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048

方老頭和方老太原先被關在房裡, 還中氣十足地破口大罵,摔杯砸椅,可真被人帶到了紀雲汐面前, 卻是一個字都不敢說。

莊裡條件不如城裡, 最好的廳房在寶福看來也有些簡陋。

可對從鄉下土生土長的方家老頭和老太來說, 這廳房是他們有生以來見過最闊氣的。

看起來便成色極好的檀木桌椅, 一旁擺着的幾大盆冰塊, 以及堂上坐着的貴人。

那貴人相貌極好,髮髻彆着一朵金色牡丹、輔以白色玉簪,戴着簡單卻透着精緻的耳墜, 穿着件盛紅色繡着吉祥如意紋的裡裙,外頭披着件月白色紗衣, 腰間繫着與髮飾相襯的金色腰帶。

貴人斜倚在椅間, 染着淡紅色的指尖, 拿着把精緻秀氣的小團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着。

方老太和方老頭甚至都沒敢多看, 瞄了幾眼,就低下了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剛剛在田莊管事前的囂張跋扈全部沒了,彷彿被捏住了脖子的兩隻鄉間老野雞老野鴨。

方家位於偏遠之地, 村裡也就幾十戶人家。這麼些年, 也就出了他們家小兒子一個舉人。

當初小兒子中舉, 縣裡的大人們特地過來了一趟, 當時他們跪在地上時, 偷偷看一眼,就覺得那大人威嚴極盛。

可此刻堂上貴人, 渾身氣勢比那大人盛了不知多少,一看就不是他們能惹得起的人,也不是他們能高攀上的人。

紀雲汐靜靜看着兩位老人,給了旁邊寶福一個眼神。

寶福清了清嗓子,斜着眼,沒什麼好氣地開口:“你們可就是方遠的爹孃?”

方老頭是個慫的,他看了眼老太婆。方老太雙手十指交握擺在身前,有幾分侷促:“是,是的。”

這貴人的丫鬟,看着更不像是好惹的主。

寶福看到這對老人沒見過世面畏畏縮縮的樣子,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說話的時候調子更是幾乎飛上了天:“我們家管事可是就是你們向刑部告發的?說我們家管事殺了你們兒子?”

寶福說得直接,完全不避諱,也不顧及這對父母的心情,一副我能和你說話,是你祖上顯靈,你要好好感恩戴德的樣子。

若是旁人說這話,方老太肯定是要罵的,但貴人這滿臉兇蠻的婢女,方老太別說罵,連視線都不敢對上,因爲你看過去,她那雙眼必定狠狠瞪你:“是的,那賤丫確實是我們告發她,貴人小姐,那賤丫就不是個好東西,從小好吃懶做,還偷東西!如今還殺了我兒!我兒待她多好,她居然能下得去手!這得多毒的腸子啊!貴人小姐,您可千萬不能信她,她慣會騙人!”

來到村裡找他們,把他們帶到京城的人告訴過他們,說那賤丫如今被某家小姐看上,當了什麼賭坊的管事!堂上這位就是那位小姐吧?

沒見到這位小姐前,方老太覺得這小姐簡直瞎了眼,可真見了這位小姐,方老太覺得肯定是那賤丫頭使了心計攀上了高枝!

這位小姐能讓賤丫當管事,說不定也能讓她家閨女當管事呢!

她也有個閨女,比那賤丫好無數倍!

紀雲汐垂下眼眸,這纔開了口:“你說得是不錯。這方管事確實騙了我。”

方老太面上一喜。

紀雲汐繼續道:“因爲她,我的店虧了不少銀錢。錢倒是其次,但我向來最氣人騙我。我咽不下這口氣。”

方老太擡起頭,臉上眉飛色舞,安慰道:“貴人小姐,您和那賤人氣什麼!氣壞了身子多不值!而且那賤人怕是過不了多久就要被斬頭咧!”

