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道小別勝新婚,這句話放在倪欣身上雖稍顯彆扭,但也算在理。//?? //
畢竟,不管倪欣承認與否,她自己之於李括,心中終歸是放不下的。這一點,從她主動留在碎葉城等待少年歸來便可看出。
小桃看出了倪欣的失神,輕掩着嘴脣笑道:“原來大小姐是性子堅毅,不忍向將軍服軟。其實啊,咱們做女人的嘛,該委身的時候也不要太過強硬,畢竟將軍那樣的人物,定是要三妻四妾的。不過,大小姐對將軍那麼用情,人心啊都是肉長的,想必將軍心中定有計較。”
“哪個要嫁給他,你個小妮子,休得再胡言!”倪欣立時倒豎了柳眉,狠狠的剜了小桃一眼。她本是出身江湖,眼神自是厲於常人。經她這麼一唬,小桃倒真是被震的噤了聲。
捱了良久卻沒有絲毫動響,倪欣心中直惱小桃不識趣。狠狠的跺了跺腳,倪大小姐厲聲道:“還不幫我梳妝。我看啊,你這妮子心頭裝的盡是一些不着調的小聰明!”
小桃這才反應過來,吐了吐舌頭來到倪欣身旁,取了腮紅和簪花服侍倪大小姐整束妝容。
可老天爺似乎總是喜歡與人開玩笑,小桃手中的紅粉還沒有在倪欣面頰上沾染上分毫,屋外便響起了響亮的腳步聲。倪欣心中一驚,焦急起身下竟是將近旁的銅鏡碰至地下。
“倪欣,我回來了!”
李括闊步邁入屋內,見到滿地碎紉後一時愕然。
“將,將軍,你們聊,我,我先出去看看小姐管伙房要的陽春麪做好沒。”小桃俯身將碎碴子收置到一處漆青色木盒中,福身一禮,倒退着出了屋室。
這下,屋內的氛圍更顯尷尬。這些時日來倪欣雖然對李括百般思念,但久別重逢後,想象之中的喜悅卻並沒有如期出現。倪大小姐緊緊咬着玉脣,不發一言。
李括見她這副模樣,早已準備好的說辭也不得不暫且放了下。
“你,你怎麼回來的如此突然......小桃說,你們還得再有旬日才能歸來......”
默然了良久,倪欣到底耐不住性子,首先發問道。
李括微微一笑道:“軍中之事,哪裡有個定數。我遣騎手先行前往疏勒不過是爲了讓都摩曳有個準備,不至到時過於忙亂。至於這具體的行程日期,當然不會作準。”
“哦。”倪欣心中本有着千言萬語,但此時竟然全似卡在了嗓子眼,說不出一言半語。
“對了,我替你做了一件袍子,你快來看看合不合身。”倪欣抿咬着嘴脣,將一旁小几上攤開的袍衫拾起,遞給了李括。
其實她這件袍衫的裡子是從疏勒城中的裁縫鋪購來的,通觀全衣,只有前襟和腰帶是自己手工縫繡的。不過,這樣簡單的活計放到倪欣倪大小姐這裡,卻成了一個不小的難題。
畢竟,她以前是靠走江湖爲生,自小到大從來沒有碰過女工!
這件看似普通的衣衫,倪欣可是花去了半個月的光景,才修到瞭如今的樣子。
“難得你這一番心意,我可得好好試試。”李括不想讓倪欣失望,只微微一笑便將袖口拽了過來,穿戴開來。
“這,這是什麼?”將內袍的繫帶繫好,李括無意間發現了前襟內裡的一朵牡丹花,疑聲問道。
“這,這是......哎,你,你真是一個呆子!”
倪欣此刻已然變了聲調,兩朵紅暈緩緩的浮到面頰上。狠狠跺了跺腳,倪大小姐只夾了少年一眼,便踱着腳步逐門而出。
疏勒南城的大營中,一衆嫡系將領正在歡慶“使隊”安然歸來。
此次西行河中出使,雖算不上上刀山,下火海,卻也是險象環生。在李括的帶領下,他們藉着謝密斯商隊的名號,避開了大食軍隊和天方聖戰者設下的哨卡,潛入了拔汗那城中。
將軍大人與拔汗那國王阿悉蘭達暗中達成的協議,讓每一個將心提到嗓子眼的銅武將士得以舒緩緊繃的神經。有了這個據點,即便高仙芝大帥因爲朝中上位者的意思,不急着佔據河中,大唐在河中一代的影響力也不會完全泯滅消失。
“咱們將軍大人這次可是給朝廷立下了大功,給皇帝陛下長了臉面。要我說,怎麼不也得封個副節度使?”王小春端起一隻粗瓷海碗便灌了起來,他是李括的嫡系,自是與少年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李括若是能封個副節度使,他興許就會擢升爲一營都尉。若是李括能夠博得個侯爵,他王小春也絕不會得到縣男以下的封賞。
更何況他對李括是打心眼裡的敬服,能夠如此從容鎮靜的說服一國之君轉投大唐,這份魄力豈是尋常市儈庸碌之輩能具有的?
