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醒的戰亦晚迷迷糊糊地被連歸灌了碗粥後又繼續仰頭睡去, 現在她的思想裡只有兩個字——睡覺。
連歸知是藥效還未散去,也想不阻止她睡覺,而是坐在牀邊踟躕了會兒, 便欲言又止地小心翼翼尋探道, “城主, 要是符城主來找你怎麼辦?”
戰亦晚扯着被子翻了個白眼, “不見!”隨後又閉眼甚是香甜地睡去。
連歸默默的點了點頭, 心底有些欣喜,然後把早上發生的那件事又默默地咽回了肚裡。
原來早上時,連歸正在廚房吩咐着廚子準備些燕窩粥與清淡小菜, 便看見老管家慌慌忙忙地跑到後院,連歸生怕戰亦晚遭打擾, 便截住了老管家的去路, 一問才知是宜城符城主到訪。
連歸向來對深不可測的符禮沒什麼好感, 加之昨晚又惹得戰亦晚在房裡大喊大叫,想到此的他便隨手從牆角掄過一把掃帚扔到管家身後小廝的手裡, 毫不猶豫地回道,“傳城主話,把來人掃出戰府!”
不一會兒,老管家又滿頭大汗地跑到了後院,“連護衛, 那個大黑塊頭不好掃啊!符城主非要到後院來見城主大人!”
連歸一聽, 瞬間就想出去把大風一劍挑了, 但礙於自己出去也無法阻止符禮, 心想只能使些戰亦晚常用的無賴至極的法子了。
一個轉身, 連歸便招呼着僕婦們各自拿着鍋碗瓢盆殺了出去,同時讓老管家回話, “傳城主話,閉門謝客!”
當大風扛着大刀滿臉通紅地抵擋着婦孺們的清一色廚房用具時,他已經無數次以極其幽怨的眼神望於符禮,“公子,頂不住了!”
符禮冷着臉搖了搖頭,他只當是戰亦晚真心不願見他,也不再做無謂糾纏,便示意大風返身,兩人訕訕地離去。
接連三四日來,戰亦晚每日除了吃就是睡,已經休養的小臉圓嘟嘟的,心情大好的她便瞞了連歸樂顛顛的去往了嫣緗樓,因爲她心裡總有跟心絃在牽掛着師父,雖然她並不知十三娘受了重傷。
當戰亦晚甩着袖子神清氣爽地出現在小香雪的房間時,她感覺到香氣嫋嫋的房間裡氣氛有些不對勁,小香雪既沒出來迎接她也沒在撫琴,戰亦晚心下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正待她轉身離去時,只見房門前閃過一道白影,緊接着“啪”一聲重響,戰亦晚被冷不丁的一耳光打倒在地,當她兩眼冒金星還未回過神時,那道白影直接拽着她的衣領將她一胳膊抵在了琴桌上。
嘴角汩汩地流着鮮血,戰亦晚皺眉強嚥着這股血腥氣味,一手支撐在桌角的她這時纔看清那道白影竟是小香雪,杏目圓睜的小香雪此刻還在兀自緊咬着牙,劈打戰亦晚的手掌仍在顫抖。
“爲什麼?”戰亦晚強忍着意欲奪眶而出的淚水,哽咽道。小香雪在她心裡無異於是僅次於十三孃的親人,而此刻小香雪竟然不問來由的甩了她一耳光,這於她心裡怎會好受?
“爲什麼?你還有臉問爲什麼?”看着戰亦晚那可憐兮兮的狼狽樣,小香雪只覺心中一絲抽痛,這一耳光她本是不想打的,可她卻在見到戰亦晚的瞬間沒有控制住,此刻眼中的怒火也已消減了三四分,可卻仍板着臉冷冷道,“不要以爲幹什麼事情你都可以隨心所欲!你的手中掌握着我們所有人的命,你有沒有想過?”
或許是小香雪斥責地太過於大聲,戰亦晚打了個冷顫頭皮一陣發麻後,顫巍巍道,“小香雪,是不是師父出什麼事情了?”
一聽“師父”二字,小香雪抓戰亦晚的手指更增添了幾分氣力,冷眼豎眉一字一頓道,“師父現在還昏迷着,若是師父出了什麼事情,就算犯嗜上之罪,我也會讓你陪葬!”
“師父還昏迷着?”戰亦晚霎時眼神渙散,聲音的呢喃仿若來自空遠的黑暗。
“是了,那替我挨一劍的黑衣人定是師父了!”戰亦晚撇身掙開小香雪的鉗制,恍然大悟般地自言自語着,“師父爲我受傷了!”
“受傷?你可知我發現師父時,她早已經昏死在血泊中!”小香雪不知戰亦晚是懦弱還是在害怕着什麼,當即再次怒氣翻涌一指將其點倒在地,然後將其拖到牀上,冷言道,“你給我在這反思反思,想想日後還敢胡亂惹是非不?”
“香雪姐,宜城符城主點名讓你撫琴。”小香雪這廂剛警告完戰亦晚,便有一待客小丫頭在房外畢恭畢敬地傳着樓下的話語。
小香雪轉頭尋思了會兒,這符城主從不逛這嫣緗樓,而今竟然點名讓自己去撫琴,他明知我是戰城主的人,莫非……
“他是不是衝你而來?”小香雪一個探手拍了拍躺在牀上一動不動的戰亦晚。
“不知道,”戰亦晚對此也感到不可思議,忽而又擡眼央求着小香雪,“不要讓他見到我!”
