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君幾天被關在空惜靈的房間幾天,依舊日日精神不振,清醒的時候不超過三個時辰。
“師傅,灼華是生了什麼病啊?”長君嚥下口裡苦澀的湯汁,水汪汪的眸子看着坐在一旁的紅裙女人。
“沒事,只是上次訓練累到了罷,是師傅不好,應該考慮到你的年紀。”
女孩笑着,閉了眼,然後翻了個身縮到被子裡去。在空惜靈以爲她又睡着了的時候,長君悶悶的聲音透過薄被子傳出來。
“師傅,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啊?灼華不是小孩子,灼華能夠幫忙的,絕對不會添亂的。”
空惜靈剛要摸摸她腦袋的手收回來,看着那小小的一團,不知怎麼回答。
長君已經完全熟睡了。
不曉得是這幾天休息好了,還是空惜靈的養身藥發揮了效果,在五月中旬的時候總算是恢復了精神。又在孤峰上養了幾天,長君就活蹦亂跳的跑到山下去找齊陽和齊寒了。她已經十來天沒有見到兩人了。
“齊陽哥哥!”腳下的木劍歪歪扭扭,好歹支撐到長君落到齊陽面前。雖然落地的時候還是摔了一個跟頭。
齊陽沒有上前扶她,因爲小孩已經翻了一個身就跳起來了。說心裡沒有震驚是不可能的,前一次看到小孩的時候,她雖然也能御劍了,卻只是堪堪離地罷了。現在,卻能從山峰之上滑下來。
何爲天才?眼前不就是麼?
“病好了?”
“那是自然,灼華的身體一向很好。”長君笑着將木劍撿起來,那木劍卻在手裡化成了木屑。
“哎喲,摔了一個跟頭也不能拿劍出氣啊!”
長君面上一紅,瞪了他一眼,“不是我。”說着又小聲的鼓囊了一句,又壞了。
“長君。”
長君一愣,從思考裡回過神來,“齊寒哥哥,你也來啦。嘿嘿,好久沒有人這麼叫過我了,我還不太習慣了呢。”
“散仙放你出來了?”
“嗯,師傅說我已經好了。你看,我還自己御劍下來呢!”
齊寒沒有誇她,反而是皺了皺眉,“你切記,這些本事,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用出來。散仙交給你可不是希望你用來炫耀的。”
“是,灼華受教了。”長君立時就彎腰鞠躬,卻在話語剛落下的時候擡起頭來對着齊寒眨眨眼笑。
“你這丫頭……”雖是這般說着,齊寒卻悄然鬆了口氣,看來這丫頭是真的恢復精神了。
“你今日下來做什麼?”齊寒不是話多的人,微微退了一步,隱藏到黑暗裡,齊陽自然就走了出來。
長君前看看後看看,捂着嘴笑,“你們兩兄弟還真是一個陰一個陽——師傅說,讓我下來跟着你們一起巡山。”
“巡山?”
“嗯,師傅說是我體力太差了,所以要跟着你們一起巡山,這樣還能增加我的實踐經驗呢!”
齊陽擡頭,和樹蔭下的齊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裡看到一絲瞭然。
“散仙的決定我自然不反對,只是不曉得你這嬌嬌小姐吃不吃得下苦來。”
“別小瞧人!”
日暮十分,長君已經完全不想動彈了,還好木劍碎成了渣渣,否則現在齊陽非得讓她自己御劍回去罷。趴在白雪背上,長君長長虛了一口氣。
“這石峰谷得有多大啊?”
“唔,沒有上百公頃,至少也有五十來公頃。”
“我們今天走了多少?” Wωω● Tтká n● ¢○
“不到一半。”
“……”長君仰天一嘆,招招手,“明天齊陽來接我吧?我們加快步伐,爭取明天將山搜尋完。”
齊陽不置可否,看着長君懶洋洋的背影,不着痕跡的嘆了口氣。
月光落在森林裡,將整個林間都抹上了一層白霜,去掉白天的熱氣,去掉白天的熱鬧,山林裡十分寧靜。
湖邊兩道人影,隨意而立,不管從那個方面看去,幾乎是一模一樣。
“是我們想的那樣麼?”
“應該錯不了。一定是山裡的什麼東西和陛下產生了共鳴才造成的。”
“也幸虧以前她沒有在山裡走過,否則非看出來破綻不可。這丫頭……陛下可精靈着。”
“我們今天特地留意了她剛剛下山來的時候走過的場景,可是什麼也沒有發生。”
“難啊,難啊。”
這搖頭晃腦的少年,可不是齊陽麼,那幾乎一模一樣的影子除了齊寒又還能是誰呢。
“沒動靜麼?”空靈的嗓音傳來,豔麗紅裙的女子在兩人身後顯出身形來,月光灑在臉上,看起來更加明媚動人。
“沒有。”齊陽搖頭,轉過身來,“這個方法管用麼?”
