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山真人心中一顫,勉強振奮精神,高聲喝問道:“你這無膽鼠輩,有種的便報上名來,道爺我手下不殺無名之輩!”
那黑衣人仰天長笑,笑得連眼淚都流了出來,繼而猛地轉頭瞪向他,雙目赤紅如血,一字一句地開口道:“明山你這畜生,莫不是真的不認得我了?”
說着,他退後一步,猛地掀起了臉上的蒙面黑布,衆人紛紛看去,卻頓時驚得倒吸了一口冷氣,更有幾個膽小的傢伙向後退了幾步,面露幾分驚恐之色。
只見那黑布之下,赫然乃是一張極爲駭人的面孔,五官扭曲變形,臉上佈滿了粗大的傷疤,如同一條條肥大的蚯蚓,更露出了幾絲森森白骨,分外猙獰可怖!
明山真人擡眼看去,倏然間瞳孔一縮,“蹬蹬蹬”向後連退三步,顫聲道:“你你你……是你?!”
那黑衣人仰天大笑,一張臉上的碎肉頓時舒展開來,無比噁心。只見他眼中滿是怨毒之色,怒視着明山真人,冷笑道:“你這畜生,今日我將你碎屍萬段!!”
明山真人面色蒼白,強辯道:“屈波徒兒,你我無怨無仇,何必……何必苦苦相逼呢?”
那黑衣人攥緊了拳,恨聲道:“好好好!明山老兒,當日你以拜師爲名,姦污我新婚妻子,又將我……將我殘害至如此境地,你竟敢說無怨無仇!好一個無怨無仇,好一個無怨無仇!啊哈哈哈哈哈……”
他怒極反笑,猛地一揮右手,高喝道:“畜生,受死罷!”話音未落,便只見一道黑影電射而出,頃刻間激起了漫天殘影,向着明山真人劈頭蓋臉打了下去!
那黑衣漢子眼中怨毒之色更盛,發瘋也似的大吼道:“我不惜自毀容貌,墮入魔道,只爲了今日叫你嚐嚐這‘黑峰釘’的厲害!啊哈哈哈哈哈……呃!”
話音未落,便只聽“噗”地一聲悶響,似是利器如肉的聲音。那黑衣人身軀頓時僵住,眼中滿是不可思議的神色,緩緩回頭看了一眼,慘叫道:“你……你……”
只見他嘴角滲出一片血沫,雙目之間也漸漸失去了神采,低頭凝視着沒入胸口的一截長劍,口中“啊啊呀呀”的掙扎半晌,卻漸漸軟倒了身子。而那圍攻明山真人的法寶失了操控,也紛紛掉落在地上,赫然乃是十餘枚大大小小的黑色長釘。
衆人驚愕之際,忽只聽一聲斷喝,只見一道青色劍光閃過,這黑衣人頭顱頓時被割了下來,濺起了大片污黑血雨,四散噴涌而出!
劍光過後,只見明山真人灰頭土臉地爬了起來,狠狠踹了那無頭屍體兩腳,冷笑道:“屈波徒兒,枉你心念報仇,如此執着,最終還不是被我一擊斃命!想當年老子將你一刀閹了,果然沒錯!哈哈哈哈……”說着,他上前一把扯開那黑衣人長褲,衆人紛紛看去,只見這黑衣人兩腿之間空空如也,果然是個淨過身的角色。張然羽站在角落,眉頭一皺,不由有些唾棄這道人心狠手辣。
大笑聲中,只聽一個冷冰冰的聲音響了起來:“道尊,此人已經死透了。”隨着此話發出,只見那揮劍刺穿他心臟的刺客緩緩站了起來,赫然乃是一個眉目冰冷的年輕人。
明山真人點了點頭,面色頗爲猙獰,大笑道:“阿鶘,你做得好!給我把這個傢伙的屍體拖出去,喂狗!!”
那年輕刺客應了一聲,隨手拽着那屈波的頭顱和殘軀走出人羣,面色絲毫未變,波瀾不驚。
圍觀衆人悚然一驚,頓時噤若寒蟬,便是連那幾個凶神惡煞的喇嘛,看上去也着實老實了許多。明山真人手持帶血長劍,大步走入場中,隨手撿起那屈波掉落的黑色長釘,正待收入懷中,卻只聽一個慢悠悠的聲音倏然響起:“明山師弟,且慢……”
明山真人吃了一驚,急忙擡頭看去,卻只見供奉殿之主神犬真人站在不遠處,含笑看着自己手中的寶物,眼中現出幾分覬覦之色。他無可奈何,只得滿臉堆笑,將手中的法寶遞了上去,訕笑道:“方纔那惡人屈波乃是貧道舊識,略有誤會,他卻始終懷恨在心,竟然……竟然修煉如此邪派法寶,實在天誅地滅!”
