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崖底,怪石嶙峋便越多,前方石壁上時不時會橫生出一些尖銳的石塊,崖底又是如此漆黑,如果不是特別熟悉地形的人,就這樣下去,輕易便會被傷在尖石之下。
四海不離這番下去也不過是憑着氣味在引路,熟悉的程度自然比不上墨竹、紅玉這些人,所以好幾回都差點生出意外。
好在他並不意在迅速下去,而是一邊下去,一邊拿出筆墨,將沿途的路線記錄了下來,往左多少步,往右多少步,下去多少步,全都被記得一清二楚。
他畢竟和尋常人不一樣,有很長一段時間,他處於那個傻乎乎的逍遙王爺的狀態。
若是回到那個狀態中,人便忘了自己曾經做過什麼事情,所以,除了用筆墨記下來,他別無選擇。
就這樣一路下去,竟在錯亂的尖石陣中尋出了一條道路,穿過尖石陣,下頭便豁然開朗了。
原來那個神秘洞穴竟是藏身在尖石陣之下,再擡頭往上看,這個尖石陣可是延綿了數里路的距離。
再加上她們故意如此繞路,這一走要費的精力絕對不少,好在他都用筆墨記了下來。
下來的路記清了,等會上去應該也不難,他小心謹慎地將那把怪異的筆,以及紙張收入到自己的懷中,再在石壁上慢慢摸索過去,很快便成功靠近洞穴。
洞外有兩個高手的氣息,但這兩人對於四海不離來說,還不算太難對付。
所以,在花了近兩柱香的時間之後,他便將兩人一一放倒,用四海不歸給他的藥塞入他們的口中,隨後才舉步邁入洞中。
據說那藥是七七給的,服過之後會傷害人的什麼大腦神經什麼系統,可以讓人忘記短暫時間內發生的一些事情。
其實很傷人,但對付敵人,手絕不能軟。
傷身,總好過直接要了命不是?
進了洞穴之後,每走一步四海不離都小心翼翼的,生怕洞裡還守着其他人。
不過,也許是因爲這洞穴足夠的隱秘,夢弒月並沒有派多少人守着這裡,除了外頭那兩名高手,裡面竟是真空的狀態。
四海不離沿着洞穴唯一的道路慢慢摸索了進去,才發現洞穴裡頭被髮掘出來好幾間密室。
前頭那幾間都是空的,但其中一間明顯曾經住過人,大概就是慕容淺淺曾經的住處。
再往裡走,生人的氣息分明比剛纔明顯了,他腳步一收,停在其中一間密室外,大掌探出,往石門上緩緩落下,一掌推了出去。
裡頭的人明顯起了防備的氣息,但那份氣息比他想象的要弱太多,他甚至懷疑被關在裡頭的到底是不是步驚華。
傳說中的五大將軍,他其實也就只有耳聞過,當初他們被逐出夢族的時候,他年紀尚少,也沒有機會結識到這樣的人物。
但聽他大哥所言,這幾個人的武功也就是在夢弒月之下而已,那便是說,她們的武功比自己還要厲害。
不過,二十多年過去了,卻不知道她們到底是不是也像尋常人那般,修煉得更爲強悍,若以這份氣息來說,那強悍這兩個字,步驚華還真的談不上。
掌心一緊,只是隨意的一推,這石門竟就這樣被他打開了。
四海不離本以爲得要耗費自己不少功夫才能將石門打開,所以,這一掌落下,他出的力並不少。
石門轟的一聲被打開,因爲速度太快,以至於他在看到裡頭的人時,還徹底沒反應過來。
門就這樣被打開了,是不是太兒戲了些?
步驚華已經從牀上翻了下來,雖然手上沒有武器,卻也一直在防備着,一瞬不瞬盯着站在門口那人。
這年輕男子雖然身穿夜行衣,臉上還蒙着黑巾,但卻明顯看得出與楚江南的年紀該是差不了多少,以露出黑巾之外的一點樣貌看來,長得倒是不錯,只是很明顯於她來說是陌生人。
她眯起眼眸,沒感覺出對方的敵意,防備的氣息便也放下了。
回到石牀邊坐下,擡眼看着慢步走了進來的四海不離,她淡言道:“你是何人?來這裡做什麼?”
這樣的武功該不是被關進來的,若是被關進來,只怕夢弒月爲了保險起見,也定像對她那般,封了他的穴道。
所以她篤信,此人是自己闖入的。
四海不離走了進去,看了她半響才忽然道:“你就是步驚華,南公子的娘?”
