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黛玉前一夜在薄命司宮門口前,見到了前來傳達準備通知的北靜星君,以及在竹林間偷偷聽他們二人說話的寶蟾。雖然寶蟾是顯而易見的沒有善意,北靜星君的眼色也不好看,黛玉並不想多浪費口舌,惹是生非,向北靜星君點了頭致了謝,轉身就回了薄命司中的住處,不再管他人言語。
包袱皮攤在桌子上,錦盒裡裝了四色的揚州點心,被黛玉當作夜宵吃了。
有小仙子過來問她初評級舞臺首日的情景,黛玉疲憊地敷衍了兩句,依舊低下頭,慢慢地啃那個還有些溫熱的翡翠燒麥。
第二場就輪到她上臺表演,她不是緊張。
只是她前世在人間,生來有不足之症,體弱多病,走多了路都要人扶着,這些唱歌跳舞從來不是她所擅長的地方。
雖然現在迴歸太虛幻境中,胳膊腿兒都很利索,不再懼寒怕冷,胸肺之間也未曾再出現過喘不上氣的苦悶,但登上舞臺,向這麼多人面前展現自我,似乎要去證明些什麼,到底是讓她有點不安。
這一整夜,黛玉躺在臥榻上,閉着一對妙目,將臺上要做的舞蹈動作在腦海裡過了一遍又一遍。次日起牀吃早飯時,眼睛裡又是紅紅一片,有小仙子笑着打趣她:“絳珠仙子,是哪個不長眼的,還敢惹你哭,我去打他。”
“傻丫頭,”黛玉盯着自己的演出行頭,眉尖若蹙,“現在怕是隻有初評級拿了丁等,才能讓你絳珠姐姐我流眼淚。”
說畢,大家嘻嘻哈哈笑過一陣,方送黛玉出去,畫舫早已在靈河岸畔等候。
殿堂裡,史湘雲比她來得早,一見面就和她說豆莢網鴨鴨小組上【顆顆別跑】的帖子。
“我倒是不在意,”黛玉哂笑,然後一臉憂色:“比起什麼奇怪的流言,我更擔心今天的舞臺表演,我會不會從臺上摔下去啊?”
史湘雲讓她逗樂了,差點將口中的玫瑰露噴出去:“你怕什麼,摔下來我扶着。”
結果不多時,黛玉的預感就應驗在了探春身上,她們眼睜睜看着臺上光彩奪目的探春忽然間摔倒在地。
探春得了乙下的成績牌,被寶玉攙着回到臺下後,便把那張俊俏的臉板了起來,手抱膝蓋,蜷縮在美人靠上。元春、迎春、寶釵、黛玉、湘雲等想湊過去安慰,都只得到她一句回答。
“沒大事兒,都只是怪我自己緊張罷了。”
黛玉不放心,還想安慰兩句,就聽見警幻仙子在臺上喊:“絳珠仙子林黛玉候場。”
她向湘雲匆匆丟下一句“我上場了”,就快步走到了後臺。
初評級舞臺的服裝和妝面都是她自己決定的。
穿的是白色的長身刻絲緞袍,逶迤拖地,山茶灰的羽緞煙紗披在身後。頭髮簡單地挽了起來,插了根簡單的海水紋青玉簪子,並無其他飾物,臉上只撲了點粉,一點淺紅的胭脂揉在眼角鼻尖,落花似的顏色,葬花似的氣韻,埋香似的氣韻。
她腦子裡“嗡嗡”地響,定不住神,按壓不住胸腔裡砰砰跳的心,在梳妝閣與殿堂之間的通道里站了好一會,才擡步登了舞臺。
光芒逐漸亮起,臺下黑壓壓一片,不大能看清,她隨着音樂聲輕輕搖擺,側過身時正好看見評委席上那雙眼睛。
眼是玲瓏眼,清清冷冷,寥寥落落,像含着竹煙槐雨,那冷落之中又好像多了點灼熱,像是柔情與關心。
黛玉忙把眼神收了回來,順着音樂開始唱。
“柳下聞瑤琴,起舞和一曲,
彷彿映當年,翩若驚鴻影。”
她只是唱歌,沒有舞蹈,嗓門不大,但音色細亮,帶着一種冰骨清寒的風流態度。然後一段間奏,她話音一繞,竟用揚州話唱了起來。
“誰三言兩語,撩撥了情意,
誰一顰一笑,搖曳了星雲。”
門隔花深夢舊遊,夕陽無語人歸愁。那歌詞有淡淡情愁,黛玉的揚州腔調添了份嫵媚,幽幽的,如銀河流影。
湘雲在臺下拍起了手,評委席上也傳來了幾聲擊掌。黛玉心裡更有了底氣,對臺下嫣然一笑,音樂接近尾聲,她掐着點,對着背後的水幕施了個仙法。
“紙扇藏伏筆,□□文裡。
紫煙燃心語,留香候人尋。”
“史書列豪傑,功過有幾許。
我今生何求,惟你。”
忽然一陣風過,水幕上顯現出”落紅成陣“的景象,舞臺上落下桃花雨,落得黛玉滿身滿地皆是花片。
黛玉施施然,做了個“手把花鋤出繡簾”的姿態,以崑曲道白的方式唸了句《葬花吟》,結束了這場表演。
“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吶?”
