笠日。
丁仁禮上班必經之路。
昨天被陳東青這麼一搗鼓,他心裡也頗不是滋味。
身邊的親戚,一個個住洋樓,養番狗……
就他一個,早上買早餐,都不捨得多加個蛋,老婆也時常因爲收入的問題,和他吵架。
看着手裡的早餐,一碗白粥,一勺免費的鹹菜,他嘆了口氣,重新騎上自行車,往大風製衣廠騎去。
突然!
路邊一個街溜子,跑上來,對着他的自行車就是一腳!
“媽的,臭老鬼,差點撞到老子!”
丁仁禮摔了個四腳朝天,一碗熱粥灑得他滿褲子都是。
他正心煩着,又遇到這種地痞流氓,一時怒火上頭,站起來就猛推了一把那街溜子。
“你他媽有病是吧!見到車不會躲啊?!”
那街溜子,當然是不會服,丁會計這種長得文文弱弱的人,頓時就抄起拳頭往丁仁禮臉上揮去。
丁仁禮躲閃不及,這拳是吃得結結實實,臉上的眼鏡一下子就被打碎了,鼻血嘩啦一下就淌了下來。
捱了這麼一拳,丁仁禮真是腦瓜子嗡嗡地響,眼裡的人,從一個變成倆個,又從倆個變成是個,身子都軟了下來。
“臭老鬼,看你這窮酸模樣,真是欠揍!”
街溜子打了這麼一拳,沾了一手血污,嫌棄得揪着丁仁禮的衣服,在他身上擦了擦手。
正欲離開,瞥見一旁的自行車,又狠狠踢了幾腳,將那鏈條都踹壞了,才唾一口唾沫,大搖大擺地走開。
躲在一旁的陳東青,雙手合十,對着天空拜了拜。
“老天爺,原諒我,我也是對他好,纔出此下策!”
沒錯,那街溜子就是陳東青專門僱來,讓丁會計上班途中出現意外的,希望不要把人打壞了……
過了十來秒,圍觀的人羣逐漸多了點,陳東青才快步走到丁仁禮身邊。
“丁會計!你怎麼在這裡?!還被人打了一拳?”
陳東青演技上線,把丁仁禮攙扶起來,裝作十分關心的模樣。
“你沒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看看,你這眼鏡都給打壞了,不要緊吧!”
丁仁禮現在還沒緩過勁來,整個人暈暈乎乎,眯着眼看了看眼前的人,竟然是陳東青,便一陣着急。
“你……是你僱人來打我?”
嘿!竟然被看穿了!
陳東青心裡是慌,但表面肯定硬撐着說道。
“丁會計!我僱人打你幹嘛?我還愁不知道怎麼拉近咱倆關係,給你送禮還來不及,還僱人打你,這不是傻嗎?”
丁仁禮聽了他這話,倒也不往那方向想了,如果是陳東青僱人威脅他,沒必要跳出來假惺惺地扶着他。
他見過豪橫的人,但沒有一個像陳東青這樣的,一眼瞧去,根本沒幾分狠勁,倒不如說是個工人更合適!
真要威脅他,找幾個人堵他,不來得痛快?
“行行行……你把我扶起來,我還要回工廠。”
丁仁禮用衣服擦了擦臉,抹掉了血污和碎掉的眼鏡渣,還好傷得不太嚴重。
陳東青連忙扶着丁仁禮,往自行車走了幾步,那自行車鏈條已經斷了,看來是不能騎車再去工廠了。
“丁會計,這鏈條壞了,騎不了了,我扶你去工廠吧。”.
丁仁禮看眼地上被踹斷鏈條的自行車,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丁會計,你這無緣無故捱了一拳,應該去報警啊,怎麼就這麼放過那人呢?”
陳東青一手託着那個自行車,一手扶着丁仁禮,慢慢往那工廠走去。
丁仁禮不回答,長嘆了一口氣。
“丁會計,你不會是擔心遲到還是曠工,要扣幾天工錢吧!”
“說實話,那錢大風滿腦子都是錢,纔不在乎你們這些員工的情義,只要能扣錢,他就往死里扣,這麼沒有人情的傢伙,你還要幫他……”
丁仁禮搖搖頭,打斷了陳東青的囉嗦。
“我對錢大風沒感情,但是我對大風製衣廠有感情!”
“大風製衣廠,是錢大風的老爹,我的老朋友錢元建的。”
丁仁禮又再嘆了口氣,講出了他不願意離開大風製衣廠的秘密……
原來,這大風製衣廠,是錢大風的父親錢元,和丁仁禮一同建造的。
當時的丁仁禮和錢元,是同一個村裡的玩伴,倆人一同出來打工。
二人的打工生活並不容易,他們打工的時候,比現在更加艱難,一份工作由百人爭,千人奪。
他們不想回家種地,就只能拼了命去搶。
有時候,一天過去,二人就只能混個搬運的工作,勞苦大半天,就拿個幾塊錢的工資。
每次打工之後,晚上,錢元總會說要自己建廠,給更多的年輕人的就業機會。
要將工廠越建越大,讓越來越多人,都能在這裡謀生,賺的錢夠娶老婆,夠養活兒女!
後來,不知道錢元從哪裡借了一筆錢,真建起了一家制衣廠。
在二人苦心經營了一會兒,終於將製衣廠做了起來。
建廠的所有資金,都是錢元出的,所以他便是廠長。
二把手便是管理錢款的丁仁禮,倆人合力撐起了一家廠子,他們的目標,很單純又很高貴。
大庇天下勞士俱歡顏,風雨不動謀生路。
便是錢元當初所說,讓更多人都能在這裡謀生,賺的錢夠娶老婆,夠養活兒女!
廠子在良心經營之下,收益其實並沒有多少,賺的錢基本都是回饋在工人身上,所以吸引了很多工人,自然也就越做越大!
後來,錢元結婚生子,丁仁禮才知道,原來錢元建廠的資金,是賣掉了自家的祖屋換來的!
所以大風製衣廠,對於錢元來說十分重要,作爲錢元的摯友,丁仁禮也被他這種精神感染!
大風製衣廠,並不是一家普通的工廠,他的初衷並不是爲了賺錢,而是提供就業機會,能將工人們團結在一起!
但是最後,錢元在工廠的失火之中,爲了救火而犧牲了,廠長的位置,交由了他年輕的兒子……
錢大風,大風這名字,也是應工廠的名字而起的。
可惜錢大風並不如他爸一般,爲工人着想,反而是列出了諸多規則,看似有理,實則就是爲了剝削!
丁仁禮至此都留在工廠的原因,只有一個,他要保住大風製衣廠!他要守護住錢元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