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河岸畔,院舍之外,暖風豔陽,桃林深深,綠地如茵。
黛玉躺在水邊,睡着了。
夢裡她彷彿又回到了前世的賈家。
榮國府裡庭院深深,她不過才從揚州城過來三年,那時候北靜星君還是北靜郡王,黛玉初次聽寶玉說起北靜星君,是在寧國府秦可卿下葬之時。
那時賈府家人位列道路兩旁,有六十四名青衣請靈,一應執事陳設,皆光豔奪目。
寶珠和瑞珠自行秦可卿未嫁女之禮外,摔喪駕靈,十分哀苦,又有官客來送兵,寶玉嚷嚷着要見那傳說中雖然年未弱冠,卻生得形容秀美、情性謙和的北靜王水溶。
北靜王穿着素服,坐大轎鳴鑼,張傘而來。
恍惚間,黛玉彷彿也在那送葬的隊伍裡,隔着好一層人羣,只見賈珍、賈赦和賈政人連忙迎來,以國禮相見,那北靜王便也從轎內欠身含笑答禮。
寶玉說得沒錯,北靜王好個儀表人才,頭上戴着潔白簪纓銀翅王帽,身上穿着江牙海水五爪坐龍白蟒袍,面如美玉,目似明星,真好秀麗人物,寶玉怎麼說也是神瑛侍者轉世,站在北靜王身邊,竟像個鄉村莽夫。
黛玉埋在人羣裡,迷迷濛濛地遠遠瞧着,只見北靜王將腕上一串念珠卸下來,遞與寶玉道:“今日初會,倉卒無敬賀之物,此係聖上所賜蕶苓香念珠一串,權爲賀敬之禮。”
倏忽間掩樂停音,滔滔然殯已過完,那北靜王所乘的大轎鳴鑼,張傘而去。
人潮攢動,黛玉又好像坐在榮國府的暖閣中,紫鵑奉了茶,果見寶玉飲了茶水,便把那串北靜王所贈的香珠從腕上脫下來,鄭重轉贈給黛玉。
黛玉頓了頓,按照她的性子,本想說什麼臭男人拿過的,我不要他。並置之不取。
然而又想起隔着簾子,看見那人穿着一身白袍,她從沒見過什麼人,能把白衣素服穿的那麼好看。
黛玉再一晃神,北靜王所贈的香珠,已被她接了過來,戴在腕子上。
她手腕細,珠串是男人的物件,做得寬大,便在腕上晃悠悠的。
夢裡日子也是這般晃悠悠的,渾渾噩噩,黛玉知道自己在做夢,夢外的世界不過一呼一吸之間,而夢中卻已飛快過了半生。
轉眼便是省親、開宴、詩社,然後抄檢大觀園、寶玉又與寶釵成了婚,她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珠串愈發鬆了,襯得手腕不堪一握,衆仙子薄命的,紛紛按着既定的命運走,回到了太虛幻境,而黛玉常常看着腕上的那串香珠,似乎原該與北靜王有什麼緣分,卻一直未竟。
夢中那個人的身影似乎總是在眼前,卻又遠得無法觸碰。像天邊一朵雲,像花上一滴淚,像這個無比真實的夢中,一個最不真切的夢。
寶玉成天在黛玉眼前轉着,她卻只覺得心煩。好像有人說北靜王來了,黛玉似乎是抖了一下,微乎其微的,又有人連連拍他的臂膀,她方纔慢悠悠的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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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醒黛玉的,正是寶釵。
她徹底從夢中世界醒了過來,向手腕上望去,並沒有香珠串,只有一本《石頭記》擺在她手邊,身下是堅硬的草地,周圍是靈河岸畔的桃花叢林。
寶釵笑着問她:“絳珠仙子這是夢見什麼了?怎麼還落了淚?”
黛玉恍惚,彷彿一夢過了半生,把香腮邊的清淚緩緩抹去,又靜靜坐了一陣。
桃林間起了些風,沙沙的,一些花瓣掉到了水裡,是落花水流紅,閒愁萬種。
寶釵拉了拉黛玉的衣袖,道:“絳珠仙子怎麼在這裡睡着了?快別愣神了,今天是第二次公演選歌分組的日子,可沒忘記吧?”
她把黛玉扶了起來,“咱們快回屋舍去收拾收拾,接我們去放春山的翠幄清油車就快到了。”
黛玉點點頭,跟在寶釵後面走了,一時無話。
屋舍裡,香菱頗爲不捨地抱住黛玉:“絳珠姐姐,下一次分組若是要按第一次公演的名次來分的,我們怕就不一定能分在一組了吧?我倒還是想和你在一起呢!”
黛玉笑着回抱住了她,道:“我知道你怪是捨不得我的。不打緊的,反正咱們都在一處訓練,住的也近,我們倘若分去了新的宿舍,我便時常來看你,我們還要一起打麻將、吃火鍋呢!”