被符禮知道女兒身的事情,戰亦晚還沒想好怎麼處理,也不想這件事情被小香雪知道,遂戰亦晚以眼神極力地哀求着臉上仍掛有怒色的小香雪。
“你闖的禍還不夠多嗎?”小香雪閃身迅疾點了戰亦晚的啞穴,“想見我也不會讓你見的!”
說罷便扯過被子拉上了帷幔,戰亦晚因心急着要去見十三娘,便奮力向小香雪眨着眼同時努力地自解着穴道,可惜小香雪早已合上帷幔轉身踱到了屏風處。
“香雪姑娘,本城主可否就在此聽你撫琴一曲?”小香雪剛打起珠簾步出暖閣就聽見了符禮的聲音從房門處傳來,她心下當即一驚,便甩手將外披的銀紋蟬紗絲衣掛於屏風之上,然後自己光着雙臂隱於屏風之後。
“香雪姑娘,不給本城主賞面麼?”話音未落,符禮早已坐於離琴桌几步之遙的香爐旁悠然地品着茶,好似他並不像以前那樣避諱着男女之別,進入女子的廂房竟也如此大方坦然而無絲毫尷尬。
隱於屏風後的小香雪故意打着哈欠,一副慵懶神態道,“奴家剛午睡起,來我嫣緗樓銷金,難道符城主不應該晚上來嗎?”
“早晚又何妨?本城主只是來聽你撫琴的。”符禮仍舊低頭緩緩呷着茶,並未擡眼看那映在屏風上的風情萬種的身姿。
小香雪以指捏起銀紋蟬紗絲衣,瞥了眼帷幔裡的戰亦晚,然後便輕移蓮步施施然地挑起珠簾步出了暖閣。
透過窗櫺射進的絲絲陽光下,那瑩潤的肌膚,那光滑的曲線,那輕翹的嘴角,那勾魂的鎖骨,無不在顯示着恬謐的誘人氣息。
饒是見過各種場面的大風仍舊紅着臉使勁別過頭去,符禮卻擡眼定定地望着小香雪,嘴角含笑道,“香雪姑娘肯賞面了?”
小香雪在離符禮僅一步之隔處停住了腳步,將那泛着脂粉氣的蟬紗絲衣輕晃過他的眼前,然後又緩緩地擡起手腕一點一點地將絲衣往臂上穿去,“符城主,您就這麼看着香雪換衣服,就不怕戰城主找您算賬嗎?”
“本城主眼中只有琴,香雪姑娘準備好了嗎?“符禮似笑非笑地瞥了眼眉眼俱笑的小香雪,而他那一瞥眼卻好似要貫穿她射向暖閣內。
自從符禮知道了戰亦晚是女子後,他早就覺得這小香雪有問題,而前幾日遭到戰亦晚閉門不見後,他又時刻派人盯着嫣緗樓,爲的只是能再見戰亦晚一面,果不其然戰亦晚痊癒後便來了嫣緗樓,符禮便在第一時刻趕了來,此刻他的眼神只怕是能貫穿這嫣緗樓的每一個角落,只要戰亦晚還未出現在他面前,他就不會離去。
小香雪沒想到這符禮會如此淡然自若,只怕再這麼待下去,他定會發現戰亦晚的存在,還是早早完事遣他出去爲好,思及此的小香雪便垂眸羞澀一笑,“難得符城主看得起,那小香雪就獻醜了!”
“喲!如此賣弄風騷還獻醜呢!”小香雪話還未說完,就見向玉竹冷笑着立於門廊處。
大風一個驚愣,瞬間感覺兩個女子的殺氣越來越重。
符禮沒想到向玉竹會出現,便頭也不回道,“向姑娘請回吧,這不是你來的地方!”
“我即將是宜城的城主夫人,你說我會眼睜睜看你來此煙花之地嗎?”向玉竹也不知從哪整來一把斧頭,說着就將斧頭一甩劈在了琴桌之上,全然不似閨閣女子的賢淑溫柔。
向玉竹那怒氣大增的氣勢生生將小香雪氣的直翻白眼,符禮微眯眼瞧着眼神中閃過一絲懼怕的向玉竹,心下頓時疑惑起來,向玉竹來此之地好似並非出於本意,反而像是受一股未知力量的控制。
“向姑娘既將是城主夫人,又何苦來我這煙花之地自貶身份呢?”小香雪擡腳將那把未劈穩的斧頭踹在了地上,眼神中滿是蔑視之意。
向玉竹也不管符禮那打量的眼神,轉身就一巴掌甩在了小香雪的臉上,冷哼道,“這一巴掌是告訴你,什麼叫廉恥!”
小香雪捂着微脹的臉頰,嘴脣已經氣得發顫,想她從未被人如此欺辱過,便緊抿嘴脣掄起胳膊向向玉竹呼去,可手還未貼上那臉頰就被隔在半空中,只見符禮以琴譜格擋着小香雪,同時微微欠身道,“向玉竹不懂事,香雪姑娘就不要跟她一般見識了!”
符禮雖知向玉竹有些過分,但畢竟她也是向將軍的女兒,於情於禮,符禮都要替她的清譽安危着想。
小香雪一聽此話,便狠咬着牙甩下了胳膊,可就在此時,一隻鞋子卻不偏不倚地砸在了向玉竹的臉上,緊接着另一隻鞋子又朝着符禮那冰雕般的臉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