紀雲汐緩緩搖頭:“不,我要把她從刑部救出來。”

方老太話頭一頓:“這——”

紀雲汐勾了勾脣,笑了下:“人一死可就解脫了,她是舒服了,可我這口氣消不了啊。”

寶福站在一旁,居高臨下看着那方家老夫妻,聞言十分嫺熟地接上了她家小姐的話,語氣極其惡毒:“就是,小姐,依奴婢看,就該把那方管事從牢裡帶出來,關在家裡,砍下她的兩隻耳朵,挖了她的兩雙眼睛,斬了她的四肢。背叛小姐,出賣小姐的人啊,就要讓他們活着受罪,死這種好事,可不能讓他們佔了!”

方老頭和方老頭冷抽一口涼氣,均是一臉懼怕,看着紀雲汐和寶福的眼神裡,更是小心翼翼。

不過話說回來,這貴人說得對啊!讓那賤丫就這般死了,豈不是便宜了她?!

紀雲汐看時機差不多了,懶洋洋道:“我這呢,有一法子,想讓二位幫我個忙。事成之後,爲表謝意,我會給你們四千兩。”

方家那對老夫妻豁然擡起了頭,臉色震驚!比當初京城裡來人找到他們,告訴他們小兒子被賤丫頭殺了時,還要震驚。

畢竟兩人生了不少孩子,六兒兩女。雖然他們從小慣愛小兒子,但也不缺兒子。

可他們缺錢啊。

家裡媳婦們又添了兩個大胖孫,一家子這麼多人,哪哪都要錢。

而這四千兩,四千兩是什麼概念!

在他們村裡,五兩銀子就可以讓一家過兩年!還能過得很好!

那上京城來尋他們,讓他們過來告發賤丫,並承諾事成之後給他們五十兩,他們都二話不說收拾東西就來了!

畢竟此事能爲小兒報仇,又能賺錢,他們不幹才傻!

可這位貴人小姐,一開口就是四千兩!四千兩啊!多少人一輩子別說四千兩,連一百兩都見不着!

而且,這貴人小姐要救賤丫頭出刑部,也是爲了折磨賤丫頭,也是給小兒報仇!

這是他們死不瞑目的小兒子,在天上保佑他們方家,特地讓這貴人小姐來找他們的呀!

方老頭沒忍住,忙不迭開口:“好好好……”

方老太撞了他一下,搶過話頭:“貴人小姐,好是好,可是四千兩可能不太夠,能不能再加一點呀?”

她臉上掛滿了討好的笑意,渾濁的眼中閃着貪婪的神色。

畢竟方老太可是最會討價還價的,這位貴人小姐一看就不缺錢,那她不得趁機多要一點?

紀雲汐不喜地蹙了下眉。

寶福臉一橫,眼一瞪,指着堂下兩人就破口大罵:“大膽!到底是鄉下來的老玩意!當這是市集,你來買菜討價還價?我們小姐能出四千兩,那都是做善事,看你們死了個兒子可憐!結果你們還想加錢!加死你們算了!我們小姐最討厭你們這種人,我告訴你,門都沒有!來人,把這兩人給我扔出去,省得在這裡礙了小姐的眼!”

此言一出,老夫妻倆就慌了神。

老頭子當即就推了老太婆一把,把老太婆推倒在地,怒道:“你個老不死的,就會壞事!”

而後他忙雙腿一倒,就朝紀雲汐跪了下去:“貴人小姐,我這老太婆不懂事,您可千萬別聽她的!您說,您什麼忙,我們兩個都一定幫!一定幫!”

老太婆摔得渾身疼,但她二話不說,變坐爲跪,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和紀雲汐懺悔:“貴人小姐,是我錯了!是我錯了!我貪心啊!我不敢了,貴人小姐別趕我們啊!您說什麼,我們就做什麼!”

紀雲汐靜靜地看着堂下的兩人,沒說話。

寶福以前沒少和紀雲汐演這些戲碼搶生意,見此冷哼了一聲,吊梢眉一動一動:“你們最好是真心懺悔。而且我警告你們,小姐最討厭別人騙她出賣她,若是你們拿了銀子,出賣小姐,那你們就等着被砍耳朵挖眼睛罷!”

