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心平慨嘆道:“其實,每日裡,我都歸心似箭。但是,在京城裡遇上你,是我計劃外的一個負擔,爲了誘騙你跟我回天山雪宅,和義父義母相認,我已經大費周章地,浪費了很多寶貴的時間,我真的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計劃趕不上變化啊,吳心平也不曾想到,去京城尋找妹妹,會偶遇姚遠,這是義父義母多年的心病,心病還須心藥醫,解鈴還須繫鈴人,他當然不能坐視不管,讓親情相聚的機會,就這樣擦肩而過,失之交臂。
姚遠知道,吳心平說的,是肺腑之言,他和他,真的是在滾滾紅塵,茫茫人海中,無心偶遇的。當他知道吳心平肩負的責任,和責無旁貸的,必須去完成的使命時,他就已經意識到,他絕非是一個有着閒情逸致的人,他做每一件事情,都是有目的的,經過深思熟慮的。雖然嘴上一直不肯承認,但是,內心深處,對於他能在百忙之中,誘騙他來天山雪宅與親生父母相認,他真的是感激不盡。
感激的話,他不會出口成章,當面恭維在他臉上。但是,脫口而出的話,卻證明,他想用實際行動,去感激他。
“心平,我跟你一起去雅克薩?”
吳心平愕然,這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呢:“你去雅克薩幹什麼?”
姚遠翻眼:“當然是去助你一臂之力了!難道,你以爲,我會去那寒風凜冽,荒無人煙的冰天雪地中,花天酒地,尋花問柳啊?”
吳心平忍不住笑出聲:“呵呵,遠哥,對不起,我真是曲解了你的好意,我還以爲,你去雅克薩,真的是存心不良呢。”
姚遠:“怎麼,怕我盯上你的女人啊?”
吳兮平有些尷尬:“呵呵,我不否認哦!”
姚遠:“放心吧,君子有所爲,有所不爲,兄弟的女人,我是不會放在心上的。而且,我的心裡,也只有一個姚絮,如今,知道她不是我的親生姐姐,我和她的感情,就可以光明正大地修成正果了。這是我今生今世,做夢也不敢奢求能得到的情分,如今,僥倖得到了,我怎會不好好珍惜呢!”
吳心平一本正經地看着姚遠:“遠哥,小弟有一事相托,不知遠哥是否能答應呢?”
姚遠:“說吧,兄弟之間,直來直往就好,無需拐彎抹角。”
吳心平:“我想把妍妍託付給你,請你代我,好好照顧她!”
姚遠:“此話怎講?”
吳心平:“把我的妍妍,帶去你的桑梓山莊,一則,認祖歸宗,和姚絮姐妹相認;二則,京城現在已是風平浪靜,歌舞昇平,比起雅克薩的刀光劍影,腥風血雨,這樣溫暖宜人的生活,更適合女孩子,不是嗎?”
姚遠:“但是,她應該更樂意待在你身邊,與你形影不離,不離不棄哦!”
吳心平:“我愛她,如果不能隻手擎天,爲她安排一份很好的生活,那我還算是一個合格的愛人嗎?我會想方設法,讓她別無選擇的,跟你去京城,這僅僅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你別泄露給她知道就好。”
姚遠:“如果這樣也算是幫你,我樂意效勞。”
不去雅克薩,他一樣也會幫他,放着孕榮這個達官貴人不用,那可是不用白不用哦!有時候,借刀殺人的一句話,那可抵得上千軍萬馬呢!
吳心平:“今天,我和妍妍去了絕頂峰,採了兩株麗人草來,給義父配藥。據說,它有醒腦明目,恢復記憶的功效。”
姚遠大吃一驚:“麗人草?據說此藥頗具靈性,必須是雙人同心,才能將此藥完好無損地採摘下來,否則,此藥會散去靈性,成爲一根毫無藥用價值的枯草。”
吳心平點頭:“的確是有此傳說,所以,我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特意帶了妍妍,和我一起去採摘。”
姚遠:“傳說,它只生長在天寒地凍的懸崖峭壁的縫隙裡,很少有人,能找到它們的蹤影。”
吳心平:“它是天山特有的產物,我和妍妍,
對整個天山的地形,也是瞭如指掌,找它,不是難事。”
姚遠忍不住喟然長嘆:“我又欠了你一份天大的人情!”