“說的好,咱將軍年紀輕輕便做到了一軍兵馬使,當是前途無量。咱們只要跟着將軍幹下去,何愁不能光宗耀祖,封妻廕子?”
竇青亦是覺得一股熱血上涌,狠狠拍了一記案几,讚歎道:“想當初,我們跟着將軍出離長安時,遭到多少不屑的白眼。可如今,放眼望去,那些金吾衛的將士,不過是在長安混吃等死罷了。而自己這些兄弟,升校尉的升校尉,擢旅帥的擢旅帥,有大好的前程在前方等着自己。
人生嘛,不就是一場拼搏的戰鬥?既然是戰鬥,就少不了真槍實刀的拼殺。要拼殺,就要刀刀見紅,槍槍染血。若是見着點挑戰,遇到些挫折便止步不前,還他孃的是不是男人?
“這個倒不好說,括兒哥雖然立有大功,但最近升遷太快,朝中定然有人眼紅。陛下雖然對括兒哥讚賞有加,但挨不住別人嚼舌根子啊。你是不知道,廟堂中的那些人,殺人可從不用刀子。”
張延基卻不是很樂觀,在羣情激昂之時兜頭澆下了一盆冷水。
雖然他沒有指名道姓的說出那人是誰,可大夥的心頭卻都似一面明鏡,門兒亮!
“他敢!”濮大錘狠狠衝面前案几砸了一拳道:“咱家將軍對他可是忍讓再三,他先是買通哥舒翰老賊,企圖殺人於無形。後來又希望借回鶻人之手坑殺我們,怎麼着,咱們爺們靠拼刀把子來到了疏勒,那廝還不死心?”
“我又沒說嚼舌根子的一定是他,你急個什麼勁!”張延基白了他一眼道:“何況,他若真想向陛下進一兩句讒言,咱們離長安數千裡,又能有什麼辦法。”
“哎,奸臣當道,奸臣當道啊!”濮大錘一陣捶胸頓足,懊喪不已。“咱們在陣前奮勇殺敵,不但得擔心大食人的彎刀,還得留神背後有沒有自己人捅刀子,這算哪門子的事兒!”
“要麼怎麼說呢,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鮮于瑜成胸中也是憋了一股悶氣,冷笑一聲譏諷道。
在他看來,將軍大人有時的表現過於仁善。作爲一個軍人,有時需要表現出必要的果敢,只有這樣,才能讓對手忌憚,讓手下敬服。雖然將軍對麾下將士都仁愛有加,卻少了幾分領兵者所需有的威嚴,或多或少使疏勒軍面對外敵時,少了些許底氣。
“倒也不能這麼說,畢竟咱家將軍是貴妃娘娘的師傅,即便皇帝陛下不念着將軍的功勞,也不能看着貴妃娘娘落淚不是?”
竇青不想見軍營內好好的氛圍就此被破壞,趕忙站了出來打起了圓場:“雖然咱家將軍出身寒微,在朝中沒什麼靠山,但畢竟是貴妃娘娘的師傅。聽說,他老人家還和虢國夫人交好。有這兩人作保,想必那些宵小即便想從中作梗也得掂量掂量得失!”
“哼,那可不見得。你別忘了,她們二人可都姓楊!”張延基眼裡卻是揉不得半點沙子,只一句話便將大夥兒的幻想擊了個粉碎。“更何況,如今括兒哥在朝中沒有靠山。放眼我大唐各邊鎮,做到節度副使高位的將領中,哪一個不是背靠着一顆大樹?”
是啊,將軍確實是貴妃娘娘的射藝師父,也確實和虢國夫人交好。但她們二人畢竟是楊家的人,若事情最後真發展到兵戈相向,她們又有什麼理由背叛楊家,去幫將軍這個“外人”呢?
真相往往不難被發現,只不過人們懼怕直面其中的陰暗面,而選擇刻意的掩飾罷了。而一旦所有見不得人的東西被擺上了檯面,沐浴在炎炎日光下,不管你願意與否,便必須去面對。
“呦呵,你怎麼這麼見不得將軍大人升官,變着法的出言擠兌大夥兒?”王小春嘴上說不過張延基,也是來了氣:“照你這麼說,咱大唐沒有背景靠山的將領,就註定做不到節度副使以上的高位了?咱將軍哪裡對不住你了,你爲何如此見不得他好!”
“我可沒這樣說!”張延基只覺一陣頭痛。在這支疏勒軍中,除去鮮于瑜成,便是他背景最深厚了。出身名門世家,少年自然在升遷、勳位上佔了不少便宜。許多與他同等軍功的將佐才升到了旅帥,他卻已得到了都尉的實職,並獲得了從三品縣候的封爵。
雖然這個爵位在龍子鳳孫多如牛毛的長安不算什麼,但在這些出身貧寒的苦哈哈眼中,卻是一塊誘人的肥肉。自己怎麼就這麼賤,談到了出身這裡!
張延基咬了咬牙,主動服了軟道:“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當年李績李大將軍出身寒微不也封得了英國公?括兒哥這些軍功都是實打實的,任誰都抹殺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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