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不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碰上,一定要將她狠狠折磨一番,以消她心頭之恨。
只是心裡很清楚,莫憂這麼多年來,連夢弒月的眼線都可以躲過,自己想要將她找出來,談何容易?
有沒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她主動現身?
她陷入了沉思。
身旁無名依然扯着繮繩,策馬不疾不徐前行,一路默不作聲。
入夜時分,無名選了一處平坦之處停了下來,將馬車拴在一旁的樹杆上。
這還是離開小寨之後,楚玄遲和沐初第一次從馬車上下來。
兩人如今身上都是一身怪異的衣裳,倒也不是說這衣裳有什麼奇怪的,而是七七認識他們這麼久,還從來沒見他們穿成這樣。
一身素白的楚玄遲,說不出的靈動迷人,一頭銀髮白得如霜如雪,配着那一身素袍,讓他整個人看起來就如同在茫茫大雪中走來一般。
一身說不出的冰冷,可卻又在冰冷中閃耀着一雙比星辰還要好看的墨眸,那眸子深邃得叫人完全望不到底,卻又透着致命的吸引力。
只淡淡看了一眼,輕易便能將人連魂兒都丟了。
所以當他出來的時候,不僅七七看得如癡如醉,就連被綁在馬車旁的錠晶也看得癡癡迷迷的,口水差點滑落了下來。
若此刻有人能看到烏雅司晴臉上的表情,定必也能從她的眸子中撲捉到一份難以置信的驚豔。
她忽然手捧着胸口,心臟處竟起了一陣刺痛。
好像,真的很像,如此相似,不在於他的五官,而是那份氣息,那一種美到悽然的味道,怪不得莫憂會特意將這兩個男子擄走。
如果她是莫憂,在看到楚玄遲和沐初的時候,只怕也會毫不猶豫擄劫到自己的地方,圈養起來,寵愛一輩子。
一身素白的楚玄遲,以及剛從馬車上下來、一身豔紅的沐初,一紅一白,從兩個不一樣的角度,襯托出同樣令人迷醉的氣息。
一個傲然,一個淡然,兩種氣息決然不同,可卻都讓她熟悉得連心尖都被揪了起來。
若是兩個人合二爲一,只怕就真成一個“他”了。
那男人真是禍害不淺,都這麼多年過去了,對他念念不忘的人還是如此之多。
她淺吐了一口氣,收拾好自己的心思,丟下一句“我去打點野味來”,便轉身離開,再不敢多看兩人半眼。
七七的目光也落在兩人身上,同樣是蒼白一張臉,誰的臉色也不比誰的好看,都已經傷成這樣了,晌午過後醒來時居然還有力氣吵架,實在是對他們佩服得不行。
不過,玄王和仙醫吵架……畫面太美,實在不敢想象。
能不那麼幼稚麼?
扶着楚玄遲在她鋪平的枯葉上坐下,她才轉身走向沐初,視線不小心落在他被豔紅衣袍裹在裡頭一身衣衫上,目光頓時便沉了下來。
他裡面那套衣裳被扯得支離破碎,早在馬車上給他們治傷的時候,她便清楚這一點。
只是兩人身上傷勢過重,她還沒來得及給他把衣服換去,如今再看,一想到當時他所遭受的一切,心頓時就被擰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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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沐初見她眸色沉了下來,再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的情形,一張臉便更添了幾許慘白,雖是不願意提起,卻還是忍不住向她道:“她沒有……”
蒼白的臉微微透出了點點暈紅,他緩了緩,才又道:“她沒有得逞,我還是乾淨的。”
七七一張臉微微窘了下,沐初這話說出來其實是有幾分好笑的,可她卻是完全笑不出來。
他一臉認真,雙眸中還閃爍着點點不安,清澈的眼眸太過於真摯,讓人完全沒辦法去取笑他這一刻脆弱的話語。
他是真的在意這種事,真的真的很在意。
告訴她自己還是“乾淨的”那會,他眼底甚至還有幾分不易被人察覺的卑微……
扶了他來到楚玄遲身旁不遠處,也讓他坐了下來,她道:“你是個男子,就算真那麼不幸,有一日被……”
她頓了下,實在挑不出好的話語來,見他臉色越來越難看,她哪怕有點不大自在,她也只能硬着頭皮勸道:“哪怕真有那麼一日,那也沒什麼,總不能因爲一兩次的意外就生無可戀吧,你說是不是?”
