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詡南被莫函拉到了大門外。
周思彤的婚禮會場設置在郊外,一出大門就冷清了不少。
單詡南默不作聲地被莫函拉着往前,目光執拗地盯着她的側臉,半眼也不願意錯開。
他的喉結不住地滾動,似乎是有許多話要說,偏偏又什麼都沒說出來,最後也只是沉默。
眼前的路空曠而寂寥,他心中陡然升起一種這路蜿蜒永無盡頭的渴望,那渴望迅速明晰起來,幾乎要破土而出。
莫函停了下來,鬆開了手。
“不是說好了嗎?放過彼此,不再……”
她的聲音裡帶着些嘆息,像是被惆悵遮滿,偏又不得不勉強自己說下去。
“本來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何必強求呢。”
單詡南咬牙:“我偏要強求。”
他的手抓在了她的肩上,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說出口的話帶着咬牙切齒的意味。
“我後悔了,我告訴你,我不同意分手!”
莫函無奈地看着他,再開口的時候聲音裡帶着疲憊:“你明明知道……”
單詡南的聲音大了幾分:“我們家的事情我會處理!你不用管!你只要管好你自己就好了!”
莫函無可無不可地一偏頭,敷衍道:“隨你。”
反正她也沒準備這麼快重新去開始新的感情,若是……他不能走出去,她給他一點時間,也沒什麼。
心底浮現出這麼一個念頭的時候,她沒注意到自己心底一閃而過的渴望。
會場內,易新雨飛快地找了個藉口跑了,關彥淮要跟上去又被左雨湘拉住,一時十分無奈。
他十分無奈地看穆新錄:“我是真不知道我要怎麼和你說你才能聽得明白,但是以後要是再出現這樣的事情,我也只能連着你一起躲了。”
穆新錄一驚:“不是,你這是什麼意思?”
關彥淮看了他一眼:“什麼意思你自己心裡清楚,不是,我看上什麼人和你有關係嗎?你那麼激動做什麼?還是你對我有什麼不該有的想法?”
穆新錄:……
過分了,真的過分了。
他齜牙咧嘴了半天,最後忍痛道:“行吧,我明白了。”
關彥淮沒多給他一個眼神,低聲說了句“你最好是真的明白”,頭也不回地走了。
左雨湘急得眼淚都快下來了,鼻子紅紅的,一臉委屈地看着穆新錄。
穆新錄也是滿臉的無奈:“不是我不幫你啊,現在這個情況,我也是沒有什麼辦法啊。”
左雨湘一跺腳,哇哇大哭着跑了。
婚禮後,易新雨接到了來自關彥淮的好幾天微信,反反覆覆說的都是之前的那個項目。
易新雨依舊是客客氣氣地拒絕,隱約有覺得自己有些矯情了。
——不管從什麼角度看,關彥淮都是一個不錯的對象,她因爲一點捕風捉影的東西,就把他拒在門外,連朋友都不願意做,其實不怎麼聰明。
可想起那麼一大團的麻煩,易新雨又實在覺得,自己這決定沒太大錯誤。
好在這一點糾結也不太能影響到她,畢竟如今因爲找工作的事情手忙腳亂,她也實在沒有多少精力。
被時代拋棄的緊迫感不會消失,只是偶爾遲到。如今她優哉遊哉幾個月之後,那緊迫感終於姍姍來遲,讓她幾乎有一種再找不到工作就要餓死的錯覺。
然後她放下了身段,投了一些不那麼大的公司。
這一次果真十分順利,一面二面終面都迅速通過了,聽着HR的誇誇其談,易新雨都有些自傲了,偏偏在最後敲定價格的時候出了點意外。
“你說……多少?”
易新雨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皺着眉問道。
這數字比她之前的收入都縮水不少,甚至連那公司寫在招聘網站上的數字都遠遠不如。
桌對面坐着的大腹便便的老闆笑得滿臉橫肉:“哎呀,我知道你以前厲害,可那也是以前,你這技術看起來是不錯,可那項目不是也無疾而終了嗎?再說了,你如今的情況,要是我給了你大價格,你進來了轉身就懷孕生子一條龍服務,我怎麼受得了。”
他的手曲起,在辦公桌上敲擊着,搖頭晃腦出一個節奏來。
“我給你項目的股權,若是做出成績來了,你會有比較多的提成的。”
易新雨皺眉:“公司現在新啓動一個項目,沒有一兩年的時間根本不可能……”
老闆一拍大腿:“對嘛!你也知道這事,所以我更不能冒險了不是?你想想,要是你一兩年之內離職了,我上哪說理去?”