吳心平灑脫地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即是自家兄弟,又何須如此生疏客套?”
姚遠:“還需要我爲你做些什麼?”
吳心平:“我也不知道,若是志同道合,無需言語,你自會想方設法,去做你認爲該做的事情。反之,若是道不同,不相爲謀的話,你大可如閒雲野鶴般,袖手旁觀。我不敢苟同,對人生,你和我,會持有相同的觀點,我只希望,無論如何,我們兄弟之間,不會因爲最終的分歧,而成爲刀槍相見,生死搏擊的敵人。”
姚遠:“這一點,你無需杞人憂天,政治上的陰謀,我是絕不會參與其中的。”
吳心平黯然長嘆:“我也不會駐足太久!我不是那種可以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的人,真若泥足深陷,恐怕連全身而退的機會都沒有,所以,一旦替爹孃和那一幫衆將們平冤昭雪,我會即刻急流勇退,退出這追名逐利的漩渦,然後遊山玩水,逍遙快活。”
姚遠:“沒想到,你也和我一樣,年紀輕輕,心態卻是如此蒼涼悲愴,是我們經歷了太多的死亡,所以,看透了滾滾紅塵嗎?”
吳平:“人世間,幸福,都是相同的;不幸,卻各有各的不同。你和我,都是曾經和幸福失之交臂的人啊!”
姚遠:“人心不足蛇吞象哦,咱們——也該知足常樂了。不幸中的萬幸,我們僥倖走在了時代的尖端,成爲引領潮流的風雲人物。比起那些流離失所,露宿街頭,上無片瓦遮身,下無立錐之地,只能以天爲被,以地爲牀的人來說,我們還能貪婪地奢求什麼呢?”
吳心平:“付出與得到,是成正比的。他們雖然俗不可耐,但是,能吃飽穿暖,就是他們最大的心願。我們呢,雖然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但是,我們曾經吃盡了世上的千辛萬苦。我們付出的努力,他們一輩子都不可能經歷過。”
姚遠:“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其實,這世間萬事,真若少了你我二人,太陽照樣日升日落,月亮照樣月圓月缺,也不會損失什麼!”
吳心平忍不住笑了:“呵呵,是啊,我們都自以爲是地以爲,我們是拯救地球的人,其實,地球上少了我們,照樣轉動不息呢!”
姚遠冷峻的容顏,也露出絲絲溫情的笑容,似乎彼此間純淨透明的心意,都已是一目瞭然。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該留的留,該走的走,人生就是這樣,來來去去,川流不息。
這是天山雪宅,史無前例的,一次豐盛的告別宴,是專爲吳心平和邵文而設。司徒月和雲秀舐犢情深的殷殷叮嚀,邱妍妍美眸流螢的依依難捨,還有小杰暫時不能追隨吳心平下山的遺憾,盡在這籌斛交錯中,融入滴滴醇香裡。
姚遠不知道,吳心平是用了什麼方法,說服邱妍妍,心甘情願地,跟他回京城的桑梓山莊。他只知道,邱妍妍那真情流露的愛戀,幾乎令在場的每一個人,看的心酸。唯獨吳心平,視而不見一般,吃的狼吞虎嚥,笑的沒心沒肺。
愛屋及烏啊,姚遠真恨不得甩手給他兩耳光!
酒足飯飽之後,衆人情意濃濃,猶是意猶未盡,衆星捧月般,將他們送出雪宅的大門口。
看着邱妍妍粉面羞紅,晶淚欲滴,欲言又止的模樣,邵文對吳心平說:“我在山下等你!”轉身率先離去。
司徒月夫婦也叮嚀幾句,找藉口離開。
姚遠似笑非笑地瞅着吳心平:“安撫好了,再交給我,否則,她若見異思遷,移情別戀,可與我無關吶!”
吳心平反脣相譏:“別在這裡幸災樂禍了,當心後院起火,自身難保哦!”
直到姚遠纖長挺拔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雪宅的大門後面,邱妍妍終於嘟起誘人的小紅脣,不依不饒地叫道:“心平!”
吳心平溫柔地笑,柔
情似水的雙眸,緊緊鎖住邱妍妍美麗俊俏的小臉:“妍妍,咱們不是說好了的嗎?”
