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序寧回覆得很快。
【沒事沒事，我本來也有事沒上呢，剛回家，忘記跟你說了。】
易新雨鬆了一口氣。
【你沒等我就好，那我去睡啦，晚安。】
方序寧回了個晚安的表情包，把企鵝聊天的對話框縮到最小，打開了遊戲界面，點擊了退出遊戲。
而後他重新放大了聊天對話框，看着她最後發過來的一句話，目光是溫柔裡帶着掙扎。
易新雨跟着單詡南再次到羽星的時候，感覺公司的氣氛都變得輕鬆了不少。
所以上次來的時候那桌椅板凳都冷漠是因爲那時候主人不歡迎他們嗎？易新雨看了一眼旁邊單方面和莫函眉來眼去的單詡南，衷心地希望他能早點有突破性進展，免得自己老是被拉來調節氣氛。
然而很快，她就發現自己的判斷錯得離譜。她來這裡竟然是有正事的，並不是單純的打醬油。
易新雨抱着筆記本到了會議室，看着對面坐着的關彥淮，覺得他西裝革履一本正經的模樣看起來有點出戲。
今日他穿着黑色的西裝，從頭到腳都透着一股子清貴的意味，本就凌厲的五官被襯托得幾乎有幾分超凡脫俗的感覺。
這樣一個人認真說起事情來，有一種“千軍萬馬聽我指揮”的氣勢。如果不是之前他在她心目中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她大概也能被這幅樣子唬過去。
“我們可以拍兩個版本，一個純堆砌畫面的唯美版，一個有劇情的完整版，這一部分可以放到APP上去，也可以找一下網絡平臺上傳，拍的好有可能引發二次傳播。”
關彥淮遞過來的東西是厚厚一沓，易新雨翻開後小小地驚訝了一下，這才第一次正面認識到羽星能在市場上廝殺出一片自己的天地來着實不容易。
和這個案子一比較，這位在網上給她的那個所謂的漫畫創意就着實顯得有些草率了。
這麼一想，她心裡竟然釋然了不少。她自詡勤勤懇懇，從未放下過畫筆，所以聽不得旁人的指摘，卻實在還是狹隘了。在專業人士看來，那些東西或許着實不足，不夠他多看幾眼。
關彥淮對她的想法一無所知，只看得到她面無表情地開始翻手中的東西，心裡有點着急。
她會不會覺得很麻煩？之前莫函也說她在公司只管研發不管這些事的，可要不是通過這樣的方式，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和她扯上關係。要不然……把方案再細化一點，讓她做選擇題就好了？這總沒什麼問題吧？！
易新雨在他皺着眉思索的時候陡然擡起了頭。
她隨手關了文件夾，對着他粲然一笑：“嗯，我這邊沒什麼問題，你需要什麼數據列個表給我就行，有其他需要我配合的也可以直接跟我說。”
關彥淮有些驚訝地一挑眉：“有沒有方案上不清楚的地方？我可以解釋一下。”
易新雨又笑了一下說沒有，道謝的同時心裡卻在暗暗疑惑，這人不是挺正常的嗎？怎麼披着一張微博皮就不一樣了呢？莫非是有了網絡的遮掩自覺沒人知道他的身份所以肆無忌憚了？
說起來……好像那人也一直只說是“羽星”的工作人員，沒有自報家門說是關彥淮本人啊？
易新雨默不作聲地偷偷看了關彥淮一眼，心中越發覺得自己猜得沒錯。這樣的人物，怎麼也不至於說話那麼討打纔是。
大致回憶了一下兩人見過的幾面，她發覺這人一向的表現都還算正常，或許從前，是她誤會了？
關彥淮敏感地察覺到了易新雨的目光，脣角幾乎要壓抑不住向上挑的慾望。他在心裡給自己打了個氣，乘勝追擊地開始和她細化細節。
一牆之隔的另一個會議室，單詡南把莫函壓在了牆角。
他將頭放在她的肩上，喘着粗氣求饒：“我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回來吧。”
莫函忽而感覺到自己心中什麼地方動了一下，無數的渴望開始生長。
好像他不管經歷了什麼，都可以這樣輕描淡寫地揭過，從不在她面前提起半句。如果不是那時候偶然聽到他和他母親的爭吵，她或許到最後都不會發現什麼不對。
他們家境差距太大，她總是不安，他卻從未把這當一回事。
那時候他對着她山盟海誓，她也曾暗自告訴自己他若不離她必不棄，可那天在書房外聽到那位一向端莊的長輩聲嘶力竭地說她死也不會放她進門的時候，她還是退縮了。