方家兩人心頭一緊,忙搖頭說不敢。

他們當然不敢,而且也不會。那四千兩到手,他們只會死死瞞着,偷着樂。

紀雲汐離開此處田莊後,又將附近幾個田莊都逛了逛,便回了吳家。

她將畫師根據方家父母的描述,畫出的畫像遞給了吳惟安,順道和他說了說方遠的身高體型性格之類的:“那方遠因身有隱疾,在外人面前很是沉默。你那有比較相符的人麼?”

吳惟安看着畫像,很快就想到了一個合適的人:“有。”

紀雲汐頷首:“行,向你租用幾日,你開個價。”

吳惟安收起那張畫像,難得大方:“這次不收你錢,人也不用租,今後就送你了。”

紀雲汐多看了他一眼。

吳惟安心情挺好:“就當你這些日子照顧我生意,給你的優待。”

畢竟這些年,他手裡可從來沒有過存銀。

但現下,就算鏢局需要賠償,可扣掉賠償款,他可是也有兩千零五十兩銀子了。

別看他這夫人大手大腳,一開口就是幾千兩幾萬兩,那是因爲她有錢,她的生意動不動就這個數。

但對於尋常人家來說,兩千零五十兩銀子,可是一大大大大筆錢了。

優待?

紀雲汐面上沒太多表情,但心裡呵了一聲。

紀雲汐對自己的定位一向很明確,她是個生意人,生意人的毛病她都有。

做生意,誠信和公平公正是對顧客。

而和合作夥伴的相處,那就不太一樣了。

面上是合作,是相談甚歡惺惺相惜,是互相忽悠對方給對方畫大餅,但背地裡可都是看不清的試探和爭奪話語權。

你和合作夥伴講誠信,講公平公正,那往往你最後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畢竟爲何合作?合作的開始,不都爲了利益麼。

那就隨時也會因爲利益而反目成仇。

只有保證兩人的利益始終綁在一起,這段關係才能長久維繫。

紀雲汐很欣賞吳惟安這個人,因爲她覺得,對方的想法,和她差不多。

兩人都講利益,反而簡單。因爲利益一致不一致,很容易能看出來,也能掌握規律,有跡可循。

而感情,太過多變。

畢竟紀雲汐在現代看了太多。感情這種東西,誰能說它是不是會一直在。

多少情侶,多少夫妻,一開始愛得死去活來。可一年兩年三年,愛突然間就沒了。

也許昨天還愛,今天就沒了呢。

而且吳惟安這人,深不可測,戲演得讓人分不清真假。紀雲汐目前也沒看透他。

但她只需要知道一點,他可不是個講感情的人。

紀雲汐代入自己想了想。

現在她能如此大方,是因爲她真的有錢。賺的永遠比花的多,因爲錢多到一定程度,就能錢生錢了。

可一開始沒錢的時候,她也是分文必爭,能花一毛絕對不花兩毛的。沒錢的她,什麼情況會願意免費?當然是這件事,本就是她樂見其成的時候。

紀雲汐垂眸想了想,擡眸,看着面容輕快的他,忽而問:“你那人,剛好缺個身份,需要張臉?”

吳惟安拿着畫像的手一頓,可面上半分不顯,帶着幾分訝然:“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可都是爲了幫你。”

“哦,那多謝。”紀雲汐語氣敷衍,聽着就知她根本不信他說的話。

吳惟安繞過這個話題,剛想問問她到底給了那方家夫婦多少,以至於對方居然願意給殺死自己兒子的人開脫,就發現了有人上門。

他聽力極佳,紀明焱的腳步聲,只要踏進吳家大門,他就能察覺到。

吳惟安對她道:“你六哥來了。”

紀雲汐:“他應該是來看你。”

