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站附近永遠是那麼多人,飯館更是不愁生意,晚餐時間,店裡的客人多了,裡裡外外都吵鬧。
他皺着眉,在這種地方無法開口說正事:“你喜歡這種店?”
她仰着小腦袋,吶吶地說:“還好吧。”
其實她對食物不是很挑,西餐中餐都喜歡,只要好吃就行。不過他似乎對飲食要求很嚴呢,回國這麼久依然吃不慣中餐,對特色小吃更是排斥。
明明小吃纔是最好吃的東西。
他似是輕輕嘆了口氣:“去點餐吧。”
她擺手笑道:“我還不餓,倒是你,這麼急着找我,我還以爲有什麼要緊事呢,把我嚇一跳。”
確實是要緊事,只是在等她開口。
他不明白,既然她已經想起來了,爲什麼不說。
他目不轉睛的盯着她的眼睛,看得她渾身發毛,縮了縮身子。
“你都想起來了,就沒有話要對我說嗎。”
“想起來什麼?”她不解,他卻覺得她是故意的。
“我生日那天晚上發生的事,你都想起來了對嗎。還是說,你根本沒有忘記過。”他的語氣驟然犀利,敏銳得令人心慌。
她感覺心臟狠狠的緊縮了一下,沒有從椅子上跳起來是因爲雙腿忽然沒了力氣。
如果這是法庭辯論,這一秒鐘她已經敗了,因爲她的大腦沒有做好反擊的準備,空白一片。
他說:“你是不是一直在躲着我,爲什麼不直接對我說清楚?還是說,就因爲那件事,你打算這樣自欺欺人下去,永遠繞着我走?”
“沒有,我……我只是……”
“只是什麼?你到底想要怎樣?要我補償?負責?還是需要錢?你開口吧,不管怎樣的條件,我都會盡力滿足你。”
“我從沒想過用那件事要挾你——”她又聽到了錢這個字眼,也許是有了心理陰影,別人一用錢來衡量她,她就開始噁心、反胃。
當真愛變成了一場金錢交易,她所做的一切,忍耐的屈辱又成了什麼?儘管她已經是個失敗的女人了,還是不能忍受這種噁心的情況發生。
他眯起眼睛:“你還想着要挾我嗎?就因爲這樣,所以你把這件事告訴了牛毅豪?”
她驚訝:“組長知道了?!”
他說:“你沒必要做那些多餘的試探,我會對我自己的行爲負責,你想要什麼,開口就是。”
她又氣又笑:“你覺得我在試探你?裴少,你太高看我了,我沒有你那麼高的智商,也沒有你那麼重的疑心病。”
裴少:“……”
她直起腰板,硬是被逼出了壓抑很久的話:
“既然你要我開口,那我就跟你說清楚吧。那天晚上的事我一直都記得,清清楚楚,我沒有說,也不準備用它來要挾你,更不想要你補償我什麼。”
“我已經明白,那是我喜歡你而付出的代價,也許在你眼中我就是個厚顏無恥貪財勢利低微卑賤,爲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隨便你怎麼想,我認了,你跟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你以爲對我而言這是個好機會,可以接近你的機會?你錯了,我寧月香沒你們想的那麼膚淺,還不至於厚着臉皮強迫一個不喜歡我的人永遠跟我在一起。有什麼意義?純屬浪費自己的人生。”
他剛發覺她對自己的評價這麼低,將那麼多不好的詞用在自己身上,聽得人很不舒服。
然而她斬釘截鐵的語氣,又跟以前那個自信的她毫無二致,不,似乎還是不一樣了,又說不出是哪裡變了。
“你……爲什麼要裝作不記得?”
“你很會猜,爲何不猜猜看。”
他低頭沉思,聽她的意思,理由應該是可以猜到的。但思前想後,他沒有任何頭緒。
她嘆氣道:“你覺得,在那樣的情況下,我能說嗎?說了的話,在你和陶伯的眼皮底下,我還能這麼輕易的離開嗎?假如我真的要挾你,你那個保護過度的叔叔可能放過我嗎?裴銘瑾,不要把人當傻子,這世上並不只有你懂得懷疑別人。”
他再次陷入深深的沉默。
她的聲音綿糯悅耳,可話語卻像利劍,一句一句都是凌厲的攻擊,縱然是他也很難招架。
優秀的法學生往往能言善辯,一旦進入狀態,想當她的辯論對手可不容易。
然而這場論戰毫無意義,她不想繼續下去了,緩緩起身:“如果你沒有別的事,我要回去了。”
她停了幾秒,沒有聽到身後的聲音,便擡腳往外走。腿有點沉,邁不開,挪到門口了,她怔忪了一下,想回頭卻又忍住了。
她沒有回頭,靈敏的感覺也順便消失了,人羣中完全感覺不到背後的目光,也許他並沒有看着她的背影。
細節沒必要在意,她很累,想回家了。
對現在的她來說,家就是寢室,可是一想到室友,她暗暗咬牙。
那件事她誰都沒說,就連最愛的媽媽也毫不知情,只告訴了夏雯。
然後沒多久裴少就找上門來質問她,而且聽那口氣,似乎連組長都知道這件事了,只可能是夏雯說出去的。
帶着滿腔憤怒,她用最快速度衝回寢室,一推門就見夏雯叼着麪包片,悠哉的趴在牀上看書,旁邊電腦還放着搖滾音樂,儼然享受人生的樣子。
火氣騰的一下衝到腦門頂,她一腳踹翻了地上的熱水壺,水壺裡剩餘的水不多,摔到地上還是發出可怕的聲響,夏雯嚇了一跳,這纔看到她回來了。
“月香你怎麼了?”
“虧我那麼信任你!”她剋制不住的咆哮,“你居然背叛我——!”
“我背叛你?別開玩笑了,月香你幹嘛突然用這麼嚴肅的詞,嚇到我了耶。”夏雯把麪包片扔回袋子裡,合上書,從牀上爬起。
她怒極反笑,指着夏雯:“你答應過我不告訴任何人,是任何人!可你做了什麼,你轉頭就告訴了別人對不對!你的承諾跟放屁一樣!你把我當成什麼,供別人聊天取悅的談資笑料嗎,還是你就想看我被人羞辱的模樣!”
夏雯驚訝的瞪大眼睛:“我沒有告訴別人啊!啊,難道是那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