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奪目,身下柏油路散發的炙熱讓人非常難受。
方寒想要坐起來,卻感覺渾身充斥着刺痛。
“先生,你醒醒啊!”
一道宛轉悠揚的聲音傳來,方寒緩緩睜開眼。
藍天白雲,身旁站着一位身穿藍白相間連衣裙的女人,裙襬隨風搖曳。
女人身後,停靠着一輛黑色捷達王,前保險槓已經掉落在地上。
“這是怎麼回事?”
方寒擰了擰眉,略顯艱難的用手撐在地上起身,勉強站起,腦袋依然昏沉。
“先生,不好意思,我着急趕路不小心撞到了你,要不送你去醫院吧?”
女人一臉歉意詢問着。
但方寒好似壓根就沒聽到一樣,原本疑惑的臉色,逐漸變得駭然,他有些驚恐的打量着周圍。
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二八大槓自由穿梭,行人服裝各異,中山服,皮夾克,還有幾個留着長髮的不良青年穿着清一色的喇叭褲打着露天台球。
路邊小販在叫賣,一輛藍白相間的公交從身旁駛過,體格肥雍的售票員站在門口扯着嗓子質問誰沒買票。
一家音響店內,播放着一首陳紅演唱的《常回家看看》。
“這是……做夢?”
方寒猛地轉頭快走兩步,直接俯身看向捷達王的後視鏡。
鏡子內,是一張陌生的面孔,面色蠟黃,但卻非常年輕。
一頭烏黑的頭髮,梳着標誌性的中分。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絕對不是自己。
忽然,方寒腦中傳來陣陣刺痛,讓他一個趄迾,痛苦的依靠在車門上。
方寒,二十四歲,已婚,初中學歷,生性頑劣,喜好打架,賭博,酗酒。
已婚,妻子名爲蘇虹,在紅旗瓷器廠上班。
這陌生的記憶,讓方寒內心翻起了滔天巨浪,兩段記憶交融。
他也叫方寒,不過已經三十五歲,生活在無論科技還是生活都非常發達的2021年,是一家拍賣場的主持人。
他每天不辭辛勞,就是爲了有朝一日能買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畢竟在那個沒車沒房就沒老婆的年代,這已經是最基本的保障了。
在拍賣場工作多年,他經常虛心向一些老專家請教鑑寶知識,終於練就一雙非凡的眼力,一次撿漏,他用全部身家十萬塊換來一個八方杯,最後賣了八百萬,而就在錢到賬的時候,他激動過度,沒搶救過來。
“現在是哪一年?”方寒的聲音微顫,他已經猜到了一種可能。
“1996年……”
“轟……”
聽到女人的回答,方寒內心最後一絲線徹底崩掉。
自己,重生了……
“先生,要不我還是送你去醫院吧!”女人再次詢問過來。
方寒擺了擺手,道:“不用,我想靜靜。”
雖然方寒嘴上這樣說,但女人並沒離開的意思,最終做了一個決定,撥通電話。
“我現在不方便過去,你來南京路這邊吧,嗯,東西沒問題我就給錢。”
良久,方寒才說服自己接受了現實,有不甘,但更多的是對未來的期待,這可是黃金90年代,機遇多如繁星,大不了從頭再來。
忽然,一輛皇冠由遠而近,最後停在捷達車旁。
車的後座,是一個身穿皮夾克的男人,年齡在二十來歲,搖下車窗笑着打着招呼。
“不好意思,還勞您親自跑一趟。”女人淺淺一笑說道。
男人擺了擺手,貪婪的掃視了女人一眼,道:“陸總,咱們用不着這麼客氣。”
“怎麼,這是遇到碰瓷的了,有什麼麻煩給我說,我能擺平。”男人瞥了一眼方寒陰陽怪氣的說道。
“不用,是我的問題,自己會處理的,我們還是看貨吧。”女人拒絕道。
“來車上看!”男人眼神古怪,然後挪動身子,讓出一個位置示意陸敏上車。
陸敏皺了皺眉頭,她自然看出男人眼神熾熱,明顯不懷好意,猶豫道:“還是下來看吧。”
“陸大美女,不是吧,我又不能吃了你,這等貴重的東西,不適合放在路邊看,上來吧,東西就在我手中的盒子內,給你好好看看。”男人捧着一個盒子,笑眯眯的說道。
陸敏躊躇,最後轉頭看了一眼方寒,道:“先生,等我一會,然後咱們看怎麼處理這事,我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說完,陸敏便拉開皇冠車門,進了後座。
方寒一直默默注視着這一切,通過隻言片語以及那個盒子,便知道這個男人有東西要出手,很明顯,眼前的這個美女是買主。
陸敏小心翼翼的打開盒子,裡面是一個精美的三足奩,只一眼,她便被深深吸引。
“汝窯三足奩!”
男人眼睛一眯,信誓旦旦的說道:“陸總好眼力,這可是貨真價實的北宋汝窯三足奩,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弄來的。”
“知道陸總喜歡這些物件,便想轉給你。”
陸敏沒言語,美眸閃動,仔細的勘察着手裡的物件,良久,直接問道:“多少錢?”
“二十萬,一分不能少!”
陸敏點了點頭,愛不釋手的握着三足奩,然後道:“沒問題,我這就去取錢。”
“這個三足奩,有問題!”
然而,誰也沒注意到,方寒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已經依靠在車窗前,淡淡的說道。
“你特麼哪來的,知道這什麼東西嗎,還敢在這大放厥詞?”
男人厲聲喝道,狠狠的瞪了方寒一眼。
但方寒根本沒理會,反而略顯失望的搖了搖頭。
出於職業的本能,他本以爲可以開開眼,沒想到……
陸敏擡頭一愣,下意識的再次看了一眼手中的古玩,然後狐疑道:“先生,你看錯了吧,東西我看過了,沒問題的。”
方寒卻笑了笑,眸中透着自信,然後道:“把那三足奩反過來,看看最後面的那個足……”
陸敏愣住了,她看得出,方寒不像是開玩笑,心裡不由得一驚,還是非常聽話的照做。
“這個三足奩本身是沒問題的,但問題就是這個足,明顯是做舊的,這是用蛋清加米汁調白灰接縫上的,外面又抹了一點鉛末子和鐵末子,看起來更逼真。”
“如果你還不相信,喏,我口袋有盒火柴,點然後炙烤那個地方,外面的那層川白蠟就會融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