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057

紀雲汐這些日子都在物色四家布莊適合的‘高流量高顏值服務員’。

算下來, 開這四家布莊前前後後花了她大幾萬銀兩,短期內是很難收回成本的。

可她當下的初衷,是不計一切成本搶興樂布莊的客流和生意。

她參考的也是上輩子外賣剛入市場時, 各大商家用低價搶人以及用流量明星帶貨的雙模式。

興樂布莊沒了生意, 就沒有進賬。沒有進賬, 卻一直有流出, 必定會出現資金缺口。

出現資金缺口, 邢家若不想布莊關門,就要將客棧那頭的盈利填進布莊之中。

書中女主邢舒月,對家族親情看得很重, 她一定不會讓興樂布莊出事。

邢家當年靠布莊發家,客棧是後頭纔起來的。

興樂布莊是邢家的源頭, 也可以說是信仰。

而邢家一直是五皇子的錢袋子, 這錢袋子一癟, 五皇子府上養着的那羣幕僚、武林高手、死士暗衛,以及佈局的每一件事, 哪一樣不需要用錢?

錢確實不是萬能的,可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寸步難行。

這個道理,誰都懂。

這一件事上, 紀雲汐能做的都已經做了。

布莊也將會漸漸走上正軌, 她只要源源不斷地往裡砸錢, 而後靜觀其變, 看看那邢舒月打算如何行事, 見招拆招便行。

若是對方想打價格戰,紀雲汐也奉陪到底。

就是不知道邢家, 有沒有那麼大的資金量,燒得起多少錢了。

否則一旦山窮水盡,邢家不止沒了布莊,客棧也保不住。

到時候她低價收購,豈不美哉?

上輩子紀雲汐,就愛這麼和競爭對手玩。

直到把對方玩死。

從未有人能真正知道她紀雲汐手裡,到底有多少錢。

心裡頭輕鬆了,身體也收到反饋,推遲了好幾日的葵水在這天晚上悄然而至。

紀雲汐睡眠質量一向不錯,睡着後只要動靜不大都能一夜到天明。

可今晚,半夜時分,她卻陡然驚醒。

紀雲汐的第一反應是,葵水來了。

紀雲汐的第二反應是,吳惟安騙了她。

他雙手環在她腰間,下巴抵在她發頂,把她當人形抱枕一樣抱着,睡得正香。

背後這男人體溫比她低一些,環在她腰間的手溫涼如玉。

紀雲汐安靜躺着,在理思緒。

這些日子,她每日醒來,吳惟安早就起了,只留下一個空蕩蕩的被窩。

她以爲是他上翰林院起得早,可他前天休沐,也難得起了個大早。

她一醒來,他剛好練功出了一大身汗回來。

那時紀雲汐沒多想,因爲習武之人勤加練習是很正常的事情。

可現在仔細想想,這麼久了,他何時在早間早起練功過?他不都大晚上去他的糧倉拉着下屬對打麼。

吳惟安就不是個喜歡早起的人,他反而喜歡晚睡。

呵。

她不是沒問過他,他怎麼回答來着?

‘好像確實沒有?’

‘沒太注意?’

男人的劣根性啊。

不管是不是真的喜歡,有投懷送抱都不會拒絕。

更何況,紀雲汐長相身材都是上佳。

不過小問題罷了,紀雲汐也不是很在意。

畢竟他們已經是夫妻,糾結這些小事也未免太過矯情。

紀雲汐曲起手肘,往後戳了戳他。

吳惟安睡得懵懵懂懂,眼睛都沒睜開,下意識把人抱緊了點,囈語道:“怎麼了……”

他手一收緊,壓到了她的小腹,紀雲汐便感覺到了葵水的來勢洶洶。

她蹙眉,加大力道往後捅了下,冷聲:“鬆開。”

