袤的陵園，趙胤舜環顧四周，用細若蚊吶的聲線喃喃自語。
“兄弟們，出大事啦！”
“…………”
心跳一滯，戚彤帶着一絲希冀的問道。
“君上，您去哪兒了？”
…………………………
之前她心急火燎的趕到孔家祖地，卻發現一個人都沒有，戚彤瞬間明白自己被耍了，這下總算給她逮到人了。
“仲尼啊……你說對吧？”
不由分說抓起酒席上一杯烈酒嚥下肚，遊俠兒的臉上頓時騰起一抹潮紅，興奮得手舞足蹈。
“怎麼了？”
“啊？”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一口氣卡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守林人被氣得三尸亂爆，七竅生煙，顫顫巍巍的指着白衣少年。
激動的鮮血直衝天靈蓋，守林人只覺得後腦勺像是被一柄重錘轟中，直接被氣暈了過去。
累了，毀滅吧。
“大膽！你們想幹什麼？！！”
妄議國事，可是要殺頭的！
脾氣暴躁的燕駿顏率先發難，劈頭蓋臉就是一頓噴。
“你什麼你？直指上尊，你們孔家是想造反嗎？”
任由戚彤抓着自己的手臂，趙胤舜露出邪魅狂狷.jpg的笑容。
“你……你……你……”
“誰說沒有實際意義，一個國家，不需要具體的家族來解釋國家精神，我們需要的只是一個象徵。”
“踏馬的，我總算明白了，我大旻富有四海，爲何積弱至此，就是因爲朝堂上那羣蟲豸把持商業，與國爭利，吸食民脂民膏……”
“那感情好，昨天仲尼給我託夢了，要我弄死你們這些天潢貴胄。”
“沒想到堂堂【湘州七俠】也會信口雌黃，這麼低的農稅他靠什麼養活國家？靠什麼維持軍隊？！”
過了許久，瞿陽朔才舔舔嘴脣，乾澀開口問道。
看着少年凝視【大成至聖先師墓】的背影，悠遠耳語彷彿隔着萬古時光與先聖對話，聽得戚彤渾身寒毛倒豎。
您這分寸我承受不住啊！
“還有？！”
嘈雜的酒店大堂霎時一靜，巨大的衝擊讓一羣人酒勁都清醒了不少。
倒抽一口涼氣，戚彤心如死灰放開手，眼中光澤逐漸黯淡。
“在這個過程中，我不允許有一個滿嘴仁義道德，背地裡壞事做盡的家族扭曲篡改我的意志，污染整個文明的基因。”
“儒，可以是一種學問，一種道理，不能是解釋權掌握在少數人手中的利益工具。”
“哼！我【湘州七俠】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直到此時，縮在遠處探頭探腦的守林人才瘋狂衝出來，目眥欲裂的尖叫阻攔。
看到她這副模樣，趙胤舜拍拍她的肩膀，爽朗大笑。
“我猜你一定很想揭棺而起弄死這些狗漢奸，別擔心，我會出手。”
“…………”
這下子，真要舉世皆敵了……
“…………”
“君上，您這樣做，並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反而會讓天下之人對您離心離德，縱使【始皇帝】一統天下之功績，死後也要背上千古罵名……您……”
聞言，戚彤心頭巨震，恍惚間彷彿明白了什麼，緊握的手掌不由得緩緩鬆弛。
“哈哈哈，開玩笑的，我怎麼可能拆【孔廟】呢？”
“嗯？？！！！”
“…………”
嘎~
差點一口氣上不來，守林人熱血上涌，再也顧不得畏懼，紅着眼珠站起來。
不過就在此時，一個身手矯健的遊俠兒衝進酒樓，興奮的大聲嘶吼。
她似乎理解了什麼，但又不敢細想。
嘶~
在場之人無不倒吸一口涼氣，驚駭於【鎮國公】的喪心病狂。
