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4章 端嚴

每歲仲春卯月之初,鬥指正東,“龍角星”就從東方地平線上升起,故稱“龍擡頭”。

真龍起勢也。

二月二的時候,當今楚天子召集宗親勳貴,在上林苑春狩。

這是楚國開年最重要的活動,可以類比於歲尾的年祭。

宗室子弟誇耀武功,勳貴無忘武績。

在整個武狩期間,天子未有一言,只在禮官鳴鼓後,馳馬三巡,點射鬼羆三隻。

福王熊定夫陪駕君前,一邊點檢獵物,一邊問天子,接下來是西行還是北去。上林苑西獵鬼物,上林苑北獵兇獸。天子春獵邪祟,鼓平今歲,安靖四方。

天子曰:當歸矣。

遂草草結束這場本該爲期七日的春狩。

時上大夫張拯,不解天子之意,問於好友李蘅華。

李蘅華是章華臺新設的十二樞官之一,向以智識稱名。

恰好諸葛祚路過,李蘅華就請他作答。

年僅十二歲的諸葛祚說,皇子熊諮度當歸來,期在三月。

張拯這纔想起來,大楚皇族向有武狩傳統,熊諮度十五歲的時候,獨自獵殺一頭鬼羆,震動朝野。

回去之後他就寫了一封奏疏,言“父子當見於陽春。”

這封奏疏被天子留置,不批也不駁。

此事傳出去,時人都以爲諸葛祚所說,是星巫諸葛義先的意思。

“遂天下迎諮度皇子者不絕。”

更有一些似是而非的祥瑞出現。

比如,南嶺山崩,有碑石出,碑曰“獵羆者主東宮”。

這些亂七八糟的讖謠,搞得人心浮動。

實在地說,當今天子御極以來,掌權極穩,強軍富民,國內安定,國力漸長,長期都被視爲明君典範。但道歷三九一七年,成爲其治政生涯的重要轉折點。

對外輸了河谷戰爭,在內囚禁秉正直言的賢德皇子熊諮度,頗顯剛愎之態。前段時間又放走羅剎明月淨,讓天下最大的青樓“三分香氣樓“完成遷移……當然最主要的還是皇帝大革朝政,深刻觸動了世家貴族的利益。

越國革世家,也是文景琇先削白氏,再割革氏,把舊勳砍得差不多了才動手。就這也沒見着什麼好結果,姓文的把自己都革了。

姓熊的又神聖到哪裡去了?

楚國世家根系蔓延幾千年,不是你皇帝說斬就斬的。

楚國的天下是誰幫你打下來?

漸漸的,“晚節不保”、“昏庸舊年”之類的聲音,也有出現。

以百年爲期的統治生命來說,楚天子掌權還不到六十年呢,都不及齊帝姜述掌權久。而竟被冠以“政老”之名。

皇帝掌握最高武力,牢牢把握軍權政權,孤意之下,政令仍然得以推行。

四大享國世家幾乎是幾位國公的一言堂,他們集體表態支持天子,朝野便沒人敢直接阻礙政令——只有零星幾顆人頭,都不夠刀割。

但偌大帝國,廣大的中下層貴族,卻未見得都能“深明大義”——這倒也是廢話,在屁股面前,什麼都是虛的。“深明大義”纔是違反人性的事情。

楚國在一種異樣的氣氛裡前行,政治有明顯地分層,一邊人聲鼎沸,一邊道路以目。熊氏皇族依然擁有至高無上的權柄,得到機會的廣大平民愈發擁護愛戴,但在天與地之間,也有越來越多的目光開始眺望,帶着審視,乃至於敵視。

不然不至於出現幾句讖謠就人心浮動的情況。

人心思變,說明確實是有很多人想要改換日月。與當今天子政見迥異的賢皇子熊諮度,就成了最佳的選擇。

說回諸葛祚。

諸葛義先早年收了許多弟子,後來陸續都死去,沒有一個活下來。人們都說是天機反噬所至。諸葛義先爲楚國窺得太多天機,他自己功參造化,神通蓋世,扛得住反噬,他身邊人卻沒有那麼硬的命格。

