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負責處理這類事情的吏員年紀已經不小了,差不多四十多歲的樣子,辦多了事情,也見多了人。
從韓成拿起文書認真閱讀的神態上,基本上就能確定韓成是一個識字的,因此上催促的時候,並沒有說韓成不識字云云,偏巧這時候那個一直鼻孔朝天的傢伙撞了上來,說話還是一如既往的尖酸刻薄、高高在上。
對於這個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做,還自以爲什麼都懂,看不起這裡所有人的姓元的年輕吏員,這個吏員和其餘人的人一樣,早就看不慣了。
只不過人家的後臺足夠硬,是馬邑郡丞李靖的親戚。
馬邑郡沒有太守,因此上出身關隴的郡丞李靖就是這馬邑郡最高的官,這姓元的年輕官吏,作爲李靖的親戚,這些人自然是不敢惹。
不過明面上不敢惹,暗地裡找準機會不聲不響的給這傢伙使個絆子還是不成問題的,就比如現在。
在聽到韓成出聲詢問有無筆墨的時候,這個隱隱期待的吏員,心裡頓時就興奮了起來。
面上裝作平淡的樣子,將他剛纔書寫文書用的筆墨給弄了過來。
韓成說聲感謝之後,拿毛筆在硯臺裡沾沾,而後提筆在需要簽字或者是按手印的地方,寫下了自己的名字,一連將三份都給簽了。
“韓~成~。”
這個吏員隨着韓成的書寫,緩慢的念出韓成的名字。
旋即,比韓成能夠寫出自己名字更爲令他驚訝的事情發生了,他發現韓成的字寫得居然非常不錯,字體雖然不曾見過,但看起來很精神。
面對這個吏員驚訝的目光,韓成只是心裡微微一笑,並沒有開口解釋什麼。
因爲這實在是沒有什麼好解釋的,而且也解釋不清。
他的名字是看着柳公權的帖子一遍遍臨摹練習出來的,而現在,大唐都還沒有建立,更不說柳公權了,這吏員爲這種字體感到驚訝,也不足爲奇。
“那個…能不能與老夫一副墨寶?”
這吏員站在這裡看韓成簽下的名字,越看越是覺得這兩個字好看,具有一種他說不清楚的神韻。
對於跟文字打了半輩子交道的人,一種從未見過、並且看起來還非常好看的字體對他吸引力是可想而知的。
站在那裡欣賞了一會兒之後,也不管身份雙方身份如何了,直接開口向韓成求起了墨寶。
他這樣的話一出口,房間之內其餘準備看那姓元的年輕吏員笑話的吏員,都滿心驚異的圍了過來。
這個吏員的字,是他們所有人之中寫的最好的一個。
如今連他都對這個少年的字感到吃驚,甚至於不顧身份主動求起了墨寶,那這少年的好到了什麼程度,自然是可想而知。
“嘶~”
“筆畫鋒棱明顯……”
“小友,能不能也與老夫寫上一副?”
一臉鄙夷的坐在那裡自顧自喝着茶水的那個姓元的年輕吏員,在韓成拿起毛筆往文書上寫字的時候,一張臉就黑了下來,此時聽到了衆人讚歎,以及不住的求墨寶的聲音,一張臉變得更黑了。
一個鄉下的野人罷了,同樣是關隴出身的他,從來都沒有正眼看過,今天因爲一些事情,心氣不太順,又看到這樣一個傢伙在那裡裝模作樣的看文書,就忍不住的出聲譏諷,卻沒有想到,被結結實實的打了一個這樣的大嘴巴!
這臉是真疼。
不過最令他感到惱火的還是這些刁鑽的同僚,那一聲聲在他聽來故意誇大的讚揚,簡直就是一道道朝着他的臉無情的胡亂拍打的巴掌。
一個鄉下的野小子,能夠寫出自己的名字已經頂天,字能夠好到哪裡去?不用想就能知道,這肯定是這些刁滑的同僚爲了嘲諷挖苦自己,在那裡故意誇大其詞。
被人這樣對這裡胡亂的拍打,元姓年輕吏員自然是不能忍的,在這裡坐了一會兒之後,放下手中茶碗,走向了韓成這邊。
他要看看韓成寫的字是什麼樣子,然後在狠狠的把韓成以及這幫歪曲事實的同僚狠狠的鄙薄一番。
“就這樣的字,也敢……”
元姓青年走過來胡亂掃視了一下文書上韓成簽下的字,心裡冷哼一聲張嘴就要諷刺。
話說了一半,一掃而過的目光似乎發現了什麼,又重新落了回去,然後剩下的話就說不下去了。
這字,還真擔得起這樣的讚揚。
這元姓年輕吏員看着韓成在那上面簽下的字發了一會兒愣,又上下打量了韓成兩眼,一聲不吭的轉身出了屋子。
不走是不行了,因爲這屋子裡他現在已經待不下去了。
韓成撇了一眼那年輕官吏走出的背影,微微搖頭笑笑,您沒事了就坐在那裡老老實實的擺弄您那放了羊油的茶湯不好嗎?非要嘴賤來嘲諷自己,反派死於話多這樣淺顯的道理您不知道嗎?
“不是謙虛,真不是謙虛,小子就會寫自己的名字,再寫就露餡了。”
韓成往外撇的目光迅速收回,看着屋子裡這些熱情的有些過分吏員拱手謙遜的說着。
這可真不是他謙遜,柳公權的帖子他確實臨摹過,不過大多的字都是一個四不像,除了‘韓成’這兩個。
因爲這兩個字他是下過苦功夫的,不知道底細的人,只看他用毛筆寫名字,還真的會被唬住。
這點就跟不少明星苦練簽名是一個道理。
韓成這樣話一出口,屋子裡的這些吏員們,頓時就露出瞭然的神色。
剛纔那姓元的傢伙說這小友名字都不會寫,現在這小友就只說會寫自己的名字,這是用那傢伙的話往回懟呢。
至於這小友說只會寫名字,其餘的字不會寫的話,他們自然是不信的,名字都寫的這樣好,沒道理其餘的字不會寫。
想起剛纔那姓元的年輕官吏那吃了蒼蠅一般的膩歪表情,這些素來看不慣那傢伙的吏員們,心裡就爽的不得了。
當下也不向韓成求墨寶了,而是嘴裡連聲道:“知曉,知曉,小友就只會寫名字。”
一邊說着,還一邊擠眉弄眼的笑,看的韓成忍不住吸吸鼻子,這年頭,說真話也沒有人相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