吳惟安刷地一下清醒。

他立刻鬆開了雙手,身姿輕快地往旁邊一滾,拉開了兩個人的距離。

他輕咳了一聲,本想解釋幾句,但想想,他這夫人不傻,解釋也不過欲蓋彌彰。

吳惟安索性閉嘴閉眼,裝作什麼都沒發生。

紀雲汐從牀上起身,下意識摸了摸身下,感受到了一手滑膩。

牀果不其然沾上了血,這讓她心情變得很差。

每次姨媽期間醒來,發現衣服和牀都沾上姨媽血,是紀雲汐認爲最糟心的事。

她冷着臉從牀上爬起來。

吳惟安很高,人躺在牀上,剛好攤成一長條,從牀頭到牀尾。

紀雲汐如今已經習慣了這條人的存在,黑暗中也能精準從他身上跨過去,下了牀,打開牀腳的一個暗格,從裡頭拿出一顆鴿子大的夜明珠。

周遭黑暗被驅散,紀雲汐走到衣櫃旁,拿了件乾淨的寢衣和類衛生巾物品,出了門。

這期間,吳惟安一字未說。

他能明顯感覺到她情緒不佳,似乎有些暴躁。

房內重新恢復黑暗,黑暗之中,吳惟安睜開雙眸,單手託着頭,兀自納悶。

這整得哪一齣?要和他分房睡?至於?

她當初不是還說挺想懷上他的孩子的?

他正想着呢,寶福帶着一衆丫鬟忽而開門進來。

夜明珠照亮了房內,寶福走到近前停下,福了福身,語氣依舊陰陽怪氣:“姑爺,勞煩您起身,小姐喊我們換寢具。”

吳惟安輕佻了下眉眼。

分牀睡還不行,還要把她的寢具也帶走?

他嘆口氣,認命地起牀。

這刁奴對他虎視眈眈,怕是再不起,她就動手了。

這些日子,吳惟安也看出來了。

紀雲汐基本上不怎麼管下人,只要他們把手頭事情做好。

而且,她對寶福這丫鬟,更是寵得不行,寵女兒似的。

庫房鑰匙她都給了寶福,她之前給他的那些銀兩,都是找寶福要的。

算了,他不和頭腦簡單的刁奴計較。

吳惟安坐在桌前,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着空茶杯。

忽而,他眼神微微一凝,落在被丫鬟們換下來的牀單之上。

那裡有一團血跡。

吳惟安輕嗅了下,果然聞到淡淡的血腥味。

武功高強之人五感一向極強,但在熟悉的環境之中,會因爲本人放鬆警惕,而下意識忽視。

吳惟安蹙眉低頭,指尖輕釦桌面,神情晦暗不明。

換好乾淨衣裳的紀雲汐從外頭進來。

丫鬟們還在鋪新的寢具,紀雲汐朝吳惟安看了一眼,走過去坐在他旁邊一起等。

吳惟安神色正常地擡起頭,有些好奇地問:“你來葵水了?”

紀雲汐:“嗯。”

吳惟安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她和平常無異,除了臉色稍許有些蒼白。

紀雲汐毫不示弱地看回去:“有事?”

吳惟安是真心發問:“你不疼嗎?”

這個問題,他好奇很久了。

兩人成婚已快四月,他差不多摸清楚她來葵水的規律。這個月確實晚了些。

紀雲汐:“不疼。”

吳惟安若有所思:“這樣。”

紀雲汐看向他:“怎麼,你見誰疼過?”

吳惟安垂眸:“偶然見過,沒什麼。”

紀雲汐輕嗤了聲。

她想了想他的爲人處世。

若是沒有必要,他應該不會花精力去在意這些無關人等的細節。

像他們這些人做事,向來無利不起早。

紀雲汐隨口猜測:“你不會趁着人家來葵水之時,痛下殺手罷?”

吳惟安將空茶盞放好,伸手拿了茶壺,倒了杯水,本想遞給她,但遞出去前意識到水是涼的,他索性自己喝了,語氣真誠道:“我怎會做這種事?這也太沒良心了。”

哦,那他確實這麼幹了。

紀雲汐也絲毫不意外:“真是可惜,我不疼。”

吳惟安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你沒有武功在身,疼和不疼有區別?”