吳惟安拿着畫像:“我現下就去做面具,你六哥就靠你攔着了。這三日我不在,吳家就拜託你了。”

紀雲汐頷首:“知道,去吧。”

面容鎮定,語氣淡然,聽着就讓人心下安穩。

吳惟安捏着畫像,腳下輕點,飄到冰鑑旁,順走了一碗冰糖最多的冰粉,很快就消失在了原地。

紀雲汐邁步而出,反手將門關上,朝院外走去,剛好和跑進來的紀明焱遇上。

紀明焱一聽到妹夫暈倒就趕緊過來:“三妹,妹夫如今怎麼樣?醒過來了嗎?”

紀雲汐頷首:“一個時辰前醒了一會兒,但現下又睡着了。”

紀明焱當即道:“我去看看他!”

紀雲汐喊住他:“六哥,程大夫說安郎需要靜養,這七日最好別讓人打擾他。”

紀明焱委屈道:“可我不是外人啊。”

紀雲汐提醒他:“但你有些吵。”

紀明焱沒話說了。這個他自己也認,可他沒辦法。他就是喜歡和喜歡的人說說話,有錯嘛?

紀明焱站在原地,低着頭,時不時就擡眼,看看紀雲汐。

他心裡藏着馬的事情呢。這事他還誰都沒告訴,因爲他沒想好怎麼辦。

但現下,妹夫因爲想念馬,都暈倒了,需要靜養七日!

那紀明焱覺得,這馬還是要還給妹夫的。

紀雲汐看出他的猶豫,問道:“發生什麼了?”

紀明焱糾結了一會兒,便把事情對他三妹和盤而出了。

馬在五哥那裡,紀雲汐倒是真沒想到。

不過轉念一想,這倒是件好事。

至少這幾日,不會再有人找到馬上門來了。

吳惟安的七日假,有保障了。

紀明焱道:“這事我還是去告訴妹夫罷,不能讓妹夫一直病着!”

紀雲汐搖頭:“六哥,此事不能說。”

紀明焱疑惑:“爲何?說了妹夫就能好。”

“不。”紀雲汐不緊不慢地忽悠,“程大夫說了,這七日不能讓安郎心情起伏太大。他如今雖傷心,但心情已稍稍平復,接受了馬可能找不回的事實。但若你現在告訴他,馬找到了,他必定大喜。大喜大悲,是大忌,我怕安郎承受不住。還是等他身體好後,再和他說穩妥些。”

紀雲汐對家裡哥哥們的性子門兒清,她真想忽悠,沒一個哥哥能招架住。

更不用說,還是最容易被忽悠的紀明焱。

*

密室之中,桌前放着一顆不太亮的夜明珠。

黯淡的光映襯着吳惟安的臉。

他難得認真,脣微抿着,骨節分明極其好看的雙手拿着一根極細的針,針頭沾着特質的染料,靈活地在皮上來回穿梭。

當日準備科舉,吳惟安每晚到點就睡,甚至偶爾看得煩了,還會偷偷懶。

可現下,他每日就睡一兩個時辰,也毫無怨言,反而如癡如醉。

三日後,吳惟安拿着面具,以詭異的身形走出了密室門,而後飛身而起,掀開地窖門。

地窖就在糧倉的角落裡,平平無奇。

他把門重新蓋上,一路從糧倉目不斜視地走出去。

看着就煩。

這些日子,糧倉裡的糧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日一日變少。

想必再過幾天,糧倉就會恢復成以往空蕩蕩的模樣。

他不禁在心中想,他那些下屬,真的就沒錢到寧願拿糧食,也不願多等些時日。他們不能待他日後有錢了,再來向他拿錢嗎?

吳惟安打開糧倉的門,走了出去。

外頭已是夜間,湖心亭中有蛙叫聲傳來。

吳惟安擡頭看了看夜空,開口道:“出來罷。”

黑夜之中,一名戴着面具的男子現出身影,他低下頭彎着腰,恭敬道:“公子。”

吳惟安擡腳,在院中不緊不慢地走着,隨口問道:“三年了罷?”

