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潁王當殺
原來他們安插來的暗衛,果然都被“處理”了。
執行此次任務的暗衛,無一不是精挑細選而來,且身手皆是不同尋常。
可潁王卻能以一人之力盡數除掉,令每個人身上只留了一處傷口,皆是一支竹筷子一擊斃命。
沒有大動干戈,也沒有血流成河。每個人除了傷口處流了不多的血水,連地板上都不曾沾染。
如是細想下來,若是潁王當時對太子出手了……而太子並沒能擲杯爲號,便誰也不知,誰也不曉……
如此絕佳的機會,潁王卻沒有這樣做。
再看潁王此趟出來,僅僅帶了一名將士,那一名將士甚至連聽雨閣的大門都沒有進,說明他帶着並不是爲了防備太子的。
自潁王進了聽雨閣,必然是發現了太子的安排。他是要與太子單獨會晤,連個小二都容不得,又怎會能容得下這些暗衛呢?乾脆便除了。
在明明瞭知道太子安插了人手之後,卻依然坐等太子前來,也完全沒有召自己的將士進門。這不是自信不自信的問題,按理潁王也該會擔心自己的安危纔是。
而同樣是親生兄弟的平王此刻展露的真心實意,也令他深深的感受到了來自親情血脈的牽絆。平王也是在爲他的安危和未來着想。
林蘇青驀然地回想起潁王翻身上馬與將士頂雨離去的背影,心中莫名的生出一陣心酸來和悲傷來。
“連樑大人也……認爲潁王當除嗎?”林蘇青舌僵。
平王與太子尚且有如此手足親情,潁王又何嘗不是呢?潁王有潁王的難處罷了。
平王分明年紀小上幾歲,可他着急的神情,頗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林蘇青看着大家繼續道:“潁王的部將們大多是出身寒微,要麼是困頓之時受潁王賞識,要麼是前朝降俘過來後得以重用。”
這時候,一直沉默不語的樑文復突然開口道:“老臣以爲,平王殿下所言極是。”
林蘇青謙虛一笑道:“良策算不上,頂多算是個投機倒把的手段吧。”
原來,潁王是做好了決心,今日可能會死在了這裡。
分明是魁梧偉岸的身姿,卻在那一刻的雨幕中,是那般的寂寥黯然,就像一株凋零的枯木,令落雨都變得格外寒涼悽瑟。
陳叔華問道:“殿下已經有了良策?”
他正打算說上一說,平王卻按捺不住,急急上前兩步道:“要什麼計策,依我說,直接除了,永絕後患。”
樑文復亦是一臉憂心難卻,侷促道:“漠北突厥的新任可汗,與我朝和親不過一年半載,便頻頻驚擾內地,擄掠百姓人口,搶奪救賑的財糧,前線已多番發來凶訊,恐怕明日早朝陛下便會提及,假使這次抗擊突厥,又是潁王掛帥……恐怕……”
隨後,他將事情的經過挑挑揀揀地告訴了平王和樑文復與陳叔華。
“大哥!”平王急火攻心,“你怎麼就是想不明白呢!”
大約是因爲他自己也總是被人視作當除的禍患,這說法令他很不痛快。大約還因爲,他了解潁王諸多的苦衷,和諸多的身不由己。他知道,潁王其實並不是他們所認爲的那樣一個陰險狡詐,爲了奪嫡不擇手段之人。
“本王有一計!”平王正想獻計如何根除潁王極其黨羽勢力,不等他說出口,林蘇青當場拒絕:“不可!”
林蘇青面色凝重的看看了衆人,再道:“留着他們?他們勢必會想盡千方百計爲潁王報仇。盡數剷除?那麼,便將是江山之損失,天下之損失。”
……
樑文復與陳叔華扶着鬍鬚沉思,林蘇青凝視着餘怒未消的平王,又道:“我們仍然需要這些揚威域外的將士,今後也仍然需要這些將士們馬足龍沙,展土開疆。”
“殺了潁王並不是萬全之策,你們聽我說。”林蘇青一急,連“本宮”的架子也顧不上擺了,捉住平王的胳膊要把他拉到桌前大家一起圍坐,平王惱怒不肯,他多拽了幾次,平王才勉強的順他過去坐下。
可是潁王約他去聽雨閣的真正緣由是爲了什麼,誰又能完全準確的猜到呢。
樑文復熟思審處後,倒是沒有與他們一起討論潁王是否真的打算隻身赴約。
就連身在其中的林蘇青,也沒能完全猜透潁王的目的。
林蘇青怔愣了許久,甚至都不記得自己是如何回的東宮。
林蘇青見大家都因爲他不願意剷除潁王,而憂慮忡忡,平王已知勸不動,卻也只是放棄,並不同他生氣計較,更不同他反目。
“爲兄不是那個意思……”林蘇青方纔的確不是故意要訓斥平王,不知爲何一聽到“永絕後悔”這樣的字眼,他心中就特別排斥。
話一出口他就有些後悔了,不該對平王發火氣,但等不及他多作解釋,平王便急道:“我還不是爲你着想?”