紀雲汐:“…………”

她置於桌面的手五指成拳,似乎想反駁什麼,但想了想,似乎也無法反駁。

她確實沒有武功在身。這確實是她的弱點。

紀雲汐拍桌而起,冷聲道:“睡覺。”

吳惟安身子跟着顫了下。

嘶,火氣有點大。

他一口一口喝着涼水,喝完後纔回牀。

紀雲汐已經睡下了,她微蜷着身子,哪怕不疼,但雙手依舊下意識捂着小腹。

反正她看起來並不在意。

吳惟安沒去動丫鬟疊得整整齊齊的新被,徑直拉住她被子的一角,躺了進去。

他手環上她的腰,剛想把她攬入懷中。

睡夢中的人動了動身子,已經自覺調整了一個最舒適的姿態。

吳惟安微微一愣,他闔上雙眸,脣角微揚。

*

之後的進展和紀雲汐估計的差不多。

她將青帘姑娘和魚躍公子放到東蘊布莊的第二日,一整天下來,東蘊布莊的門檻幾乎被踏破。

二樓專賣男子衣飾,魚躍公子安排在二樓。可女客經過間,都會在二樓停留,目光追着席間招待男客的魚躍公子,三步一回頭。

甚至有女子拉來家中兄弟,打着爲哥哥弟弟們買新衣的藉口,陪着他們在二樓轉悠。

青帘姑娘在三樓招待女客。

當初青帘姑娘名滿江南,靠得就是一副好嗓音。她嗓音清甜抓耳,和小姐們說話時,軟了二樓不少公子們的心田。

也有不顧及風言風語的公子,特地去那三樓,給家中姊妹孃親挑衣服。

其他三家皆是差不多的運營模式,雖都不及青帘和魚躍有名氣,但怡紅院和小倌館出來的人,容貌都不會差。

人本質都欣賞好看的事物,能在挑衣服的時候,多見幾眼好看的人,誰不樂意?

更何況,如今布莊便宜,算是買一件送一件,而且做工布料壓根不比別人家的差。

價格,質量,服務。

三樣優勢出來,紀雲汐的布莊生意不好,都難。

而且人向來有從衆心理,她布莊的人愈多,就有更多人非得到她家布莊來買。

哪怕現下無貨,需要等一段時日都心甘情願。

畢竟搶的人多,說明這東西好呀。

別人家的都沒人買,說明不夠好嘛。

至於前頭百姓最爲喜歡和擁護的興樂布莊,接下來一月也是生意慘淡。

顧客可不和你商家講情懷,他們追求的,都是物超所值。

不過哪怕如此,興樂布莊也沒什麼動作。

它們沒有跟着降價,靜悄悄的。

對方這麼穩,倒挺出乎紀雲汐預料。

不過這五皇子和邢舒月是書中男女主,穩得住也正常。

在紀雲汐的布莊生意紅紅火火之際,聖上生辰也到了。

慶文王給皇兄過完生辰,即將離開上京,回到他的封地。

在離開前一日,儀兒小郡主不知從哪個下人口中聽到了東蘊布莊的名號,吵着嚷着要去東蘊布莊買衣裳。

慶文王也聽說過青帘姑娘的名號,他本來就欲去這東蘊布莊走動走動。

可慶文王懼內,生怕這事傳到王妃的耳裡,回去後吃不了兜着走,一直都沒敢去。

這下女兒提起,正中他下懷,父女倆一拍即合。

東蘊布莊的夥計,都是紀雲汐精挑細選的人。

再加上這月來,夥計們都見識了上京城各家權貴,看到慶文王來,也很穩得住,恭恭敬敬行了禮,請人迎了兩位上去。

慶文王拉着女兒的手,已經聽見了三樓傳來的女聲。

那女聲音色極好,一聽便是上乘。而且青帘姑娘不止有一副好嗓音,據說更有一副好容顏。

慶文王心頭被勾得極癢,催着女兒道:“儀兒走,我們快去三樓。爹爹給你和你大姐姐你孃親挑好看的衣裳。”

儀兒蹦蹦跳跳的:“好啊好啊!”

可到二樓,儀兒一見魚躍公子,就不走了。

慶文王愛財好色,他的女兒,和他一脈相承。

八歲的小姑娘,不懂男女之情,但她從小就喜歡長得好看的哥哥姐姐。

她當即死死拉着她爹的手:“爹爹,先給你和大哥哥買!”