“我就是喜歡他們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的樣子。”
然而，短暫的話語帶給衆人的震撼已經足夠，一羣人琢磨着燕駿顏的話，心中對那個風評兩極化的【鎏陰封國】更加好奇，原本下意識的厭惡和反感似乎淡了一點。
“那除了仲尼以外的先賢呢？”
噗通一聲摔在地上，守林人擡起頭，仰望高高在上的白衣少年，眼底滿是悲憤。
“一個抽象的，概念化的象徵。”
但還沒等他衝到士兵們面前，身體就不受控制的騰空而起，被無形氣勁凌空攝到趙胤舜面前。
“沒錯，那【鎮國公】也並非傳言中那麼殘暴不仁，相反他對貧苦老百姓格外仁慈，你們見過哪個地方的農民除了四十稅一的農稅外就沒有其他負擔了？”
“哈哈，【鎮國公】把【孔廟】裡除孔子以外的先賢也全部移除了，並且傳令天下，【孔廟】中只能供奉孔子，否則視爲淫祀！”
“四十稅一？！”
“此地乃聖人安息之處，【鎮國公】欲意何爲啊？！”
“哼！【鎏陰封國】的稅收大頭靠的是商稅！”
孔家囂張跋扈，專橫暴戾，今天遇到更囂張，更跋扈，更專橫，更暴戾的君上，也算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了……
具體的稅率就是最有說服力的證據，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一個多麼不可思議的數字。
但短暫的快意後，戚彤望着逐漸面目全非的陵園，心底還是不禁涌起濃濃的憂慮。
“到那邊去走一趟才知道，原來世界上最暴利的是商業！”
“【至聖林】有墳冢百餘萬座，皆是孔家後裔，萬世一系，天潢貴胄……”
“瞿兄，那【鎮國公】不是殘害百姓，屠戮忠良嗎？爲何你筆下的【鎏陰封國】卻像個世外桃源？”
“那倒沒有，只是單純覺得他們搞得太花裡胡哨了，孔廟，孔廟，有孔子就夠了嘛！”
“除了【至聖先師】之墓保留外，【孔林】一百多萬座孔家後裔的墳冢全被剷平了，聽說光是鏟墳的軍隊都動用了好幾萬！”
“這天下還能有哪個孔家？南張北孔啊！”
“先賢的肉體早已灰飛煙滅，唯有不朽的【道】存留於世間，融入進了文明的骨髓中。”
“仲尼啊，你也不想自己的一世英名被這些渣滓敗盡吧？”
“既然是聖人安息之處，那有一座聖人之墓就夠了，剩下的這些垃圾，我幫你們清掃，不用客氣。”
但還沒等戚彤欣喜，少年話鋒一轉：“房屋我可是一間都沒動，只是拆了億點點雕像而已，嗯，小拆不算拆……”
“去做了一個違背祖宗的決定。”
實現夢想的時候到了！
幹了！兄弟們！
“？？？？！！”
絕人祭祀，不比刨人祖墳差了……
說到這，趙胤舜毫不費力掙開戚彤的手，悠遠的目光遙望遠處一個並不恢弘，也並不起眼的墓碑。
“另外，我可不是【始皇帝】那種短命鬼，千古罵名？呵呵，我允許他們再罵兩千年！”
說好的一點點呢？！！
你這是拆了99%，就剩了一個光桿司令！
“別擔心，我自有分寸。”
上一個這麼對【儒家】的，還得追溯到上古時代的【始皇帝】！
之後的悠悠歷史長河中，數百位歷代【皇帝】再暴虐，都不敢對【儒家】下此狠手。
“荒唐，黃毛小兒也敢絕聖人祭祀？！他以爲他是誰？皇帝……呃……”
話音未落，說話之人就想起對方的身份，頓時尷尬的卡住了。
【鎮國公】……好像還真有這個資格……
待會兒還有一章，不過可能比較晚了，大家明天再看吧。ヾ(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