邱妍妍走到吳心平身邊,直接依偎進吳心平的胸膛。而吳心平,也拉開大氅,將窈窕玲瓏,凹凸有致的嬌軀,裹進自己的大氅之中,好似兩個人合二爲一,融爲一體般,緊密地契合在一起。
邱妍妍撒嬌:“心平,我反悔了,我真的不想和你分開啊!”
吳心平輕蹙劍眉,無奈地嘆息:“妍妍啊,換你心,爲我心,始知愛你有多深呢!我對你的愛,如潮水般,源源不止,涌流不息,你以爲,離別在即,我的心,真的捨得下你嗎?”
邱妍妍:“可是,你終究還是要單人獨騎,離我而去啊!”
吳心平:“一步三回頭,我也是別無選擇啊!在這世上,只有你,纔是我最親近的人,也是我最信任的人,只有將她託付給你照顧,我才最放心啊!”
邱妍妍:“可是,我越想越覺得,你好偏心哎,居然爲了你的孿生妹妹,而犧牲我!”
吳心平:“妍妍,若然我身家清白,我自會和你朝朝暮暮,永不分離。可是,我彭氏一門,慘遭滅門之災後,只剩下我兄妹二人了。自古長兄如父,長嫂如母,你說,我不將妹妹託付給你照顧,還能託付給誰啊?”
邱妍妍:“可是,她在孕榮小王爺身邊,我隨姚遠回桑梓山莊,不在同一個屋檐下,我怎麼照顧嗎!”
吳心平用性感溫潤的雙脣,愛戀地輕觸邱妍妍細膩光潔的額頭:“妍妍,不是告訴過你了嗎,姚遠和孕榮,是無話不談的知心朋友,他們常常隔三差五地聚在一起;你姐姐姚絮,和小安也是莫逆之交,你只要動輒跟隨他們在一起,就有照顧小安的機會啊。”
邱妍妍:“那多委屈啊,乾脆,我帶她去雅克薩找你吧?”
吳心平:“妍妍,這可使不得啊!我去雅克薩重整旗鼓,這可是將腦袋別在褲腰上的買賣,萬一搞砸了,不是被敵人殺死,就是被朝廷當成替罪羊處死,你說,這種模棱兩可的結局,我們怎好拉着小安去墊背?”
邱妍妍:“一家人同生共死,也沒什麼不好啊,最起碼,黃泉路上,能結伴同行。”
吳心平無奈地嘆息:“妍妍,你是在*我嗎?若非我是走投無路,我又何須出此下策?孿生的妹妹,相逢不能相識;癡愛的戀人,不得不勞燕分飛,天各一方,你以爲,我的心,不痛嗎?”
邱妍妍伸出芊芊玉手,輕輕撫上吳心平的雙脣,疼惜地說:“好了——好了,心平,我們不要再說了。我去京城,我去京城,去好好照顧小安,以免去你的後顧之憂啊……”
吳心平:“妍妍啊,千言萬語,盡在不言中,我就將我的孿生妹妹,託付給你了,這可是隻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的事情,千萬要保密哦!”
邱妍妍:“我知道了,我一定會不負你所託,好好照顧她。”
吳心平脈脈含情的雙眸,貪婪地看着懷中的佳人,雙手,不由自主地,摟得更緊。如果不是國恨家仇,糾結其中,他的心,又怎會捨得放棄這溫暖的幸福?
他蜻蜓點水般,在邱妍妍的紅脣上,烙下深情的一吻,低聲呢喃道:“寶貝,我——走了,你——好好保重!”
邱妍妍亦迴應他的熱情和激情:“心平,我愛你!永遠——永遠……”
吳心平的身影,如大鵬展翅般,向山下疾馳如飛般而去。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啊,一次次與親人間的生離死別,他的心,早已不堪重負了啊!
此時此刻,只有天山上千年不化的重重冰雪,見證了他的傷心離別。因爲那情不自禁滑落的淚水,早已肆意縱橫的,滴落在他的衣襟上,瞬間被凝固的堅硬而冰冷,如同他的心,重重包裹着一層堅硬的外殼,看似無堅不摧,實則柔軟的,讓人不能輕易碰觸。
疼啊!這種心疼的滋味,芸芸衆生中,又有幾人,曾經刻骨銘心地品嚐過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