這丫頭愛和她孃親告狀,慶文王只能哄:“儀兒啊,先給你買!爹爹和你大哥哥衣服多着呢,不急啊不急。”他比較急着見傳說中的青帘姑娘。

“不行!就要給你們先買!”儀兒甩開慶文王的手,一屁..股坐地上就哭着鬧着不肯起來了。

這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本事,也和她孃親一脈相承。

肚子又圓又大的慶文王毫無辦法,只能由着女兒。

儀兒當即就蹭到了魚躍公子旁邊,仰着頭眨巴着大眼睛盯着,一向嗓音又尖又亮吵得五皇子府裡下人頭疼一個月的她,聲音軟了下來,糯糯的:“我、我要給爹爹大哥哥買衣服!”

魚躍公子看了父女倆一眼,知道這二位是不缺銀兩的,當即態度很好地哄着小丫頭。

東蘊布莊的衣裳都是訂製的,魚躍給兩人講述各匹面料。

他每講一匹,儀兒小手一揮,十分氣派地就說買。

慶文王也不缺這點買衣裳的錢,他心不在焉的跟着,見女兒被哄得很聽話,他讓屬下看着,自己偷偷摸摸去了三樓。

青帘姑娘從慶文王踏進布莊的門,便知道了。

見此,她迎了過來,帶着慶文王看布。

慶文王暈乎乎的看着她的臉,聽着她的話,青帘每說完一匹布,都眉目含情地看着他,慶文王便暈乎乎地說買。

最終,慶文王父女倆走出東蘊布莊時,訂了慶文王府三年都穿不完的衣裳。

回去後,慶文王妃大怒,慶文王府雞飛狗跳了好幾日。

慶文王妃吵着說要退,都被慶文王和儀兒趕緊攔了下來。

父女倆的想法也是一脈相承,這衣服退了,他們的臉往哪擱?以後再去上京,如何有臉再去東蘊布莊見魚躍和青帘啊?

後頭,訂的衣裳送到慶文王府時,慶文王妃見衣裳確實值這個價,而且顏色款式都比封地要新,要好看數倍。

慶文王妃便再也不提這事了,忙着日日穿着新衣出門,和她的那些‘閨中密友’小聚顯擺。

慶文王府的事,乃是後話。

總之,類似的事情,層出不窮地在東蘊布莊發生。

魚躍和青帘先頭混跡歡樂場,和貴客打交道都是一把好手。兩人都格外有分寸,他們會根據每一位貴客的家世,賣出一定量的衣裳,絕對不會讓這個程度太過。

慶文王有錢,且即將離開上京城回到封地,自然要好好宰一筆狠的。

故而這一月來,紀雲汐的布莊非但沒有虧損,反而因爲東蘊賣出的那些貴衣,小有回本。

可興樂布莊,卻完全相反。

慶文王走後第二日,邢舒月便去了五皇子府。

前頭,慶文王在,幾乎日日夜夜盯着五皇子,五皇子上哪,他這個皇叔也跟着上哪。

邢舒月根本沒有機會和五皇子碰面。

邢舒月在五皇子府待了半時辰,出來後沒多久,便去了長鬆坊。

坊裡有一顆大榆樹,榆樹旁住了戶人家。

那戶人家的女主人,今年二十有五,嫌貧愛富,最愛光鮮豔麗的衣裳。

而男主人,性格衝動易怒。

當年,女主人在她的興樂布莊花重金買了件衣裳,事後男主人和婆婆便來布莊鬧了。

自然,此事很快就被邢舒月擺平。

此後兩年,女主人稍有收斂。

不過近日,邢舒月想起了這兩人。

她低聲對身旁人耳語了幾句。

身旁人領命而去。

*

錢宜秀是街坊裡最會打扮最會花錢的婦人。

家裡婆婆很早就看她不順眼,想兒子休妻。但媳婦漂亮,兒子說什麼都不肯。

兩年前,錢宜秀沒忍住,偷偷拿了家裡錢去興樂布莊買了件衣裳。

事後衣裳退回,她被婆婆修理得很慘,這回,丈夫非但不幫,也和婆婆一起對她動了手。

之後兩年,婆婆防着,錢宜秀也是怕了,一直也沒敢進那些布莊首飾店。

她一進去,就忍不住。

而近日,錢宜秀又有些忍不住了。

因爲如今東蘊布莊的名頭實在大,她確實是想去看看。

可到底忌諱着兩年前的事,錢宜秀還是沒敢。

這日下午,她在自家麪店裡幫忙。

婆婆在收銀錢,丈夫在後廚擀麪。

只是很巧的,婆婆和丈夫前後腳被人叫走了。

事情好像很急,婆婆甚至連銀錢櫃子都沒鎖好就被對方拉走了。

錢宜秀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但她到底沒什麼動作,依舊在洗蔥。

不遠處的翠花大嬸忽然過來找她嘮嗑:“大妹子啊,你聽說那東蘊布莊不?”

