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無罪的一番話便如同酷暑中的一盆冰水,徹底澆醒了李括!
是啊,自從大錘被阿史那拔邪使奸計害死後,自己便一蹶不振。退守到密縣後,他更是把自己鎖到屋中,不許一人相探相見,這樣下去,又如何能替大錘報仇,如何能替大唐報仇?
胡亂中原,這已不僅僅是一家一姓之仇,而是痛入骨髓的國仇!
“竇大哥,給我備馬!”
李括深吸了一口氣,擦去眼角的淚水鏗然命令道。
“哎,都督,您終於想通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在縣衙外守着的竇青聽到召喚後立刻迎了進來,捧着一碗熱湯麪誠聲勸道:“這碗麪老竇我給您熱了第三遍了,現下正熱乎着呢,你趕緊趁熱吃了吧。吃飽了纔有氣力替大錘兄弟報仇啊!”
長安城朱雀大街,一隊羽林軍正飛馳而過,掀翻了臨街設立的不少攤子。
兜售水果蔬菜的小販不住的戳着羽林軍的脊樑骨叫罵,如果眼神可以殺人,怕這些羽林軍已經死過十次八次了。這些個殺千刀的兵痞,平日裡正事不做幾件,竟是倚仗身份飛揚跋扈,佔盡了小便宜。
可罵歸罵,日子不還得繼續嗎?就拿安祿山那胡兒在范陽起兵那事來說,消息剛傳來的時候整個長安城大爲震驚,可隨着時間的延續,不也漸漸淡下來了嗎?
河北、河東、洛陽、潼關,叛軍一路勢如破竹,而朝廷的官軍就像是爛泥捏成了陶人一觸即潰,還沒跟叛軍打上一針就連着丟了近半面江山。
可這些與他們有什麼關係呢?雖然不時有從陝郡、都畿道的難民帶回叛軍屠城的消息,但大夥兒多半是一笑置之罷了。
屠城?開什麼玩笑?難道安祿山那胡兒打算把全大唐的百姓屠殺乾淨自己去做空頭皇帝?難道他大燕皇朝就不需要百姓從軍拓土嗎?難道他大燕皇朝就不需要穩定的賦稅收入嗎?
到了哪朝哪代,世家貴族、皇親國戚都得需要他們這些平頭百姓養活不是嗎?既然如此,他們又有什麼好擔心的?照樣的從軍入伍,照樣的繳納賦稅交皇糧,一年到頭大夥兒餓不死也撐不着,誰當皇帝不是當?
抱着這樣的心思,這些小販也就苦笑着搖了搖頭拾起了被衝散的瓜果蔬菜,復又吆喝了起來。
“賣蔬菜了,上好新鮮的蔬菜吶!賣瓜果哩,水靈透亮的瓜果吶!”
“報!報!”一名羽林軍飛奔到興慶宮內的花萼爭輝樓外,持着一封軍書就要闖進樓內。
“站住!”一名小宦官瞪了那不知分寸的羽林軍一眼,嗤道:“你難道沒長眼睛嗎,這是花萼爭輝樓,豈是你想進便能進的?”
那羽林軍這才意識到了自己的莽撞,忙衝小宦官行了一禮道:“是某莽撞,還望這位公公帶我向陛下通傳一聲,就說我有重大軍情要向陛下稟報!”
“呦呵,有重大軍情啊,得是多大的軍情?河南道又丟了幾州幾郡?還是河北道常山郡顏杲卿又收復了幾個縣城?屁大點事成天的報來報去陛下不煩我都煩了。”
小宦官獰笑了聲,豎起一隻蘭花指道:“雜家也不是不通情理之輩,只是如今陛下和貴妃娘娘正在樓內午睡,你這麼跌跌撞撞的衝入樓內難道是不想要腦袋了?”
那羽林軍士下意識的向自己的脖頸摸去,燦燦的笑了笑:“多謝公公提點,只是這事實在是緊急,還望公公代爲通傳一聲。”
“哎呦喂,我說你怎麼是個死腦筋呢?雜家都跟你說了陛下和貴妃娘娘正在午休,擾了他老人家休憩,這份責任難道你擔的起?”