面具男子點頭:“回公子,是。”

吳惟安將手中新鮮出爐的面具輕輕一拋,男子第一時間接住。

吳惟安:“你今後的身份,方遠。具體的,夫人會和你講。”

面具男子握着手中的面具,暗自長呼了口氣。

三年了,他隱在暗處,沒有身份。

他早該是個死人,是公子,給了他一條命。

而他等了三年,等來了能在陽光下活着的機會。

面具男子沉聲道:“是,謝公子。”

“日後路怎麼走,你自己看着辦。”吳惟安對這人並沒有安排,“但希望有一天,你能有機會讓我用上你。”

面具男子單腳跪地:“公子放心,屬下一定不辜負公子栽培。”

“嗯,起罷,戴上就別摘了。和我一起去見見夫人。”

吳惟安帶着方遠見了紀雲汐。

紀雲汐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幾眼。

吳惟安靠在一旁,雙手環胸:“怎麼樣?你這八千兩,花得可值?”

紀雲汐頷首:“確實不錯。”

吳惟安一笑,腳尖輕點,心下得意。

紀雲汐囑咐了方遠幾句,方遠便隱了身影,按照紀雲汐交代的,去找了他的‘爹孃’。

方遠離開,臥房的門被關上。

紀雲汐還有一些明日的細節,要用吳惟安手裡的資源。

比如那日殿試前,幫他在書生圈裡給他立人設的‘水軍’。

吳惟安自然雙手奉上。

這些資源,放着也是浪費,能給她用,還能幫他賺錢,簡直一箭雙鵰。

以前他手裡資源再多,可都沒地方賣。

江湖廟堂之中,無人知道他搭建的網,也沒人知道他的身份。

他怎麼賣?賣給誰呀?

這次動用層層關係,讓他父親的名字出現在吏部紀明喜的眼中,讓父親調任來京,也是吳惟安覺得時機到了。

他原本是想在幾個皇子中選個看上眼的人,大家互利互惠。

沒想到,紀雲汐先找上了門。

前頭他還遲疑,但如今,吳惟安覺得紀雲汐確實是最佳的人選。

她紀家和太子的關係,以及她那富可敵國的錢財,就是她最佳的倚仗。

而她那一家心善簡單的哥哥,就是她最大的軟肋。

她有明顯的把柄,這樣的人很適合,比皇子們合適多了。

那些皇室之子,心思太重太多疑,而且心狠,最擅長用過就丟。可紀家不會。

且他在皇子們面前,必得做小伏低,哄着捧着。雖然他是不在意,但能不折腰,當然選擇不折。

公子和夫人的門被關上,不遠處做事的圓臉管事,便擡腳離開了。

他剛剛都聽見了。

他就說那日,公子怎麼能拿出七千兩!原來是靠這面具賣了夫人八千兩!

方遠背後的人,圓臉管事知道。

這人身上背了血海深仇,殺了江湖中一個大門派的長老報了仇,可之後一直被追殺。

若不是公子讓他們救下,人怕是早就死了。

當然,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公子前頭向夫人拿了兩千兩,給了他一千兩,那就是還剩一千兩。

現下又靠賣皮賣了八千兩,給了他七千兩,又剩下了一千兩。

公子手裡,如今有兩千兩。

這次上京城的兄弟,前幾年欠下的差銀,基本都結清了。

可其他地方的兄弟們,還欠着啊。

圓臉管事心想,就以上京城向外擴,一個一個城的結清罷。

畢竟這些年,大家都來要錢啊。

這些,都是他一個人在擋着,都是他,腆着老臉和大家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說如今日子過得困難,希望大家能等等,能寬限些時日啊。

兩千兩,應該能結七八個城池罷。

一個城一個城的還,總能有還清的一天。

想着想着,圓臉管事的腰桿子都直了一些。

他已經預見了日後債務還清後,上上下下和和美美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