神犬真人連連點頭,端詳着手中寶物,微笑道:“竟然是中品寶器,不錯,不錯!此物被那妖人煉化,邪氣沖天,貧道暫且收下,以免誤傷旁人。”
明山真人面上陰晦之色一閃而過,卻仍是陪笑道:“殿主宅心仁厚,屬下佩服,佩服!”
兩人在這邊虛情假意,那圍觀的各堂門人眼見如此血腥場面,卻個個嚇得噤若寒蟬,連動也不敢動一下。張然羽三人站在角落裡,羅珦臉上肥肉一陣顫抖,分明嚇得不輕。
待到神犬真人將那法寶收好,向着明山使了一個眼色,明山真人頓時會意,裝模作樣地咳了兩聲,朗聲道:“諸位道友,方纔乃是一場意外。這個……還有何人想要挑戰,還請報上名來!”
他這樣連喊了三遍,人羣之中卻始終鴉雀無聲,再也沒有“出頭鳥”冒了出來。明山真人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笑道:“既然無人再來挑戰,本次大比繼續進行,有請各堂門下待選拔弟子上前來,接受考覈。”
此話一出,人羣之中頓時一陣騷動,竟有七位門人走了上來,扮相各不相同排成一列,張然羽也急忙隨着衆人走上前來,站在最後一個。
明山真人將他們掃視一圈,頷首道:“共計八人,考覈正式開始。”他走至最左邊,依次點出那待選拔弟子的名字,若是有人考覈,自當開口言明。
誰知這“考覈”頗爲順利,前面的七人竟然都無人願意考覈,便算作依次通過,待到明山真人微微一笑,念出最後的一個名字:“崑崙山散人,程朗”,便只聽兩聲尖銳刺耳的聲音,異口同聲地響了起來:“且慢!”
且說張然羽站在最末,原以爲這選拔只是走走過場,誰知輪到自己之時,卻竟然有人應聲,不由微微一怔。他擡眼看去,只見人羣中緩緩走出兩人,一高一矮,面目猙獰,赫然正是當日初至京城,那“飄香居”之中的兩個傢伙——東海雙妖!
圍觀衆人頓時一陣愕然,這“東海雙妖”入殿不久,卻乃是公認的法力高強,更深得門主賞識,隱隱有提拔爲長老的意思。東海雙妖行事乖張,向來不願理會殿中瑣事,誰知今日……竟然主動現身於考覈大會,實在是有些詭異!
於是,那些個機靈的弟子,早已經猜到其中必有古怪,不由瞪大了眼睛,等着看張然羽稍後的慘狀。
神犬真人微微一怔,繼而展顏大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東海雙雄’章、葛兩位道長,今天這是刮的什麼風,把兩位高人也給吹來了?”
東海雙妖向着他抱了抱拳,那胖子章狸尖着嗓子高聲道:“神犬殿主,我兄弟倆與這小畜生有些過節,今日特來與他清算,還請殿主成全!”
神犬真人面色一變,訝然道:“哦?竟有此事?兩位道長身爲我供奉殿上賓,自然有考覈弟子的義務,請吧。”他對這“東海雙妖”極爲看重,言語之間,竟是輕易便答應了下來。
東海雙妖同時點了點頭,那瘦如竹竿的葛艮冷冷一笑,揚了揚手,道:“姓程的小子,當日我們兄弟兩個一時不慎,被你偷襲得手,今日得此良機,說不得還要再向閣下討教討教!”在他身旁,章狸一言不發,只是不住冷笑,面目之間頗爲猙獰。
張然羽微微一笑,頷首道:“既然兩位前輩有此雅興,在下自當奉陪,請吧!”
三人說話之間,那其餘的幾名弟子早已四散逃開,這偌大的一片後院頓時空曠了起來。東海雙妖同時走上前來,章狸咧嘴一笑,露出了幾顆黃黑的大牙:“小子,叫你做個明白鬼,自打修行有成,老子還從來沒有吃過悶虧!既然你得罪了我們兄弟倆,今天就別想活着出去!”
張然羽擺了擺手,正待答話,卻只見章狸眼中精芒一閃而過,不由心中警兆突生。心念電轉之間,他身旁倏然間一陣光芒閃爍,凝幻出層層淡綠色屏障,將他護在當中!
這屏障甫一幻化而成,便只聽“噗噗噗”連聲悶響,只見十數道黑光破空而來,盡數擊在那光幕之上,蕩起了層層漣漪,分外耀眼奪目。
章狸一聲斷喝,懷中倏然飛出一團青芒,向着他直刺而去!葛艮踏前一步,袖中黑白兩條鎖鏈也順勢襲出,纏向他雙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