其中有一個叫焉翎的弟子,祖上據說是蠻人歸化,乃楚國曆史上有名的蠻軍【鬼山軍】之後——這支軍隊在對抗景文帝南侵的戰爭裡,幾乎打幹淨了。

在諸葛義先的一衆弟子裡,這個焉翎尤其悽慘,旁人只死一個,他死一家。小時候整個家族便亡於一場大禍,其人僅得身免。前幾年的時候又得了一場怪病,以至舉家死盡,血脈只剩最後一人。

這個孩子就被諸葛義先收養了,視爲己孫,改姓諸葛。

諸葛祚有這樣的身世,他的早慧也帶着一種詛咒的色彩。

但不管怎麼說,他的解釋得到了驗證。在三月三的這一天,他自己去了朝聞道天宮。皇帝則果然下詔,放熊諮度從酆都鬼獄出來。

二月二,龍擡頭。三月三,良子歸。

大楚皇子熊諮度,養望十三年!

名如山,德似海,大楚國人,莫不翹首以盼。

天下之人,不見其音容。

天下之民,盡知其德行。

百姓愛戴他,因爲他愛民如子,他在奢侈無度的楚國王公里簡衣素食,他勸皇帝輕徭薄賦。

世家支持他,因爲他一向對世家非常禮待,很是寬仁。常與人言“太祖義得天下,吾輩不棄萬民。方伯但不負我,我豈失義於先!”

軍隊擁護他,因爲他入獄的主因,正是爲戰死的項龍驤說話,爲戰死在河谷的魂魄出聲,爲那當兵吃糧的軍人義言!

他從鬼獄出來的時候,整個郢城,處處張燈結綵。人們彷彿過節一般,鑼鼓喧天。

“皇兄出獄,舉國歡慶啊!”

當今皇帝第九子、吳妃之子熊應庚,身穿華麗禮服,滿臉燦爛笑容,在巍峨的皇極殿外主動迎接熊諮度:“弟在郢城這麼多年,從未見過此等盛況。兄的名望,直追聖主,料想當年太祖入郢,應也不過如此!”

熊諮度頗爲好笑地看他一眼,只道:“好弟弟,容我先跟父皇請安。”

熊應庚笑容一滯,下意識地側身禮讓,強道:“皇兄請。”

熊諮度輕輕一撩袍角,大步往前走。

巍峨的宮門,並不能將他掩埋。雄闊的大道,自然叫他直行。

路邊的風聲,譬如熊應庚這般捧殺伎倆,言辭無狀,譬如不知哪位暖心兄弟炮製的“獵羆者主東宮”之讖語,都最多捲起衣角,都可付之笑談。

哪裡能傷他!

當今楚天子繼位以來,通常是五日一小朝,九日一大朝。算得上勤政之君,

小朝在雲麓臺,大朝在皇極殿。

雲麓臺是專門處理政事的地方,下設龐大的秘書處,可以說是這個帝國的中樞。其重要程度,向來與章華臺並稱。基本上整個楚國的核心政要,都有在雲麓臺或者章華臺工作過的經驗。

皇極殿則是體現皇帝威嚴的地方,極盡恢弘。正旦大朝,外邦拜見,正禮宏威,都在此殿。

小朝人數不定,通常不超過三十人,是執掌這個國家最高權力的部分大員參與。有時也有一些直面關鍵的人物,有時會被召來參會,比如鬥昭去太虛閣之前,就參與了小朝會。

大朝則定額三百六十五人,各地大員皆赴郢城,不能來的一般也要派個親信,以準確傳達來自皇城的指示。

通常楚國人會以是否擁有大朝資格,來判斷一名官員是否擁有足夠的權力和地位。

因爲三百六十五合周天之數,所以這些官員又有個名目,叫“周天大員”。

有世家子曾誇耀——“天下風流唯楚也,江山談笑一指間,周天大員,盡出世家之門。”

被一位戰場上得名的將軍憤而面斥:“此即楚之弊也!”