步驚華怔了片刻,立馬便反應過來他口中所說的南公子是誰,雖然感覺不到他的敵意,但這人是敵是友,她還不知曉,所以,他這話她也無從答起。
“你找我何事?”她平靜問道。
沒有驚喜,也沒有不安,如此淡定,倒是讓四海不離對她生出了點點欣賞。
回頭感受了下,不見身後跟了些什麼人,他才道:“我是南公子的朋友,也是尊主的人。”
“那你來此……”步驚華指尖一緊,眼底的光亮卻只是一閃而逝,她搖頭道:“我現在還不能離開,我若離開會連累到許多人。”
這麼大一個人要藏起來,能藏到哪裡?若他真是她兒子的朋友,那麼她這一走,自然會和慕容七七他們有了牽連,到時候她不願意幫忙,反倒會成爲他們的負累。
至於他說他是尊主的人……想了想,她忽然臉色一沉,沉聲道:“你不是我兒子的朋友,你到底來做什麼?”
四海不離無法跟她解釋,既然她不願意相信那就罷了。
盯着她的身形看了好一會,他才道:“原來你琵琶穴被封,怪不得氣息這麼弱。我來替你將穴道解開,但你還得要委屈在這裡多呆一段時間,我現在無法帶你走,若是把你帶走,只怕外頭的人會受到牽連。”
步驚華倒是被他這話弄得有幾分訝異,他所顧慮的與自己如出一轍,可南兒根本不認識尊主,他又如何能在身爲南兒朋友的同時,卻又是尊主的人?
“我來只是爲了找出來此的路,現在也不過是爲了替你衝開琵琶穴,你不用慌,我沒有惡意。”四海不離看出她的憂慮,聲音刻意放柔了幾分。
“笑話。”步驚華冷哼,她豈會因爲一個毛頭小子而慌?
她擡眼看着身形算得上修長高大的他,哪怕他戴着面巾,看不清整張面容,可從他露出來那小半張臉上,她也能看出他大致的模樣。
在自己琵琶穴被封的情況下,對方的武力值對她高太多,所以,在這樣的人面前跟前無需防備,他要捏死自己和捏死一隻螻蟻沒什麼區別。
想害她始終是會害的,若真想救她,那對她來說也算得上是一樁驚喜。
她轉了個身,盤膝而坐,側對着他,平靜道:“既然是要來幫我解穴道,那就勞煩你快些。”
四海不離瞅了她一眼,這步驚華將軍倒是真的一點都不客氣,不過,時間有限,他也確實不敢與她糾纏。
舉步走了過去,在她身後坐下,與他一般盤起雙腿,他雙手推出,落在她的肩頭上,慢慢尋找着她被封的穴道。
“南公子的武功並不弱,你爲何不讓他替你將穴道解開?”
“我穴道是夢弒月親手所封的,要解開並不容易,得要耗費很大的精力,真氣也會受損。”步驚華閉上眼,脣角輕揚,完全沒有半點隱瞞地坦誠道:“我兒每次過來之前都要先陪夢弒月去修煉,真氣已耗損太多,若還要他替我解穴,會傷他身子。”
言下之意,至於坐在她身後這男人,她倒是不必擔心了,因爲他不是自己的兒子,哪怕傷了真氣,於她來說也沒什麼好心疼的。
四海不離輕輕哼了一口氣,卻也不反駁,只是閉上眼,靜心爲她運功。
兩個人慢慢進入了佳境,大概過了大半個時辰之後,一身汗水的四海不離總算收了掌,長吁了一口氣,緩緩從石牀上翻了下來。
兩腿落地的時候,果真感覺到一陣虛無,腳步有幾分綿軟無力,差點連站都站不住。
倒是步驚華氣息甚佳,回頭看着他時,目光變得比剛纔更爲凌厲:“你果然是我兒的朋友。”
四海不離懶得理她,走到一旁扶着石桌,好不容易纔將自己的氣息調順。
他是不是楚江南的朋友無所謂,但來此的目的自然只是爲了救她,而沒有半點害她之心,否則,他也不敢盡全力爲她解穴。
以自己現在這樣的情況,自己精力受損,她的穴道卻被解,一身內力也在以狂猛的速度在恢復中。
情況和剛纔已經完全反了過來,她要殺自己倒也不是那麼輕易,但可能性還是有的,成功率卻比剛纔要大太多了。
步驚華自然不會傷他,只是對他的計劃有幾分好奇:“你們讓我繼續呆在這裡,這是尊主的意思,還是其他人的主意?”
“其他人?你以爲是誰?”四海不離沒看她,依然在調息。
步驚華看了他好一會,會忽然養了下薄脣,用讓人聽不出到底是真的平靜還是心中依然有所想的聲音,淡然平靜道:“楚玄遲或是慕容七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