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艾莉看向坐在對面的亞瑟。
宴會長桌的另一端，亞瑟平靜地喝完手邊的果蔬汁，擡起頭問道：“怎麼了？”
喬安娜非常有眼色，行禮後道：“我去客廳等您。”
李艾莉點了點頭。
等喬安娜離開後，李艾莉問道：“說起來，約書亞升遷到樞機大主教用的時間也就不到兩年吧？”
一杯果蔬汁，就能讓亞瑟殿下戴上痛苦面具。
亞瑟擺了擺手，表示自己得緩一下才能說話。
李艾莉嘴角微微抽搐。
知道的，這只是讓他喝一杯果蔬汁，不知道的，還以爲這是讓他吃了毒藥。
亞瑟緩了緩神，道：“親愛的，你想知道什麼？”
“你之前跟約書亞是不是有聯繫？”
亞瑟想了想，“不完全是。”
李艾莉微微挑眉，“我以爲，在天鵝堡的時候，你們就有所接觸了。”
亞瑟給自己倒了一杯薄荷茶，用來沖淡嘴裡果蔬汁的‘餘威’。
“我在光明教廷的人，不是約書亞。”
“那是誰？”
亞瑟將薄荷茶一飲而盡，“你見過，之前被抓到君士坦丁堡地牢的那三個。”
李艾莉有印象。
那三個人是她剛來時，亞瑟讓她調製“真實藥劑”的三人。
“那個約書亞，是個會抓住機會的人。”
李艾莉又問：“他突然跑來翡翠城，你怎麼看？”
“去見見就知道了。”
“要一起嗎？”李艾莉問道。
亞瑟別有深意道：“他看到我，就未必敢跟你說話了。”
……
見面的地點沒有選在耗費巨資建造的翡翠市政接待大廳。
純白色的馬車停在了李艾莉跟亞瑟的臨時居所門前。
身穿鉑金色聖殿鎧甲的聖騎士們，守護在純白色的馬車四周。
一名主教走到馬車前，打開馬車的大門。
不等他開口，自李艾莉身後的別墅，一股令人窒息的龍威直接逼的幾位聖騎士單膝跪地。
當然，李艾莉什麼都沒感覺到。
她只看見，那位主教剛說完話，就跪了……
不用想，她也知道是誰幹的。
回頭一看，果然，高大的男人站在二樓的窗邊，正垂眸看着這邊。
馬車裡傳來一聲輕嘆。
有着一雙銀眸的樞機主教約書亞走出馬車。
他手上拿着一個像是‘水晶球’一樣的東西。
李艾莉從上面感受到非常純淨的光明之力。
“好久不見，李艾莉小姐。”約書亞先向李艾莉問好。
“好久不見，樞機大主教閣下。”李艾莉微微點頭。
約書亞穿着刺繡繁複的‘聖者長袍’，看了一眼身體忍不住發抖的主教，還有咬着牙死扛龍威的聖殿騎士。
“小姐，他們並無意冒犯。”
李艾莉回過頭看了一眼窗戶前的亞瑟。
很快，那股不同尋常的龍威緩緩消散。
聖殿騎士們動作利索地站起身。
頭盔遮擋了他們的表情。
約書亞親手扶起還在大口喘氣，好像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主教，“這是鉑金龍王的威壓。”
“你們輸給它，是非常正常的事。”
雖然，這話是對着那名光明主教說的。
但李艾莉明顯感覺到那些聖殿騎士鬆了一口氣。約書亞轉過身對李艾莉道：“雖然想請您上馬車後再談。”
“如果您不介意，我們可以沿着這條林蔭路，邊走邊談。”
李艾莉看了看彎着腰還在乾嘔的主教，點了點頭，“沒問題。”
兩人沿着林蔭路往走，身後是緩慢前行的純白色馬車，還有約書亞樞機大主教的聖殿騎士。
但約書亞應該是用了一些辦法，隔絕了他們談話的聲音。
“我非常希望可以按照禮節，循序漸進地跟您溝通。”
“但顯然，時間還有一些因素，都不允許我們這樣做。”
她跟身披聖者長袍的樞機大主教中間，還能再安插下兩個並肩前進的人。
李艾莉覺得這個‘一些因素’多半指的是她家那位。
“我喜歡高效的溝通方式。”李艾莉微微一笑，道。
約書亞側頭，用少見的銀眸看了她一眼。
踏，踏，踏。
之後的幾分鐘，李艾莉的耳朵只聽見不快不慢的腳步聲。
“李艾莉小姐，在您的人生中，有什麼理想嗎？或者說，人生目標。”
李艾莉：“……”
她着實沒想到‘有效的溝通’是從‘人生目標’開始的。
“先說說我吧。”約書亞開口道。
“在我剛被檢測出光明資質的時候，我十分歡喜。”
“我小時候的夢想，就是成爲一名善良正直的光明主教。”
“因爲身負阿斯莫的血脈，所以，我的光明天賦非常出衆。”
李艾莉記得之前就有人說過，光明聖廷的‘新貴’，可能是個‘阿斯莫’。
這樣的事被當事人親口自爆，她還是挺意外的。
“所以，我很快被聖徒選中，成爲了那位聖徒衆多弟子中的一位。”
李艾莉覺得，他口中的‘那位聖徒’，應該就是在天鵝堡中被私生女坑到‘翻車’的那位。
約書亞長長呼出一口氣。
“您大概想象不到，有一段時間，老師是我十分崇拜的人。”
李艾莉還記得，第一次在天鵝堡見約書亞的場景。
他跟在威嚴的聖徒·米歇爾身後。
“我是聖徒的第十一位弟子，即便有阿斯莫的血脈天賦，但跟聖徒其他的學生比起來，我其實十分平凡。”
“當然，您在見到的時候我，我已經成了‘聖徒最得意的弟子’。”約書亞平靜地說到。
約書亞的聲音很動聽。
然後，他就用這好聽的聲音扔下一個‘重磅炸彈’。
“當然，這是因爲我無意發現了他有個私生女的事。”
“顯然，聖徒十分擔心我的嘴的不老實。”
“我也很怕哪天出門，人就在路上‘意外死亡’，或者遇到什麼莫不知名的‘匪徒’，稀裡糊塗地沒了命。”
“總之，那段時間，我的信仰十分動搖。”
“於是，我給自己確立了一個新的目標。”
“既然，在代替光明行正義之事的位置，都是這樣‘德不配位’的人。”
“那我爲什麼不能取而代之？”
李艾莉從這三言兩語中，聽出了一種‘大男主奮鬥逼’的既視感。
“恭喜您。”
她打量着‘聖者長袍’上繁複、精美的刺繡。
“顯然，現在您已經如願以償了。”
約書亞禮貌地笑了笑，“是嗎。”
“我在不久前也是這麼認爲的。”
李艾莉微微挑眉，沒想到這段‘自述’還有反轉。
“但是，世界、諸神，一切都沒有了的話……”
約書亞衝着李艾莉微笑着道：“我感覺我這輩子都白活了，您說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