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葉紛飛，黃昏將至。
“倆杯奶茶。”
許哲晨站在街邊微微側頭望去，張粟泳停在一家泡泡奶茶店前，從毛茸茸的衣服裡伸出倆根手指和一張紙幣。
很快，他熟悉的香草味奶茶被女孩兒捧在了手心。
停滯不前的少年眼睛閃爍了一下，終是背過身不肯去看她小跑過來飽含期待的眼光。
張粟泳皺着眉頭望着手中的倆杯暖氣繚繞的奶茶，又低頭望許哲晨泛白的手指。
一到冬天要過年的時候，許哲晨的手就會長凍瘡，因爲老房子裡炒菜的是他，洗衣服的也是他，洗碗的還是他。
這樣的少年也是那個站在文化宮裡閃閃發亮自帶光芒的少年。
張粟泳想到這突然覺得自己手中的奶茶沉甸甸的，也許許哲晨離開了她和那個老房子會過得更好。
因爲他值得最好。
許哲晨已經許久沒有這樣生過張粟泳的氣了，記憶中除了第一次她讓他穿裙子讓他生氣了一下午之外就再也沒有了。
張粟泳也很久沒有看到這樣陌生的許哲晨了，即便他們站在一起，雙方都能將對方的神情一覽無餘，可她卻還是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許哲晨冰冷疏離的背影讓她張不了嘴提及關於這杯奶茶的任何。
空氣中的溫度依舊讓人寒顫，倆個人都沒有說話，聽着風吹舞落葉的聲音落在安靜的周圍，許哲晨擡腳率先朝車站走去。
這一次，他並不打算退讓。
他走得不快不慢，可身後的張粟泳本就因爲長得比許哲晨矮一大截，現在手上又添了倆杯奶茶，以致於被他甩在了很遠。
人煙稀少的街道，高高瘦瘦的俊朗少年絲毫沒有回頭望的跡象，孤傲的背影是他給她的冷漠決然。
誰主動說話誰就輸了的冷戰開始了。
張粟泳是難過的，難過許哲晨對她的態度。同時她也是委屈的，明明是許哲晨來參加比賽沒有告訴她，生氣的應該是她纔對，現在反而是許哲晨點燃了冷戰的導/火/索。
到底，是爲什麼？
張粟泳怎麼也想不明白，她若是能跟上許哲晨的邏輯思維，前面的競賽對上許哲晨怎麼還會輸得那麼難看。
太欺負人了。
奶茶潑落的瞬間，張粟泳心裡充斥着這句話，她沒有感覺到任何疼痛的跪坐在地上，盯着地上帶着濃濃奶香和暖流的液體，有些呆滯的回憶着自己到底做了什麼讓許哲晨那麼反感。
此刻的她就像迷路的小孩，不知道要站起來，不知道該去往哪裡，更不知道思考什麼。
“該死。”
直到伴隨一聲低低的咒罵，熟悉的爽朗氣味卷席而至，張粟泳傻傻的看着把自己打橫抱起的男生，黃昏的殘陽打在她抓着的衣襟之間，不真切的暈眩感隨之而來。
許哲晨熟絡的抱起張粟泳到花壇的平臺上，看着她被奶茶和髒土混淆的小手，低下頭伸出手用紙巾一下下的擦拭着。
輕柔的動作是他對她一貫的對待方式。
“你走路能不能看下路，以後……”許哲晨一邊說着責怪的話語一邊擡頭看女生，撞進她恍然若失的眸子深處的剎那，那句以後我不在你身邊的話隨着她的淚水嘀嗒掉落戛然而止。
“……”張粟泳呆呆的望着恢復以往神情的許哲晨，一顆顆淚珠自己就掉了下來，她卻一點嗚咽的聲音都沒有。
久久的，她抽回被許哲晨捧着擦拭的手，怯怯的直視許哲晨的眼睛：“對不起……我錯了，以後再也不做讓哲晨不高興的事情了，我不想失去你……不想失去家人……”
許哲晨怔住了，張粟泳的示弱讓他殘碎的心更加分離破碎。
他的一己私慾居然讓心愛的女孩那麼難過。
“你沒錯，錯的是我。”少年苦笑了一下用紙巾擦着女孩的臉，“別哭……”
“那你能告訴我爲什麼生我氣嗎？”張粟泳輕輕搖了搖頭，她還是想知道到底是什麼事能讓許哲晨這樣對她。
在一起生活了十年，許哲晨的脾氣她再瞭解不過了，能讓他對她生氣的事真的是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
“我……”一想到自己生氣的原因，比賽時異常冷靜的許哲晨卻再一次失控了。
影影綽綽樹影下純白的少年低下頭親吻女孩的畫面，一下下的似電影慢動作播放在腦海裡刺激着他。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她嘴脣上別的男生留下的印記狠狠抹除。
“怎麼了？”
不知覺許哲晨就盯着張粟泳一張一合的嘴看了許久，“我們……回家再說吧。”
少年似星辰般奪目的漆黑眸子沉了下來，他站起身拉起張粟泳說道。
“那我再去買杯奶茶給你暖手。”張粟泳情緒穩定後感覺自己炙熱的手被裹在一片冰冷中，看了看不遠潑落一地的奶茶，她忙對許哲晨道。
“不用，我有你的手就夠了。”許哲晨抓着張粟泳的手又緊了緊，“奶茶潑了就潑了吧。”
剋制不住的感情就別克制了吧。
……
公交車裡暖氣充斥，最後一排的座位上，許哲晨撇頭看着睡着後還把他的手抓在自己兜裡的女孩兒。
冰凍的手因爲她的溫度慢慢融化，亦如他對她的冷漠態度，只要觸及到她，就變得溫柔至極。
許哲晨眯了眯眼睛看着張粟泳因爲車路顛簸歪向另一側的腦袋，他輕輕動了動自己右手的指尖，那抓着自己的小手猛地下意識又抓緊了幾分。
睡夢中的人總是無意識的想拼命抓住什麼重要的東西。
她的手很小，卻能穩穩當當的把他控制在掌心。
許哲晨輕嘆了口氣，伸出左手攬過她將她靠在自己的肩上。
天色已晚，街燈驟亮。
早已沒有旅人的公交車搖搖擺擺的行駛着。
看着空蕩蕩的車內，聽着身旁女孩的均勻呼吸聲一下下的抨擊心裡最柔軟的地方，許哲晨抵着張粟泳的腦袋苦澀的扯開嘴角。
或許，人們常說的歸屬感就是這樣吧。
讓人心甘情願沉溺於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