如是想着,林蘇青心中大定,更加不能讓這場權術爭鬥,演變成殘酷慘烈的手足相殘。
隨即他招手讓樑文復與陳叔華也坐下來,示意他們圍攏。
林蘇青心虛,其實除了問他選擇,潁王還試探了他的身份,但是這不能說。他怕被樑文復猜出什麼來,當即岔開了話題。
“多年來,他們追隨潁王征戰殺伐,幾十條心早就擰成了一根繩。倘若我們設計殺害了潁王,又如何去應對他的那些部將?”
見他遲疑,樑文復起身,鄭重諫言道:“太子殿下,若潁王不死,其勢力必反無疑。只怕越是往後,潁王勢力將愈發龐大,屆時再難除他。”
心結這種東西,素來都是易結不易解,料潁王暫時不敢再生什麼是非。
他心中倍感無力,惴惴不安道:“大哥,你當着眼於當前,我就問你一句,潁王若不除,你當如何安身立命?”
其實潁王……很痛苦吧?
可是他卻沒有。
“比如,他只是作爲弟弟請我這個大哥喝茶聊天,而我這個大哥卻對他動了殺心,那麼他爲求自保……不慎失手殺了我這個大哥……等等等等,皆是理由,多得是。”
“爲什麼非得除了他不可呢?”林蘇青不知怎的就是聽不得這樣的話,語氣中微微帶了些慍怒。
他只是隱約有些覺得,或許在潁王看來,有些話恐怕這輩子都不能與旁人道起,但是他林蘇青這個太子其實是個“陌生人”,與和他這個“陌生人”說一說,聊一聊,其實是一種放鬆吧?或許潁王只是想找個人排解一下心中的焦慮。
他感慨道:“潁王的坦蕩至此,這一番氣魄,本宮是自愧不如啊。”
平王聞言又立馬豎着耳朵湊上去聽,隨即驚愕道:“大哥你當真要如此?”
說是議着,樑文復當即站起,躬身捧手,肅重道:“殿下,不可顧此失彼,婦人之仁啊。”
他疑惑道:“潁王此舉十分異常呀。難道真的只是爲了賭殿下一個態度?他完全沒必要冒這個風險呀……”
樑文復當即跪下,莊肅諫言道:“殿下,此事不宜遲,唯快不破。”
抑或者,在潁王看來,不論這個太子是不是本人,都已然不是他的對手。就像他臨走時撂下的那句話——東宮之位,他勢在必得。
他勾着嘴角,笑道:“你忘了,我先前說過的話了?未必非得除了他才能解決問題。”
他纔不得不回過神來,打起了精神去往書房。
陳叔華一想,說的也有理,認同道:“幸好殿下沒有中了他的奸計,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大哥,你太自作多情了!”平王卻與他看法想左,直言道,“就算只有他一個人,在那種誰也無法立即衝上去的情況下,但凡有突發情況,他大可直接挾持你,誰也不敢奈何他。是不是他一個人在,又有何分別呢。”
陳叔華起身捧手附議:“殿下,潁王不除,東宮之位難保。”
“興許是想故意引本宮出手吧,如此他是以求自保,從而除掉本宮的藉口便有了。”林蘇青將自己最開始的猜測與大家說道。
這些權衡的道理平王怎會不明白,但那都是遠處的事情,而眼前的事情纔是當務之急。
上回馮挺一案,皇帝雖然不深究亦不深判,可是已然在心裡存成了一個結。
林蘇青堅定的點點頭默認了下來,樑文復反覆忖度着林蘇青方纔的所提的計策,發着愁:“好是好,可行是可行,怕就怕……潁王他不答應啊……”
大家已然意識到即將可能面臨的性命之憂,卻仍要與他爲伍,這令他心中倍感欣慰。
所以他當時問的那個選擇,並不算是試探,是真的在讓太子選擇——殺還是不殺?
陳叔華聽得心有餘悸,憂心道:“是呀,既然是那種情況,殿下你就不應該繼續上去呀!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呸呸呸,這張嘴盡說胡話。”
“潁王已然胸有成竹的有了打算,今下可不好辦呀。”陳叔華憂心忡忡,反反覆覆的揣度着潁王的態度。
“那又如何?把他的竹子給拔了,不就得了?”林蘇青他乍然冒出的一句輕巧話,令他們愕然不已。
回來以後,在侍從的伺候下換了身衣裳,又一個人愣愣的坐了許久,直到侍從特意提醒:“殿下,平王與樑大人、陳大人他們,還在等您吶。”
這個計策他仔細忖度過,大家聽後也都心知肚明,的確是個可行的好計策。而今一看,想要削弱潁王的兵權和實力,唯有此計是最爲可取。
四個人幾乎頭碰頭時,林蘇青慎重說道:“我打算這麼辦……”
“他不敢不答應。”林蘇青胸有成竹,篤定道:“他若是敢不答應,父皇那兒,他可就不好交代了。”
一番低聲耳語,平王一聽,又驚又喜:“真的?”
原來,潁王的確是隻身前來會的太子。
“我還沒說完呢,你着什麼急。”
平王反倒不似方纔那樣衝動,大約是由於多次勸諫無果,於是對這位太子大哥失望到了極致罷,他現下只是些許頹喪,撐着腦袋寂寥地撥弄着空茶杯,無力的嘆道:“豈止丟個東宮之位,倘使潁王得了大統,你我怕是誰也活不成。”
平王也終於有所妥協,卻是有些埋怨道:“既然大哥有了權宜之計,卻不早說,害我們白鬧心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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