“總得試試。”
一時之間就安靜了下來,齊陽看見那個淡泊寧靜的女人籠在身前的手有些顫抖,忽然記起這個女人是會掐指算命的。
可是這般模樣是……算不出來麼?
“會不會是我們的落腳點錯了?我們一直關注是什麼引起了狽的反常,是什麼讓長君忽然……可是,我們似乎忽略了狽離奇的死因。”
“陛下帶有王氣,除非是刻意激怒或者滔天仇恨,一般的野獸是不會對陛下動手的。那隻狽發瘋的原因和死因一定是有聯繫的,如果我們換一個角度,說不得還能發現些什麼線索。”
齊寒和齊陽對視一眼,竟然一個接一句的將兩段話講完。雙生子的想法總是在某些時候出奇的一致。
空惜靈想了想,點頭,“殺死狽的手法的確是我的常用手段,不排除是人爲。”
“能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胡作非爲的,不是有大本事就是太過狡猾。”
“應該是兩者都有。”齊寒看了齊陽一眼,“據說散仙的術法來自一個叫洛川的地方?”
空惜靈點頭,沒有反對,“我師承師傅,師傅說過,這一派的確可以算是洛川的分支。”
“你懷疑是洛川的人來了?”齊陽愣愣的,然後撓撓腦袋,“可是,洛川是什麼地方?”
空惜靈想了想,搖頭,“洛川……我不知道。”
齊陽眼眸一瞪,然後攤手,“那怎麼辦?難道真的是什麼洛川人?可是他們爲什麼要這麼做?退一萬步講,這件事明顯是對着小……陛下來的,無外乎是爲了皇位,可是這個所謂的洛川,連散仙都不知道是什麼地方,說明不是個很大很出名的地方,完全沒有理由打陛下的注意,這完全是一條死路啊!”
“齊陽說得不無道理,這件事情還需要從長計議。先按着這個法子將整個石峰谷走完再說吧。”
“算不出來麼?”
“這件事,在命數之外,”空惜靈似乎是在感嘆,又似乎是在疑惑,“可以說的是,這是一個機遇挑戰,也是一個危險陷阱。”
齊陽眼神一閃,雙拳握緊,沒有開口說話。
散仙離開的時候比來的時候絢麗多了,帶着月華的鮮紅色花瓣從眼前旋轉着升入空中然後消失,留下一地暗香。
齊陽看着她消失,纔對着齊寒喃喃道,“機遇挑戰,危險陷阱,齊寒,你說,這是什麼意思?”
“意思太多,你自己想。”齊寒淡淡的掃了他一眼,後者一下子就炸毛了。
“嘿,你這小子,我還忘了問你,你從哪裡曉得的什麼洛川人?我都不知道。”
“書上。”
“什麼書……你唬我?你買的書我都看過!我怎麼沒有看到什麼洛川的事情?”
“散仙的書。”
“……齊寒,你說謊能不能打個草稿了!散仙的書上寫了散仙會不知道你……”
齊陽驀地停了下來,看着對面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那張帶着點點稚氣卻並不顯得稚嫩和無知,已經開始透露出男子剛毅和智慧的臉在月光下顯得有些若隱若現。
“你,你,你懷疑……”
“發生在她身邊的事情,難道她真的一無所知?”
“可是她也是人,又不是神,做不到全能啊。”齊陽只是喃喃,心裡已經開始向着齊寒的想法了。
“我所看到的洛川,不是一個地方,而是地獄。散仙所承的這一脈,是從地獄裡逃脫的一支。否則你認爲,他們爲什麼要拱衛長君那個小丫頭的帝位?”
“你瘋了?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齊陽急忙捂住齊寒的嘴,同時四下裡一看,靜悄悄的湖面連接這靜悄悄的森林,但就是這樣的安靜,讓他清楚的聽到了自己砰砰的心跳聲。
“你忘了是誰……”
“他們只是在藉助人間帝王的能力,返回到地獄裡去,奪回自己當初被踐踏的尊嚴。”
齊陽剛剛鬆開手,齊寒卻還是接着剛剛的話說着。說完之後,靜靜的看着齊陽。齊陽臉皮一陣發麻,鬆開齊寒,退了兩步。
舌頭已經僵硬了,他吹不出哨子來,就算喚來白雪又如何呢。齊寒一樣可以。
眼角直抽,齊陽在退了兩步。那張同自己一模一樣的臉已經模糊到看不清了,可是他還是能夠感受到一雙犀利的眼眸緊緊盯着自己,彷彿在看待一個即將被撕碎的獵物一樣。
喉嚨有些發癢,但是齊陽強忍着不出聲,只是毫不示弱的瞪回去。
他不曉得齊寒是什麼時候不對勁的,如果是散仙離開之前,那麼這個東西真的是很厲害,連散仙都瞞過了。如果是散仙離開之後,那麼說明它還是忌憚散仙的。
而這,也是他和齊寒唯一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