那個愚蠢的世家子,即是當今吳妃的兄長,後來因事被貶爲庶人。整個吳家都被牽連,頻受打擊,如今在楚國世家裡,連個三流都算不上——這還是吳妃在宮中,熊應庚身爲皇子還頗有天賦的情況下。

有些事情你也知道是這樣,我也知道是這樣,但不能夠說出來。更不是誰都能承擔得起開口的代價。

那個怒斥楚弊的將軍,後來因事受誅。

實際上的原因還是同樣——不是誰都有開口的資格。

這個故事裡,沒有幸運兒。

那位將軍舉家獲罪,或囚或徙。就連隨身的衛隊都被革去軍職,無俸遣返原籍。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有一個叫“楚忠”的木訥的老兵,後來在離朱雀大街不遠處的一處廣場上,於一株大槐樹前,支了個麪攤養活家小。

他有一個兒子,叫楚煜之。

世間事,有時如此。莫不前定。

熊諮度搖了搖頭,跟那小和尚在一塊待久了,竟也有幾分妄讀因緣。

爲君者信什麼緣法呢?

緣非天定,而由君命也。

草鞋一雙,交織草民的命運。囚衣一件,無忘囚室的歲月。

腳步跨過皇極殿高高的門檻,所有的雜緒都隨着這一步而落在身後。熊諮度大步行於皇極殿,在三百六十五位周天大員的注視下前行,很快地就走到了陛前。

他擡起頭,定定地看着龍椅上的那位天子。

時光如刻刀,深邃了天子的眼紋。

天下大事,歷代積弊,盡擔在肩,令這位明睿天子,也有幾分難承。分明的意衰於當年。

“爹!”熊諮度跪下來,眼中有淚:“十三年未見,兒子想您!”

殿中的周天大員,臉色各異。

跟在熊諮度身後進來的熊應庚,則是已經連強笑都擠不出來。

天家父子何能真如父子般相處!

只有這個熊諮度,五歲坐龍椅,皇極殿裡叫爹。

兄弟姐妹加起來,也及不上他半分膽大。

好在丹陛上的聲音響起——“此皇極殿也,你要稱陛下。”

“皇兄,都知你孝順,但這畢竟不是私下場合……”熊應庚急步上前,溫聲相勸,以一顆熱烈溫暖的心,擡起善良的手,試圖攙起他的皇兄。

誰能有你熊諮度孝順啊!當初就是在這兒頂撞父皇,面斥父皇之非,才被關進鬼獄。或許天下人都忘了,父皇也有意忽略,他要點一點。

當然,攙不動。

熊諮度跪在那裡,似石澆鐵鑄。

倒叫熊應庚像一隻攀在他身上的蠅蟲。

如何暗下力氣,也都無用。

漸漸地,熊應庚也終於覺出了不對勁。殿內這些周天大員看過來的眼神,讓他覺得自己像是裸身於殿中。

他就算真的傻,也受不了那些看傻子的眼神!

他訕訕地鬆了手,陪跪在熊諮度旁邊。

熊諮度並不起身,仍然帶淚,聲音有悲:“兒子離開父親十三年,心中記得父親的樣子,再見卻也有些陌生。獄中無春秋,歲逐不知年,也早忘了在這樣的場合,該用什麼樣的禮儀,面對父親,面對羣臣。父親教兒子禮儀,兒子泣不能言,猶記舊時,在父親懷中!離朝太久,再來此殿,未知兒子是以何等身份稱陛下?”

這是討封來了?

熊應庚看不懂,垂頭不語。

他也想知道,父皇會怎麼寬慰他這個坐了十三年牢的兄長。

丹陛上皇帝的聲音,是如此清晰地鑿刻權力:“這裡是皇極殿,內相宋旻引你至此,百官在這裡見證,朕在這裡迎接,大朝爲你而開。熊諮度——你該是什麼身份,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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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應庚一霎面如死灰!