小宦官見這丘八如此不開竅,沒好氣的用手中浮塵砸了他腦袋一杖道:“不若這樣吧,你且先把奏報交予雜家。等雜家伺候陛下起了身,再把它呈上去。”
“這”那羽林軍士雖不知道奏報中具體寫了什麼,但從沿途傳遞的緊張程度已經窺出此事定然不一般。若是交給了那小宦官,他再不上心耽擱了,恐怕自己便要成了罪人啊。
“不成?不成便算了?雜家真是沒事給自己找罪受,偏偏人家還不領情!”小宦官揮了揮浮塵白了那羽林軍士一眼,便要轉身離去。
“哎,哎您別走啊。這樣吧,我便把這封奏報交給您,但您一定要在陛下起身後立刻給他老人家過目啊!”
羽林軍士挨將不過,只得服了軟把手中奏報遞給了小宦官。
那小宦官嘴角一扯一把從羽林軍士手中搶過奏報道:“早這樣不就得了?行了,雜家還要上樓在一旁候着,你便回吧!”
楊玉環緊了緊胸前的訶子,坐起身來朝紗簾外望去,只見一個小宦官一直猶猶豫豫的踱着步子,便招手示意他過來。
那小宦官便是從羽林軍將士手中領了緊急軍情奏報的人了,他見貴妃娘娘衝自己招手連忙趕上前去。
“有什麼事嗎?”
楊玉環半是慵懶的斜靠着一隻抱枕,緩聲問道。
“回稟貴妃娘娘,也沒什麼大事,不過是一個羽林軍領了一隻摺子說要呈奏給陛下。您也知道,這些日子來摺子多,全是打着緊急軍情的幌子的,保不準也沒什麼事。”
小宦官低垂着頭恭聲回答道。
“幾時來的奏報?”楊玉環微微打了個哈欠,追問道。
“午後便送來的摺子,奴才怕打擾了陛下和您的休息,便壓了下來。”
小宦官欠了欠身子,誠聲答道。
“午後來的摺子,這麼說已經有一個半時辰了?”楊玉環微微蹙起了眉道:“你把摺子給我,退下吧。”
“奴才遵命!”小宦官躬身上前將摺子遞給了楊玉環,倒退着出了寢宮。
“陛下,陛下!”楊玉環輕拍了拍李隆基的身子,在他耳畔低語道。
“嗯?玉環有何事啊?”李隆基緩緩睜開眼睛,見眼前是愛妃玉環,難得一見的露出的笑容。這些時日來他爲叛軍攻陷東都氣勢飆升一事煩透了腦筋,從前線傳回的奏報幾乎講的都是叛軍兵鋒如何銳利,請求朝廷增加援軍。
哼!若是他手中真的有足夠的軍隊,又何苦爲區區一個安祿山如此憂心?他也是巧婦難爲無米之炊啊!
“這是羽林軍午後送來的摺子,王福他怕擾了您午休便壓了下來。”楊玉環將摺子遞到了李隆基手中低聲解釋着。
“哦?有這等事?”李隆基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拆了信封,緩緩讀了起來。
開始時李隆基還神色平和只是略帶了一絲疲態,可讀着讀着他卻蹙起了眉,及至最後更是將摺子扔到了牀頭,大聲咳嗽了起來。
“氣煞朕也,氣煞朕也!”李隆基胸口急劇起伏着,面色一時憋得通紅。
“陛下,爲了何事如此置氣?”楊玉環面容一僵,低聲問道。
“也罷,也罷!玉環你也來看看吧。”李隆基就似一隻泄了氣的羊皮筏子癱軟到御牀上,連連擺手。
楊玉環往日並不喜看奏報,只偶爾依着李隆基的要求才會讀上那麼一兩條,今下見李隆基如斯憤怒一時好奇便拾起了奏報,逐字逐句的讀了起來
ps:關於時間問題,儘量想寫的全一些,估計會是兩面視角來寫,前面的話朝廷視角多一些,等到李隆基逃到了蜀中,估計李括的視角會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