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老張的報告，領導們集體沉默了一會兒。
其中的一個人問道，“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牛老三先當着所有人的面上了火車，然後偷偷的又跑下來去作案？”
“我一開始也是這麼懷疑的”，老張接着說道，“我也按照這個邏輯沿着時間去推算，第一時間聯繫到了鐵路部門的公安局，然後他們也派出警力上車搜查了。”
“結果呢？”
“他們說牛老三就在火車上，而且是從一開始就在火車上，和他的家人們一直在一起。而且因爲在路上的時候他老婆突然精神崩潰，一直朝着周圍的乘客吼個不停，因爲這事牛老三還捱了人家幾拳，孩子的哭聲傳遍了整個車廂……所以，整棟車廂的乘客，包括乘警和乘務員，都能夠證明他們一直在火車上。”
“……”
領導們再次沉默了。
“按照我的判斷，應該是朱廣發被嚇破膽子，腦子混亂了，他和牛老三之間一定有什麼深仇大恨。而且根據調查來看，和朱廣發有仇的人有很多……我覺得應該不是牛老三，一個老實人要是真的發了瘋，大概率會控制不住自己，應該會直接置人於死地。”
呂洋說完了這句話後被老張瞪了一眼，然後低下頭不敢吭聲了。
一個沒有監控的年代，沒有目擊證人，案發現場又被圍觀羣衆給破壞的一塌糊塗，唯一的證詞還是朱廣發提供的……呂洋覺得自己有點委屈，師傅幹啥瞪我一眼，這個案子明明和牛老三沒關係。
警局的領導們討論了一會兒，依舊想不出什麼頭緒，只好轉過頭來說道，“鐵路那邊的警察同志有沒有對他們進行調查？”
呂洋和老張都點了點頭，瞬間情緒變得有些低落了。
老張率先說道，“他們調查了，也都把他們隔離起來單獨問過了，包括牛老三、他家老人、小孩，全都沒有問題。我認爲身患重病的老人和一個五歲大的孩子要是真的撒了謊，應該瞞不過鐵路的民警同志……至於牛老三的老婆已經徹底瘋了，不管怎麼問都只會說一句話，說她真的想死，但是她不敢死。”
說完，老張的眼睛裡水光一閃，低下了頭。
“牛老三有什麼好查的！要我說就是那個朱……”
呂洋話說到一半就被師傅給拉住了，朱廣發的背景不簡單，老張怕自己的這個徒弟年輕氣盛，惹到一些不該惹的人。
拉住了呂洋，老張主動先前站出了一步，對着領導們敬了個禮，說道，“我申請先查朱廣發。”
其實在之前他們調查案子的時候，就通過民間渠道掌握了不少證據。
一個掌管着兩千多人的國企副廠長，人脈關係很不簡單。
會議室裡的幾個領導互相看了一眼，對呂洋吩咐道，“這樣，你們再給鐵路那邊的民警同志打個電話，我們問一下。”
聽完領導的話，呂洋麪露難色的走到了會議桌的座機旁邊，嘟囔着說道，“一會要是捱罵了，你們可別怪我。”
嘟囔着，他把電話撥通，按下了免提鍵。
“喂，你好，這裡是哈市鐵西區公安局……”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是不是還想要我們幫你把那個一直哭着的老人、孩子，還是那個也已經徹底被折磨瘋了的女人給嚴刑逼供，屈打成招？！”
對面已經是在用咆哮的語氣吼着了，因爲和哈市警方的溝通已經進行了很多次，鐵路沿線的警察同志通過調查詢問，已經清楚的知道了牛老三一家所遭受到的事情，包括他媳婦之所以變瘋掉的原因……
最重要的是，牛老三的不在場證明已經明確的不能再明確了啊！已經忍無可忍，躲無處躲了，今後一家人怎麼生活下去都還是個問題，就算是仗勢欺人也不能到這個份上吧？
“今天你們一直問我，我現在也問問你們，那個叫朱廣發的狗日的，你們到底抓起來了沒有？！我特碼的就問你們現在抓了沒有？！”
“現在老人和女人、孩子都哭成一片了，哭得老子都要忍不住一起哭了……”
“老子當年拼了命的在南越的雨林裡打那羣猴子，爲的可不是你們這羣畜生敗類在這仗勢欺人，官官相護！”
“我告訴你們。老子現在就要放人！老子還要請他們吃頓飯再給他們買車票走！！！”
怒吼聲從開了免提的座機當中傳了出來，震耳欲聾。
從粗獷的吼聲和話語聲能聽出來，對面的這個民警同志是個從戰場上退役下來的老兵，脾氣衝，火氣大，再說了這又不是上級下達的跨省抓捕行動，管他孃的呢。
一把手被罵的尷尬無比，苦着一張臉，低着頭對座機的方向擺了擺手，接着呂洋小聲的道了歉，掛斷電話，滿臉的愧疚。
“那現在怎麼辦？要不要派同志去光州把牛老三給抓回來？”又一個領導開口說道。
一把手想了一會兒，然後搖了搖頭。
“抓人這事，先再緩緩吧。”
他沒把話點破，這起傷害案件其實已經變得無比複雜了，市裡面的領導都在關注着，但是民衆們卻全都在放鞭炮呢……
能給牛老三做不在場證明的那接近三十號人出去把事情一說，所有的百姓們都堅定的相信，這件事不是牛老三乾的。
在這樣的一種局勢之下，誰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韙，僅憑着朱廣發的一面之詞就不顧一切，千里迢迢的把牛老三一家從光州抓回來？
這件事情稍微處理的不謹慎，就極有可能轉化成社會羣體性案件，他一個區分局根本就抗不下來。
“這樣吧，你們把現有的材料都給我，我交到市領導那邊徵求一下意見。”
一把手說完這句，呂洋立刻就搶向前去，把兩份材料遞上。
接到了材料，他低頭看了一眼，放在最上面的，是在民間對朱廣發進行的調查，厚厚的一大摞舉報材料上還印着不少的指印。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把兩份材料調換位置，現在朱廣發八成是要被處理了，沒必要再給他遮掩什麼了。
“另外，你倆現在再去一趟醫院，等那個朱廠長手術完之後，再和他確定一便他的筆錄。”臨上車前，局長又對呂洋和老張吩咐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