不是說陽春大朝,討論春闈事宜,怎現在說是爲熊諮度而開?

他什麼都不知道,卻還忙前忙後,上躥下跳,確實愚蠢,當真可笑。

跪在那裡的熊諮度,這會倒見謙卑:“兒子不敢言!”

龍椅上的皇帝直接道:“太子!你該自稱兒臣!”

說着,一指旁邊侍奉太監所捧的玉軸:“這份敕書,就不與你念了。泰安宮已着大監爲你整修完畢,朕亦思子,所筆潦草,太子捧着回府自閱吧。”

潦草,實在太潦草了!

一國之太子,霸國之皇柄,竟然交付得這般草率。

熊應庚雙手撐着地磚,用餘光看着國朝太子,一時心情難言。只覺得有十二萬分的委屈——皇帝父親,你亦思子!您難道只有一個兒子嗎?

他早該想明白的。

熊諮度入獄十三年,無論一衆皇子皇女怎麼表現,皇帝都不曾敕封太子,甚至連個暗示都沒有,這位置是留給誰的,難道還不清晰嗎?

皇帝金口一開,楚國東宮已定!

自此國柄穩固,也爲社稷玉樑。

其餘皇子皇女,儘可絕了念想。

但熊應庚第一時間聽到耳朵裡的,卻並不是熊諮度的謝恩。

熊諮度不言謝。

像是這東宮位置,本該他有。

“兒臣聞,聖天子當朝,野無遺賢,萬邦咸寧!”

熊諮度的雙手,亦扶着地磚,不見用力,但指長有力,青筋如龍。他的聲音,低低地在殿中迴響:“今有法師梵師覺,佛法精深,彗覺極世,而遺於民間,不能廣施法慧,大布德澤。此兒臣不能爲陛下拔人才,是聖朝有慢大賢也。”

就在這皇極殿裡,這位剛剛出獄的大楚皇子,剛得到御口親敕的國朝太子,朗聲說道:“兒臣請爲國師。不如此,不敢正東宮。”

他當太子,他還要跟皇帝開條件!?

這個世界簡直荒誕!

熊應庚懷疑自己聽到的每一個字。甚至於懷疑這個世界的真實性。

太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

然而丹陛上的聲音傳下來,是那樣真實有力地——“太子如此看好此人,朕豈能不見?太子請起,傳梵師覺來見。”

宋旻的聲音在殿外弘遠——

“傳梵師覺!”

於是一個穿着囚服的和尚,就慢慢地走進殿中來。

這和尚面容倒是不甚出奇,沒有什麼讓人印象深刻的點,看到了也很容易忘記。唯獨給人一種非常乾淨的感覺,好似柳枝淨水,滌光之眸。

其人身上穿的囚服,有鬼獄的標識,和太子一般,原來是太子的獄友!

他走到殿裡,面對百官注視,稍稍斂了一下眼皮,略有不自在的感覺,但很快看到熊諮度,眼神又堅定起來。堅定得像是要跟熊諮度去落草,或者做什麼更過分的事情——“朋友,幹吧!和尚準備好了!”

“梵師覺?”皇帝的聲音響起來,像是有意地打斷這種堅定。

和尚不說話。

他對這個名字還不太熟悉,沒反應過來是在叫他。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又走神了——想到今天是小師弟開啓朝聞道天宮的日子。今天出獄了,可以去幫場子。這個會什麼時候開完?

“方外之人不知禮。”熊諮度主動走到梵師覺旁邊,爲他向天子解釋:“請陛下原諒。”

大楚帝國的太子,輕輕拍了拍梵師覺的肩膀:“和尚,你當稱臣。”

“誰的臣?”和尚愣了一下,問。

這真是大不敬!

但無人斥其無禮,無人責難其非。

熊諮度也毫無惶恐,只是以手撫額,搖頭道:“啊對,你尚未封‘臣’。”

“倒是朕疏失!”丹陛上皇帝的聲音帶着笑意:“梵法師本心純質,復返天真,太子眼光很好。雖經霜雨,不墮偉志,而今春來,能拔才於幽獄間。朕心甚慰。野有遺賢,是國朝之失也——朕允你所準。”

允!