易新雨試圖據理力爭,然而老闆沒給她說話的機會,就直接了當表示若是不能接受,就請她另謀高就。
易新雨滿腹吐槽地出了公司,覺得自己浪費了這大半天的時間。
然而又走了幾家公司,經歷的竟然大同小異。另一邊,關彥淮還在孜孜不倦地試圖說服她加盟。
兩邊的對比太鮮明,易新雨心中的天平漸漸就偏了。
終有一日,在經歷過某個初創公司毫無底蘊地畫大餅試圖誆騙她“帶資進組”之後,她身心俱疲地趴在了沙發上,又接到了關彥淮例行的電話。
“你現在有空嗎?我們見個面,你好好和我說說你準備怎麼搞怎麼項目?”
關彥淮本來毫無形象地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一聽她這話立即就站了起來。
清了清嗓子,好一會纔開口,說了聲“好”。
兩人約在一個咖啡廳,易新雨本來以爲關彥淮只是隨便一個想法,見到他帶來的一個不薄的文件夾的時候,有點意外。
等她翻開了見到裡邊的內容,更是驚訝不已。
“你很早就有這個想法了?”
這方案的完整度遠比她想象的高得多,出乎她的預料。
這分明是“成說”同樣類型的社區,卻更豐富也更開放自由。只是投入,也肉眼可見地更多。
易新雨聽到自己的心跳逐漸加重,甚至有了些激動。然而不過片刻,她又冷靜了下來,深呼吸了一口之後,她聽到自己的聲音保持着平淡開始敘說。
“我必須要提醒你,這一部分不是那麼好做的,不說其他,就連‘成說’如今也……”
關彥淮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無所謂,養生態是需要時間需要錢的,這些你都不擔心,你就說能不能做吧。”
易新雨謹慎地道:“技術方面問題不大,但是市場方面……”
關彥淮擺了擺手:“哎,我自己就是做廣告的,市場方面的事情還需要你來說嗎?你放心,我肯定不像你以前那不靠譜的老闆,牛皮吹出去了又做不到。”
易新雨無語:“其實單總也……”
關彥淮冷哼了一聲:“這是我們兩的事,你老提他幹什麼?”
易新雨:……
好好的一件事,怎麼被這個人一說,就那麼曖昧呢?
兩人又討論了一下細節的問題,討論得易新雨有些熱血沸騰。
被放棄的成說是她的遺憾,也是她的心結,如今有了機會重新開始,自然是讓人振奮的。
再加上,如今找工作也實在不順,她本就有了自己做一點什麼事情的想法,纔會找關彥淮來聊聊,試圖通過這樣的方式打開一下自己的思路。
如今關彥淮把一切都想得如此妥當,她若是再拒絕,就顯得有些不識好歹了。
再說,她也不想拒絕。
至於其他的……只要關彥淮自己沒有說出來,她就只當什麼都不知道就是了。
不做戀人,當個普通同事總不會有什麼問題。
易新雨這麼想着,很快和關彥淮敲定了合同。
關彥淮在敲定合同細節的時候一直提起一個畫手,說是要約來和易新雨合作,一起把項目的基本盤搭起來。
既然決定了以後好好合作,易新雨也就沒在遮遮掩掩,直接了當地告訴了他,他口中的那位“傲嬌又不懂事,只是勉強有點天賦”的畫手,正是她自己。
關彥淮:“你是在逗我?”
易新雨誠懇地看着他:“真不是。”
關彥淮:“……那你之前爲什麼不說?”
易新雨:“……之前覺得,沒有這個必要,再說了,要是我們沒啥接觸,我把我和她是同一個人的事情告訴你了,不是平白讓你尷尬嗎?”
她的言下之意,如果和關彥淮交集不多,實在也沒有必要說這種事情。如今有了深一步的合作,自然應該開誠佈公。
關彥淮當然聽得明明白白,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該哭還是該笑。
在易新雨面前他還勉強保持着理智,等合同敲定了回到公司又拉着莫函瘋狂吐槽。
“你說她這是什麼毛病?!是不是在故意看我的笑話?!這人怎麼就這麼惡劣呢?!”
莫函:“……所以呢,你要和她解約嗎?”
關彥淮神色一凜:“你怎麼會這麼想?我表現得很明顯嗎?”
莫函大吃一驚:“你真想和她解約啊?那你今天還和她籤合同?”
關彥淮:“什麼東西!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難道我表現得很討厭她嗎?”
莫函:“啊……那倒是沒有,就是有點像被欺負了的小學生……”
關彥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