錢宜秀點了點頭。

翠花大嬸道:“我聽說裡面衣服可好看呢,裡面的什麼什麼魚公子,長得可俊了哦。”

錢宜秀忙補上一句:“是魚躍公子。”

翠花大嬸:“對對對魚躍公子,大妹子你知道啊?”

錢宜秀點了頭,臉色羞紅:“我見過。”

她特地去那小倌附近轉悠,晃了好幾日才見到的。

翠花大嬸看着這錢宜秀的模樣,翻了個白眼。

打扮得和狐狸精似的,還整日一副心神盪漾的模樣,就是個不着家的狐媚子。

她兒子成日來這麪店吃麪,不就是來見狐狸精麼。

翠花大嬸道:“那可好了!大妹子,我正準備去那東蘊布莊呢,你陪嬸子去唄!”

“啊?”錢宜秀一愣,有點心動又有點遲疑,“嬸子,那東蘊的衣服,都可貴啦。嬸子你錢夠嗎?”

翠花大嬸道:“夠的夠的。”她伸手就去拉人,“快走罷,嬸子存了這麼久的銀兩,就想買件好看的衣服。別人都不懂,但大妹子你肯定懂的。”

錢宜秀忙點頭。

她本來就想去東蘊,這下被拉着,自然不會拒絕。

而且走之前,錢宜秀鬼迷心竅,偷偷拿走了家裡的銀兩。

可兩人剛進東蘊布莊門口,翠花大嬸忽然間說錢忘了帶,讓錢宜秀在店裡等着,她回家取了錢就來。

錢宜秀已經被店裡五顏六色的好布匹,和掛在一旁展示用的漂亮衣裙,迷住了心眼。

她甚至都沒聽翠花大嬸說了什麼,嗯嗯啊啊的敷衍着,眼睛已經盯在了那些她想要很久的衣裳上。

錢宜秀從一樓去了三樓。

青帘一眼看出錢宜秀應該不太能買得起,爲了避免爭執,青帘甚至特地出言,想打消錢宜秀買衣裳的念頭。

可執念太深,錢宜秀最終還是用了所有的銀兩,訂了件店裡最便宜的衣裳。

……

翠花大嬸並沒有回家,她去了麪店,剛好遇上回來的男人和婆婆。

翠花大嬸趕緊過去:“啊呀,你們去哪裡了?讓我一番好找啊!我剛剛從東蘊布莊經過,發現你家婆娘在店裡哦!!”

男人和他娘對視一眼。

“這個賤蹄子!!”男人他娘一拍手,趕緊衝進店裡看她放錢的櫃子,果然,她忘記鎖了,裡頭的錢都被那賤蹄子給全部拿走了!

男人也氣得不行,四處走動間,拿了把掃把就往外衝。

翠花嬸子連忙把人攔下來:“大朗,你這是要幹嘛?”

大朗臉色陰鷙:“我揍死她!我非打斷她的腿不可!我看她還怎麼出門!”

翠花大嬸記着旁人的交代,把對方讓她說的,對着男人說了:“你和你婆娘計較什麼。說到底,這也不是你婆娘的錯。那東蘊的衣服,我看了都想要!誰不想要啊?最近大家可都說這事呢,而且聽說這家店,不止賣貴的衣服,還特地找了好看的男子在店裡賣衣服,就爲了勾宜秀那樣的妹子去送錢!說到底啊,都是這些開店的不對!黑着心想騙錢呢!”