天子金口玉言,每一個字都是天規地矩:“有名梵師覺者,佛法精深,彗覺極世,當敕爲國師,調和風雨,益我國運,安濟萬民!”

國師者,位比三公,有天下之重。

熊諮度說,皇帝就準。

甚至對梵師覺的評價,都照搬太子之言,可見事先是沒怎麼準備的。這是何等的信重?

尚爲太子,而一言定國師!

這還只是太子嗎?

分明皇帝在與他分享君權!

皇帝對熊諮度,是何等偏愛!

熊應庚已經徹底絕了心思,繼而只感受到一種徹骨的寒意,自尾椎直衝天靈。

他好像終於能夠明白了,在皇極殿外迎接熊諮度時,所面對的那個笑容——那種漫不經心,毫不在意,看小孩子玩鬧般的笑容。

小孩子鬧騰起來尚有幾分力量,他哪兒有呢?

在塵埃落地的此刻,回思過往,只覺得這段時間做的每一件事,都像是在爲自己編織絞索。直到如今皇極殿裡,懸樑正中。

他幾乎不能呼吸!

可在這個時候,他感到一種溫暖。他感受一種燦爛的、慈悲的、廣大的愛意。他看到光。

溫暖的佛光,在這皇極殿裡輝耀。

如水一般流淌,包裹他的身心。

這是熊應庚幾乎不曾感受過的寬容,他淚眼婆娑地看過去。

一衆周天大員,也都驚異轉眸。

但見得——

那位靜立在大殿中央的和尚,這一霎光熱無窮。

他平等地注視着世間一切,眼神慈悲,身放佛光。

而有一種宏大的變化,在他的道軀之上,具體的發生。

眼色成金精,眼睫如牛王,眉間生白毫,頭頂起肉髺。肩圓滿,有四十齒,齒白齊密,四牙白淨。身端直,如獅子,兩腋滿。手過膝,身縱廣,毛孔生青色……

有那懂行的,當即驚悟——

三十二相!

合三十二般法相於一身,莊嚴妙好,曰【端嚴】!

如來三十二相,此成佛之姿也。

甚至可以說,佛即此相。

太子找來的這位法師,的確妙法精深,慧覺莊嚴。

國勢輕輕一推,立成大菩薩!

熊諮度是帶着一位衍道國師來正位東宮,真是王者歸來!

鐺~~!

皇極殿外有迴響。

天地似醒鍾。

……

……

“如來三十二相。”

“姜君六相。”

“吾萬相。”

聲如鐘響,又似劍鳴。

朝聞道天宮,論道殿中,諸座皆靜。來時或者心思各異,但道無虛言,人皆端正。

亂髮如草的萬相劍主,正立身求道:“卻問超凡路上絕巔者,萬界證我之我尊——本我萬相,我是誰?”

難以分辨年歲、但一定忽略了歲月的劍癡,像一支立地問天的劍。

鬚髮亂草皆有劍路,眼睛明亮映照劍心。

一生至此只求一道,萬般路,萬種劍,萬不及一。

當世最年輕的絕巔者,端坐蒲團,此一時,心中似有所感,合掌於身前:“如來三十二相在一身,我輩六相行六道,道友萬相幻於一面。各行其道,似是而非。”

“大道不唯一,殊途能同歸。”

天人相,一時見慈悲。

“紺葉飛花,寂滅朽果!萬世不磨,爲有如來。”

他頌罷了,翻掌而起,並指一劍,遙點萬相劍主之眉心:“劍客,劍法,劍。此亦三寶也!握三寶,得如來。覺今是,憶昨非,劍有萬相你是誰?!”

好似黃鐘大呂。

萬相劍主立而仰面,眸中一時璨出無法形容的劍芒!

本章6k,其中2k爲補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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