七七之所以這樣子勸他,只因爲在他昏迷的時候,竟偶有一兩次透露出他要和莫憂同歸於盡的信息。
她不是這個年代的人,卻也知道這個年代對貞潔看得有多重,可是,那只是對女子來說,他堂堂一個大男人,哪怕貞潔不保,那丟了便丟了。
就算他是自己的男人,她也絕不會因爲他的身體被其他女人佔了去而嫌棄他,反倒對他更加憐惜。
想必哪怕有哪個女子能幸運跟在他身邊,也會是如她一樣的想法,畢竟那不是他自願的。
只要他不是故意做出那些事情就成,同歸於盡,這個代價太大了,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這個道理難道他不懂嗎?
卻不想自己這話說出口之後,沐初眼底竟透出絕望,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便別過臉,對她不再理睬了。
七七有點訝異,不知道自己究竟說了些什麼傷人的話,她只是想要安慰他,除此之外,真沒有其他心思,他怎麼就生起氣來了?
把水囊遞給他,沐初也不接,也不知道哄了多久,他才接了過去,可也只是默不作聲喝水,就是不理會她。
七七無奈,只好回到楚玄遲跟前,順道從天地鐲裡取了些乾糧,小心翼翼掰着餵給他。
楚玄遲不是沒注意到他們剛纔的對話,本是不願意摻和,但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哪條筋不對勁,竟在看着七七心情不好的份上,開口提醒道:“男子對自己的身子也會在意,絕不是你想的那般隨意。”
七七一怔,忍不住偷偷看了不遠處的沐初一眼,見他只是安靜靠在樹杆上閉目休息,她無奈,淺嘆了一聲,悠悠道:“我不是說男子就可以不在意清白,只是對於我來說,我寧願你們被莫憂玷污,也不要找到的是一具冷冰冰的屍體,明白嗎?”
楚玄遲張了張嘴,想說話,可卻一口氣緩不過來,竟猛烈地咳嗽了起來,才咳了兩下,脣角又頓時溢出了血絲。
七七嚇了一跳,忙拍着他的背,給他順氣,好不容易纔讓他氣息平復過來,看着他脣角滑落的猩紅,心頭被揪得難以形容的痛。
拿起軟巾給他把血跡拭去,她柔聲道:“你別多想,那事已經過去了,更何況你們現在不是安然無恙回來了嗎?以後見到她,我會知道替你們好好收拾。”
“不必。”楚玄遲啞着嗓子,擺了擺手,又拿起水囊灌了幾口水,才讓自己混亂的氣息徹底平復。
病弱到這地步,實在是不好受,尤其還是自己女人面前,若是可以,他寧願一輩子都將自己最強悍的一面留給她。
可他過去兩次傷重,似乎都在她的身邊,這是第三回,卻不知這傷勢何時纔會好起來。
七七沒跟他多說,爲他平復了氣息,又把了脈,知道這傷一時半會是好不起來了,才無奈道:“等會用過晚膳,你服點藥,便早點休息,依我觀察,明日再走一天,也許就能追上他們,我們會順利追上師兄他們的,不用擔心。”
見她想走,楚玄遲卻忽然伸出手,扣上她的腕。
七七回頭看着他,眨了眨眼:“怎麼?還需要什麼?還想喝水嗎?”
楚玄遲搖了搖頭,定定看着她的臉,直看得七七尷尬了起來,臉色一陣潮紅,想說什麼,他才忽然道:“你怎麼會忽然醒來?醒來之前是否遇到什麼事?是不是有人救了你?”
七七眨了好一會的眼,才忽然道:“救我的不是你嗎?不是你用自己的血餵我,替我驅走了渾身的寒意,讓我熱得如同在熱鍋中的螞蟻,熱得受不了之際,才忽然睜開眼眸,醒了過來?怎麼,你以爲這功勞是屬於其他人的?”
楚玄遲依然沾着點點猩紅的薄脣微張,眸光閃爍,可卻說不出話來。
“我說的是真的。”七七笑了笑,不知道他爲何會覺得這般訝異,輕拍了他的手,她道:“上回是師兄的血讓我醒過來的,這次卻輪到你了。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變成一個吸血鬼,不過,也許人血對我來說真有什麼好處。但如果不是在這種情況下,以後你們別動不動就給我喂血,我可不喜歡那種腥甜的味道。”
又淺淺笑了笑,才往不遠處的沐初走去。
楚玄遲盯着她纖細的背影,眼底的訝異依然沒有散去。
他的血可以救七七,可以讓七七醒過來,怎麼會這般?
不是說他們之間還有天劫的存在,能救她的只有五皇弟嗎?爲何現在連他也可以?
難道在不知不覺中,天劫已有變故,還是說天劫已經不存在?
可若天劫不存在,她又怎麼可能會無緣不無故長睡不醒?
半晌,他冷眸微窄,長長的睫毛落下,在眼簾之下投影出一片朦朧的美景。
天劫不可能不存在,可他的血能救醒她,這事,該如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