*

布莊生意告一段落,過不了多久又是開泰莊的一場拍賣。

紀雲汐近日都在開泰莊忙這事。

這天傍晚,吳惟安下了翰林院也沒先回家,而是特意去東蘊布莊轉了轉。

他能看出來,日後這東蘊布莊的一半盈利,將會是多麼豐盛的一筆銀錢吶。

故而最近,吳惟安就特愛逛東蘊布莊。

青帘看見他來,便下意識避讓。

她如今可算知道這人是誰了,也知道他是三姑娘的夫婿。

如今的日子,是青帘期盼了好久,做夢都不敢想的。

她可不想因和這姑爺有牽扯,而惹了三姑娘的眼,丟了這活計。

每回見他來,青帘是能躲多遠躲多遠。

她總覺得每回這人看她的眼神,都太亮了一點,弄得青帘心中害怕,怕他對她有什麼非分之想。

吳惟安看看這些布匹,看看青帘姑娘,看看魚躍公子,越看越是歡喜。

原本他對魚躍有點不喜,但如今對方給東蘊帶來了這麼多生意,吳惟安自然不計前嫌,覺得這男子確實不錯。

他很是欣賞。

吳惟安欣賞完,去了附近的開泰莊,和他夫人一道回府。

天邊夕陽瑰麗如仙境,街邊行人來來往往,街邊小販坐在附近不遠,吆喝着賣菜賣餅賣雞蛋。

紀雲汐和吳惟安一道出來,兩人離得很近。

映在地上的兩道身影,交纏在一起,密不可分。

她輕聲問他:“我讓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

吳惟安回道:“查到了一些,但五皇子藏得太深,很多證據已被他銷燬,有點難。”

紀雲汐仔細想了想:“其實,也差不多了。”

吳惟安贊同:“我們埋個種子就好,剩下的……”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忽而有雞蛋砸來。

砰得一聲,砸在紀雲汐額間。

雞蛋破了殼,橙黃色的蛋黃蛋白順着她白皙的臉頰滑落。

冰冷黏膩,還有些疼。

剛剛兩人談事,晚香寶福一衆下人退後了一段距離。

這回,一時之間都趕不及。

越來越多的雞蛋破空而來,蜂擁而至。

紀雲汐不避不讓。

她端端正正立在原地,甚至都沒有伸手去擦臉上的蛋清。

哦,她已經記不清她被人砸雞蛋砸過多少回了。

吳惟安反應很快,他一把扯住她袖子,想將她往懷裡帶。

但無濟於事,母子倆人喊來一衆親戚,四面八方圍着朝紀雲汐和吳惟安扔雞蛋。

他們越砸越瘋狂,嘴中叫喚着,嘶喊着:“砸死你們這些奸商!砸死你們!店裡衣服賣那麼貴騙百姓錢!你們還有沒有良心!!一個個都是黑心腸啊!大家可別再去買東蘊布莊的衣服了啊!他們在騙錢!騙錢!騙錢!”

吳惟安緩緩眨了下眼。

蛋液從他眼睫滑落,周遭一切都有些朦朧。

他低頭,眼前只剩下紀雲汐的臉。

她出門都會精心打扮,那張臉一向精緻好看。可現下,卻極爲狼狽。

可她的神情顯得非常平靜,甚至習以爲常。

習以爲常。

吳惟安淡淡地想。

紀雲汐確實是習慣了。

根據以往的經驗,她閉上了雙眼,安靜等着她的人解決這羣圍過來的百姓。

紀雲汐甚至開始想,這羣人應該是邢舒月的手筆。

這位書中女主,最愛幹這種事。

接下來,這家人怕是性命不保,邢舒月會對他們動殺手。這樣才能掀起滔天巨浪。

那麼她應該……

紀雲汐忽而睜眼。

她感覺到,身前這人氣場不太對,隱隱有殺意。

他甚至微微擡起了右手。

周圍有很多他的人,這手勢怕不是……

紀雲汐想都沒想,徑直把他擡起的右手不由分說給壓了回去。

她的五指握着他右手四指,兩人的指間都是蛋液,很是滑膩。

但紀雲汐還是緊緊握着。

她靠近一步,微仰着頭在他耳前提醒:“不要衝動。”

吳惟安一頓,忽而就笑了。

他右手輕輕一動,反握住她的手。

而後他伸起左手,落在她臉頰上,徒勞無功卻依舊認真細緻地擦拭她的臉頰,聲音輕得似乎聽不見:“你以爲我要幹什麼?”

紀雲汐微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