那之後，她以爲單詡南是故意讓她聽到那些話的。後來誤會解除了，也已是許久之後，好不容易磨合出來的一點默契在漫長的時光裡消散得無影無蹤，她小心翼翼地維護着這段感情，卻依舊身心俱疲。
所以單詡南誤會她和關彥淮的關係時，她甚至沒有解釋半句，匆匆忙忙地說了分手，離開了他。
她背棄了自己的承諾，在這段感情裡落荒而逃，他卻又纏上來了。
左雨湘砸開會議室的門的時候，單詡南已將莫函攬入懷中。好不容易得到的一點進度被她橫衝直撞的破壞，他的火氣尤其大。
“還有沒有點規矩了？！在別人的地界裡也橫衝直撞，像個什麼樣子！”
左雨湘確認了會議室角落裡抱在一起的人中沒有關彥淮，也沒多糾結，梗着脖子諷刺了兩句轉身出門了，而後又去砸旁邊的門。
莫函紅着臉離開了單詡南的懷抱，匆匆跑出了會議室到了隔壁，然後被嚇得差點沒站穩。
左雨湘橫坐在會議桌上，眼帶譏諷地看着易新雨，關彥淮皺着眉從座位上站起來，俯身向前——
“不要！！！”
莫函尖叫出聲，把專心對峙的幾人嚇了一跳。
關彥淮漫不經心地嘖了一聲：“叫魂呢？你是覺得自己嗓子太健康了是吧？”
易新雨也一臉疑惑地看向莫函，後者張了張嘴，而後意識到了什麼，本就紅潤的臉上顏色越發深了，幾乎能滴下血來。
“啊，沒事，你們繼續，繼續，我先走了。”
她一邊在心裡暗罵自己的衝動，一邊退出了門去。她怎麼就忘記了，就算關彥淮再不是東西，也還是有幾分風度的，怎麼也不至於做出打女人的事情來。
門內。
易新雨看着眼前女人挑釁的眼神，覺得有點心累。
“你誤會了，我們只是在聊工作。”
左雨湘：“誤會？什麼誤會？聊什麼工作需要把門關起來兩個人單獨聊？也是我來了，不然你們待會就得抱到一起去了吧？不知廉恥！怎麼，恨嫁恨成這樣了？遇到男的就合不上腿了？”
聽她越說越難聽，易新雨皺了皺眉。
她不是願意和人起衝突的人，可左雨湘也實在太過分了些。她和關彥淮好好討論着方案的細節，這人闖進來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罵，讓她幾乎都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了。
她沒控制好的脾氣沒派上用場，因爲關彥淮先她一步發了火。被莫函打斷的動作重新連貫了起來，他皺着眉將左雨湘從會議桌上提了下去，又冷着臉拖着她往外走。
公司門口是早就等好的保安，他把人扔了出去，又轉身對着前臺道：“不是說過了，沒有預約不能進入公司嗎？怎麼，需要我幫你複習一下公司的規章制度嗎？”
前臺的小姑娘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同時在心裡疑惑今日的老闆怎麼格外的兇殘。
左雨湘從未受過這種委屈，眼淚啪啪地往下落：“關彥淮！你不能這麼對我！”
關彥淮冷冷地看了她身後束手束腳的保安一眼，後者立即會意，上前拉着左雨湘將人帶走了。
一切結束得那麼快，快得讓易新雨都沒來得及感嘆。
關彥淮轉過身，一身的凌厲在瞬間褪去，微微鞠了個躬：“今天唐突了你非常抱歉，下次有機會請你吃飯給你賠罪。”
易新雨搖了搖頭：“沒事，我也沒怎麼樣，那……我們繼續？”
兩個人都抱着難以言喻的情緒，接下來的對話進行得很不順利。等到易新雨走出公司的時候，已是華燈初上了。
接下來的幾個月，易新雨相當忙。
老闆談戀愛去了不管事，關彥淮又說廣告最好和暑假的新版本同步上，小馬甲簽下的合同也得開始了……
好在這些付出都還算有收穫，給羽星的創意漫畫人設圖自然沒什麼問題，廣告拍攝的效果也非常好，加上新版本更迭的時機恰到好處，成說的下載量和日活都實實在在地增長了好幾倍。
單詡南事業愛情雙豐收，非常大手筆地說要請整個部門的人一起出去團建。
好幾個月沒有娛樂活動的易新雨自然積極響應老闆的號召，萬萬沒想到這吃大戶的行爲也能給自己惹來麻煩。
可惜，此時的她只沉浸在終於可以休息的喜悅之中，半點沒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