暖風豔陽忽然就走了,太虛幻境裡久違的下起了雨,屋外雨聲潺潺,與靈河的水聲混雜一處。
翠幄清油車的棚頂上凝滿了水珠,黛玉半闔着眼,朦朦朧朧的,竭盡全力不讓之前的那個夢再度進入腦海裡。
她定定神,讓自己開始盤算下一次公演時選歌的傾向。她上一輪排在第三名,這一次應當有比較大的挑選餘地,第一次公演時選的歌似乎太平了些,如果想獲得好成績,還是要選一首又唱又跳的歌曲,把現場的氣氛徹底躁動起來,才能成爲安全組,站穩前幾名。
雨勢綿綿,翠幄清油車冒雨行進數裡,又爬到了放春山上,終於停在了那口水簾洞跟前。
水簾洞裡鋪了厚厚的氈子,還是那些美人靠,墊了柔軟貢緞褥子,黛玉挽着香菱一起,撿了個座位坐下。
今天評委和飛行嘉賓、導師倒是都沒有來,只有寶玉穿得鮮麗,站在水幕前。
黛玉舒展開手腳,鬆快的呼了口氣兒。
幾個評委不在,寶玉也面色輕快樂不少,仍舊是一副精雕玉琢的樣子,鬆黃的長衫,外面披着見鵝黃的紗衣,臉上帶笑,眉眼彎彎地聽,麝月等幾個怡紅院出身的小仙子圍着他,跟他嘮叨無外乎是那麼幾句,誇節目辦的好、評委判定公道之類的話罷了。
只聽見寶玉看見人差不多坐齊了,便朗聲道:“各位仙子姐姐,快請坐下,今天我們要進行【乘風破浪的十二釵】第二次公演的選歌和分組。”
寶玉回過頭揮了揮鵝黃的紗衣袖子,透過水幕上朦朦朧朧的霧氣,黛玉看着上面顯現出來的三行大字。
黛玉笑着向香菱道:“這會子倒是簡單,不搞第一次公演那些卷軸之類的花樣玩意兒了。”
只見那水幕上寫着三行大字,第一個是“眉飛色舞”,後面寫了三人組,又分了甲和乙兩個大組。第二行題字爲“嚴厲的愛”,後面寫的是五人組,也分成了甲乙兩個大組。第三行字則是“加州旅館”,後面寫的是七人組,依然分爲甲和乙兩個大組。
寶玉回過頭,含笑的公子哥兒目光掃過臺下衆人:“第二次公演將分爲六個組。每兩組演繹同一首歌曲,以此來進行對決,以分勝負。”
臺下安靜一片,等擡着脖子等他解釋。
“同一首歌、兩兩對決,勝利的一組將成爲安全組,而另一組,就將有人面臨淘汰。”
黛玉感覺香菱握着她的手緊了緊。黛玉知道,香菱無論是初評級舞臺,還是第一次公演,一直沒有特別突出的表現,前一次竟然挺過了第一次公演,已覺不易,這幾日仍不能放鬆,連夢中都開始說胡話,很是害怕在第二次公演中被淘汰出局。
衆仙子均點頭,表示已經聽懂了規則。
寶玉便接着笑道:“現在,我們將根據第一次公演的個人排名,來進行選歌和分組,首先是前三名的薛寶琴、史湘雲和林黛玉仙子。”
薛寶琴選了【眉飛色舞】甲組,史湘雲選了【嚴厲的愛】甲組,黛玉想了又想,七人組的舞臺應該是最好看的,便不在猶豫,果斷選擇了【加州旅館】甲組。
席間譁然,湘雲對她使眼色,意思是怎麼選了這個風格的?黛玉只是裝作沒看見,不去理會她。
秦可卿選了【嚴厲的愛】甲組,笑嘻嘻站到史湘雲旁邊去,賈探春便也跟了過去。
寶玉笑着說:“厲害的選手可不能扎堆啊!還給不給乙組活路了?”於是薛寶釵便會了意,選定了【眉飛色舞】乙組。
接下來,小紅不假思索,選了【加州旅館】乙組,王熙鳳藝高人膽大,偏就選了【嚴厲的愛】乙組,試要與湘雲、可卿和探春一決高下,賈迎春便也笑嘻嘻地進了【嚴厲的愛】乙組,給王熙鳳加了籌碼。
黛玉瞅着,只覺得兩場比賽下來,迎春的性子變得開朗了不少。
李紈也去了【嚴厲的愛】乙組,眼下兩組各自吸納了好幾個有實力也有人氣的選手,幾乎打成個平手,平兒不參與這個遊戲,站在寶釵身邊,選了【眉飛色舞】乙組,妙玉和邢岫煙商量了一會兒,走到了黛玉身邊。
黛玉十分驚訝,這兩位性子淡然的仙子,也要嘗試唱跳和搖滾?
香菱走到臺前,看了一會兒黛玉,自己噗嗤一聲笑了,站去了【加州旅館】B組,黛玉猜她是想拼一把,做個黑馬選手,而晴雯和柳五兒分別去了【眉飛色舞】的兩個組。
現在寶釵所在的【眉飛色舞】組已經滿員了。
剩下的仙子倒也分的極快,大家雖然表面上和氣一團,但也都明白此番是來比賽,雖也出現了想選的曲目和組別已經滿員的情況,但每個人都精打細算着,在有限的選擇餘地裡,爲自己做着最準確的選擇。
於是第二次公演的最終分組如下:
【眉飛色舞】
甲組:薛寶琴晴雯金釧兒
乙組:薛寶釵平兒柳五兒
【嚴厲的愛】
甲組:史湘雲秦可卿賈探春尤三姐襲人
乙組:王熙鳳賈迎春李紈麝月鶯兒
【加州旅館】
甲組:林黛玉妙玉邢岫煙紫鵑茜雪尤二姐鴛鴦
乙組:小紅香菱玉釧兒嬌杏賈巧姐寶蟾賈惜春
黛玉看了看自己的組員,又看了乙組。
這一組雖然不是實力最強的,但比對手的配置還是好了不少,只是萬事切不可大意,讓實力一般的七人組成員,表演出最炸裂的舞臺現場,她還得和她的組員下點功夫,好好位第二次做一番功課。
要知端的,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