黛玉的成績出來得很快。
【林黛玉】
綜合實力:丙
成團潛力:乙
個人特質:乙
舞臺表現力:甲
初評級最終得分:乙
寶玉一直在對她笑,北靜星君臉上沒什麼表情,她領過成績牌,對這個結果很滿意,是意料之中,毫無意外。
黛玉卸完了妝扮喘着氣兒回到臺下,史湘雲一臉八卦,幸災樂禍的表情:
“北靜星君給你打了甲等,等着吧,明天的鴨鴨小組又要爆了。”
黛玉看一眼評委席上低着頭的北靜星君,又看了一眼湘雲:
“不打緊,本來就是沒有的事,還能編排出什麼來。”
“噯,你說你,”湘雲嘆了口氣,拍在黛玉手背上:“明明心比比干多一竅,有時候又這麼天真。”
正說着,殿堂內如雪花銀浪一樣的燈盞又再度暗了,看見賈巧姐登臺,湘雲停住了話音。
巧姐兒自打太虛幻境人人都用上琉璃鏡後,便沉迷於二次元世界。每有哪個仙子在她提起女團,她都如數家珍,可以用報菜名的方式,把四十八系每一位小姐姐的名字報出來,後來更是躍躍欲試地組織了好幾撥小仙子訓練,可惜都沒成大氣候。
此番趕上【乘風破浪的十二釵】,巧姐日日思索,終於選定她偶像的一首歌。
舞臺上,她用齊劉海雙馬尾配了套深藍色JK制服,踩着節拍晃動腦袋。
“好餓好餓好餓,我真的好餓。
好餓好餓好餓,我真的好餓。”
“明明今天上午,吃了五碗麪。
可是非常奇怪,現在就餓鳥。”
鳳姐兒第一個笑出聲,隨後臺下衆仙子笑作一團,探春板着的臉終於在此時破了功,評委席上寶玉已開始揉肚子,賈母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警幻仙子一臉慈祥的姨母笑,連北靜星君的脣角都浮現出了弧度。
巧姐兒拿了丙等,歡歡喜喜地捧着成績牌下去。
舞臺上,光芒乍起,吹皺一池黑暗,水幕上投的是璀璨光帶,五彩斑斕的,鳳姐兒穿西裝,劉海兒梳上去,氣勢強勁,和緊身短裙的平兒組了個剪影。
音樂俏皮,鼓點躁動,臺下小仙子們跟着音樂大喊:
“one, two, three, four!”
鳳姐兒往後退了兩步,姿勢挑|逗,手指擺動,唱得竟是韓文,學得有模有樣。
“看着你的眼,我Trouble Maker。
在你的身邊,我Trouble Maker。”
平兒撩了撩自己的頭髮,扭動腰肢,也唱了句“trouble maker”,那聲音酥酥軟軟,像貼着人耳朵根在飄。
“漸漸地,更,更,更
越來越,越,越,越”
鳳姐兒一步向前,右手輕輕撫過平兒臉頰,平兒轉過了頭,媚眼如絲,摟過鳳姐兒肩膀,臺下響起一陣尖叫。
“我Trou a a a able!Trouble!Trou!Trouble Maker!
Trouble Maker!
Trouble Maker!”
兩人配合着舞步,走到臺前,一段極度誘惑的雙人舞蹈,看得人目瞪口呆。
平日裡做派最穩重的李紈,此刻捂着紅透了的臉小聲喊:“她們兩個小蹄子太會玩了,我可受不了了。”
鳳姐兒一展歌喉還不滿足,更是秀了段RAP,平兒在一段幾乎是貼了身的舞蹈動作中,結束了表演。
王熙鳳拿了甲等,平兒拿了乙等,兩人也是歡歡喜喜的,捧着成績牌回了美人靠上。
月牙上了柳梢頭,只見晴雯、襲人、茜雪、麝月四人大大方方地走上了臺,四人是一套的裝扮,紅白搭配的衣裙,又各有各的風格,整齊又清爽。
黛玉忍不住向湘雲笑道:“這麼多女孩子堆在一起,相互映襯,真是比那畫上的還要好看。”
光芒漸盛,晴雯、襲人、茜雪、麝月對臺下深深鞠了一躬,又如事先排練過多次般齊聲說道:
“大家好,我們是來自大觀園三十六的怡紅四女組合!”
“我是喜歡撕扇子的晴雯。”晴雯把手中扇子展開,掩住下半邊臉,只露出那對好看的媚眼,淺淺笑。
“我是很會管閒事的襲人。”襲人手指作□□狀,對着臺下衆仙子擡了擡槍口。”
“我是做了楓露茶的茜雪。”茜雪手指點了點酒窩,輕輕福了一福。
“我是開到荼蘼花事了的麝月。”麝月從懷裡掏出一朵花,拂過臉頰。
神瑛侍者寶玉很滿意,笑嘻嘻的給了她們一個開始表演的手勢。
要知怡紅四女表演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