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不過走到前面幾分鐘,就聽到後面一陣騷亂,原來是一個犯人大出血,止不住,急需輸血。
此處堵車堵得跟什麼似的,所有人都寸步難行,許是很難趕上這樣的情況,所有人都下車過去圍觀。
不多時,有人走回來,嘴裡叨咕着,“出了那麼多的血,整個身上都染紅了,怕是不死都不行了”。
另一個道,“哎,你看到了沒有,剛纔阿sir不是說女監混戰嘛,我清楚的看到那女人身上還戳着牙刷呢,嘖嘖,真是血腥,你說她們怎麼下手這麼狠呢?”
男人嗤笑着道,“不狠?不狠能去監獄那種地方待着?這種人就是社會的敗類,別說我不是rh—陰性血,就算是我也不救她們這種人!”
有人說場面太慘了,不忍目睹,有人說那女孩子還很年輕,不管因爲什麼犯的罪,死了可惜了。大家衆說紛紜,傅承爵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他坐在車上,隔着十幾米的距離,甚至都聞到了空氣中濃重的血腥氣息。
手機響起,傅承爵愣了幾秒才接起來,蔣默宇的聲音傳來,“喂,承爵,你在哪兒?還沒到嗎?”
傅承爵儘量平靜的回道,“我在東街,堵車”。
蔣默宇道,“我忘記告訴你了,東街前面一處水管爆裂,正在搶修,那邊的路一時半會兒通不了,你還是走別的地方吧”。
傅承爵嗯了一聲,然後掛斷電話。
回頭一看,後面人羣擁擠,都在圍觀救護車和警車,堵成一團,他皺眉,拿起副駕上的禮品袋,邁步下車。
走在車與車的縫隙中,傅承爵很努力的控制自己,不讓自己的眼睛往那邊看。
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耳朵,有醫生在大聲喊,“請問現場的誰是rh—ab型血?麻煩大家過來輸血,救人要緊!”
傅承爵心中想到,rh—陰性血在漢族的比率中,是千分之三,而rh—ab型血更是萬分之三,哪是那麼好找的。
他已經繞過人羣,逐漸往外走去,場面那樣混亂,他皺眉,卻在某一個瞬間,聽到有人大聲的哭喊,“秦歡!秦歡!你睜開眼睛!”
傅承爵如遭雷劈,登時立在原地,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剛剛……是有人在叫秦歡的名字嗎?
警察急促的聲音道,“回去,都回去,看什麼看!”
原來是關押的受傷女囚有小規模的躁動,警察一邊驅散人羣,一邊制止犯人。
傅承爵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身的,他整個人的動作都不受意識的控制,扒開人羣,他站在了最裡面。
救護車的後門敞開,裡面的簡易病牀上,一個瘦弱的身子裹着白色的被單,被兩個護士用身體擎着,被單都被血染紅了,傅承爵不知道爲什麼護士不讓她躺下,他只知道,自己一眼就認出那個滿臉滿身都是血的女人……她是秦歡。
站在距離救護車幾米遠的地方,他的世界像是靜止了一般,所有人的動作都變得停頓,聲音也消失不見。
警察拿着警棍敲打着關押女囚的車,醫生的嘴大張着,朝着人羣尋求着什麼;護士不停地去探測懷中女人的呼吸……
混亂中,有警察來到傅承爵面前,出聲道,“這位先生,請您離開現場好嗎?”
傅承爵只看到他的嘴在動,但卻聽不到任何的聲音,警察伸手去推傅承爵的胳膊,傅承爵卻似恍然大悟一般,他幾乎是把面前的警察推了個趔趄,然後自己瘋了似的衝上救護車。
兩個小護士只覺得面前的光線一下子暗下來,擡眼一看,傅承爵高大的身影站在面前,他一眨不眨的看着奄奄一息,渾身是血的女人。
傅承爵幾乎不敢相信,這是……秦歡嗎?
她左胸口心臟的位置,插着被撅斷的牙刷,雖然護士用紗布按着,但是傷口處還是不停的往外涌着鮮血,她的右肩膀一樣,插着令人精神抽搐的牙刷,他終於知道,爲什麼護士要以這樣的姿勢來托起秦歡,因爲她根本無法躺下或者趴下……
秦歡身上甚至連衣服都沒穿,只是被人臨時用薄薄的被單裹了一下,此時鮮血已經快把被單染溼了,粘粘的沾在她身上,勾勒出她瘦弱的身軀。
傅承爵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表情,爲什麼兩個小護士會驚恐的看着他。
身後有警察過來拉傅承爵,“這位先生,請您出來,不要擾亂現場秩序……”
傅承爵不爲所動,有人抓住他的胳膊,傅承爵發瘋一般的甩開,然後大聲喊道,“醫生!醫生呢!我是rh—ab型血,抽我的血……”
警察愣了,護士愣了,外面的醫生也愣了。
傅承爵卻頹然的單膝跪在病牀邊,顫抖着伸出手,想要拂開黏在秦歡臉上的頭髮,只是她滿臉都是血,傅承爵不知道是不忍還是不敢,指尖顫抖,一直沒有碰上。
醫生快步走了進來,拿出針管,迅速的從傅承爵右臂上抽出一管血,然後拿出驗血的儀器檢驗,在此期間,傅承爵像是渾然不覺似的,他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秦歡,像是一眨眼,她就會消失不見似的。
醫生興奮的回身,出聲道,“這位先生是ab型熊貓血,現在可以輸血”。
護士給傅承爵拉了一個凳子過來,傅承爵在病牀邊坐下,任由醫生拿過他的右臂,繫上止血帶,然後抽血,他只是楞充的看着秦歡,她怎麼會變成這樣,怎麼會……
秦歡緊閉着雙眼,她忽然護身抽搐,插在胸口上的牙刷都跟着刺目起來,護士忙喊道,“醫生,患者出現嚴重缺血癥狀,血壓80,心跳60,脈動……”
傅承爵下意識的想要起身,但是右臂卻連着抽血針,護士按住他的胳膊,讓他鎮定,傅承爵臉色發白,秦歡的一隻手臂從被單中滑出來,不停地顫抖,傅承爵左手拉起秦歡的胳膊,放在脣邊,眼淚終是掉出來。
“秦歡,秦歡,是我,我是承爵,沒事的,你會沒事的,我不會讓你死的……”
心裡面該有多害怕,傅承爵竟是不知道自己掉了眼淚,他視線模糊,卻固執的睜大眼睛,死死的盯着秦歡。
哪怕是知道秦歡一直都在騙他的時候,他都沒有這樣絕望過,看着面前的人像是擱淺的魚,隨時都可能從掙扎到死亡,傅承爵把秦歡的手擋在自己臉上,壓抑到渾身發抖,他承認,他輸了,他輸的徹底,他再怎樣,也不能眼睜睜的看着秦歡去死,他後悔,後悔到恨不得此刻要死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