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第二百〇八章 夕夜的執念2(第二更)
“夜兒長大了。”來者伸出寬厚的大手,溫柔地撫着夕夜的頭頂,很溫柔,卻沒有溫度。夕夜還在認真去感受這不曾有過的體驗,被父君摸頭是這樣的感覺嗎?是這樣吧?
便聽頭上的聲音說道:“夜兒大了,當立夜兒的母妃爲後了。”
夕夜一愣,不知爲何,左邊眼睛的淚水突然奪眶滑落。
“冊立了帝后,也要立夜兒爲儲君了,以後夜兒便是新的帝君了。夜兒,你想不想做儲君?”
不知爲何,兩隻眼睛的淚水都不受控制了,如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往下落。
五叔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五叔說,男兒再多苦打碎牙也只能往肚子裡咽;五叔說,男兒要像一座山那樣沉穩……五叔說……五叔說……
夕夜再也忍不住,遽然失控地撲向來者的懷中放肆嚎啕起來,去他大爺的有淚不輕彈,去他大爺的打碎了牙往肚子裡咽,去他大爺的要像一座山,去他大爺的,去他大爺的,我就要父君!就要父君!
“父君!”夕夜哭得涕泗滂沱,好多好多的委屈想說,卻都變成了淚水。
不曾這樣哭過,連幼時也都只是通紅着眼眶,怎樣都忍得住。不知爲何……不知爲何……
“夕夜,你怎麼了?”林蘇青的聲音也如是響起,也是在問他。
小青青?!夕夜腦子嗡地一聲震響,一對毛絨絨的耳朵登時從頭髮之間竄出來,在頭頂上立成個三角。
“夜兒,怎麼了?”
來者拍了拍他,將他從懷中扶起來,道:“夜兒,隨父君回去吧。”說罷,便拉着他的手往前行去。
肩背上那隻寬厚的大手,越是輕輕地拍打,他就越是想哭得厲害。不知爲何,不知爲何……
夕夜想了想回答道:“沒,沒什麼。”只是忽然覺得已經四五百歲了,不該是小孩子習性了。
“夕夜。”
夕夜記得來者問過他好幾回“怎麼了”,起初覺得是來者在關心他的情緒,可是一對比林蘇青的發問,就總覺得似乎哪裡不一樣。
“夜兒怎麼了?”來者察覺夕夜的變化,便不拍打他的肩背,而是攬着他問道。
“夕夜,你怎麼了?夕夜?”聲音很平和,是林蘇青平常說話的調調,可是……夕夜的耳朵顫了顫,卻聽出了一絲焦急,一絲擔憂,一絲不知所措……
見他不走,來者回過身,和藹道:“夜兒大了,回去便是儲君,今後是帝君,夜兒隨父君走吧。”
他感覺昏昏欲睡,彷彿一閉眼睛就能立刻睡得熟透了去。
聽着有道理,夕夜動了動腳準備繼續走,卻又停下。
幼時便自以爲成熟,卻在成熟時,忽然感覺——自己只是個孩子。
夕夜被牽着,無意識地跟了兩步,便戛然止步,心中竟有些猶疑,有些拿捏不定……回去?回去嗎……
不知不覺間,夕夜的尾巴也藏不住了,露了出來,垂在身後跟着,他沒有注意到自己身體的變化,只感覺越來越疲憊,上眼皮與下眼皮仿似卿卿我我,一合上就不願意再分開。
“小青青?!”夕夜脫口問出話來,可是左顧右盼,張來望去,哪裡也沒有林蘇青的身影。
一邊走着,一邊頭腦發沉,幾欲放棄掙扎就勢睡去,一邊聽着父君溫和說道:“回去,封夜兒做新的帝君……”
考慮再三後,他說道,“父君,夜兒不回去。”
隨着那來者拉着他往前行,他們身後的事物便逐漸的,像在悄悄地追趕着他們的腳步似的,慢慢地變得模糊,最遠處,更是變成碧青色一團混沌了。
“回去……”他喃喃地說道:“……又是四四方方的天,四四方方的地,井井有條的王宮,一絲不苟的規矩,和循規蹈矩的祈夜……”
聽起來……明明說的是一樣的話,可是卻總覺得哪裡不一樣,這感覺說不清楚,但就是覺得不一樣。
“夕夜!”林蘇青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
夕夜看着自己手中的那雙寬厚而巨大的手,那手沒有一點溫度,儘管如是溫柔的牽着他,可是他的心裡卻感受不到一點溫暖。
“夜兒爲何不想回去?做新的帝君不好嗎?”
“父君……”夕夜頓了又頓,想了又想,而後說道,“夜兒喜歡現在的自己。夜兒不想回去。”
“夜兒你在說什麼?”那來者彷彿無血無肉,連問他都沒有什麼情緒。
“父君……”
林蘇青的聲音一出,夕夜猛地一個激靈醒過來,他驚詫地看着眼前正牽着自己前行的男子的背影,茫然地看了好一會兒,突然剎住腳步,不走了。
“夕夜!”林蘇青的聲音再度響起,只是兩個字,只是叫着他,但是聽起來都截然不同,夕夜不自覺地就撒開了被來者牽着的手,雙手呈喇叭擴在臉前,一邊喊一邊在四周轉悠着尋找:“小青青——你在哪兒?我聽到你了!”
……
因爲是父君,所以這樣一說,這樣一拉,夕夜便頓時作罷了,便被父君拉着往前走,可是耳朵卻耷拉着,有些氐惆。
之所以出來,是希望父君來尋他,之所以想讓父君尋他回去,是因爲能看見父君,能和父君在一起。
夕夜撲在來者的懷中哭了一陣,突然就止住了哭聲,抽噎了兩下,便不哭了。
“夜兒,你怎麼了?”來者又問他。
不知爲何。
“夜兒,同父君回去吧。”那來者忽然出現在夕夜的身後,拉着他道,“你出來說久也不算久,外面的世界很險惡,真心假意你還小,也分不清,同父君回去吧。”
夕夜耷着耳朵垂着尾巴,低着頭,他看着自己手中所拉着的父君的手:“父君……”
隨着睏倦之意滾滾襲來,夕夜的腦子也變得混沌不清,身體彷彿只是一具行屍走肉,在下意識地往前走着罷了。
這對於總是刻意斂着自己真實情緒的小青青來說,一絲的表現其實是已經很多了。
便又是這樣問他。
那身影轉過來,還是那般高大雄偉,令夕夜仰起頭來也看不清他的面龐,像始終隱在水霧裡似的。
“夜兒怎麼了?”
明明都是期待已久、渴盼已久的事情,不知道何故,他突然有些不想走。
話音落下,夕夜默了默,半天等不到頭上有迴應,他遂擡頭望上去,可誰知!那雄偉魁梧的身影正化作了光暈、化作了碎片,化作了粼粼的光點……正在逐漸消散……
夕夜瞪大眼睛看着,眼見着越散越快,已經只剩下一隻臂膀,已經消失了肩膀、消失了胳膊、消失了小臂、還剩手腕、還剩手指、還剩……
他連忙伸手去抓!
“父君!”夕夜着急,一聲大喊,猛地打了個寒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