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君重要還是民重要,夢曉月不敢說,若換了是別人執政的天下,她還可以大聲說一聲君輕如風,百姓纔是最重要的。
可現在執政的卻是夢弒月,其實她自己心裡清楚,有誰敢在夢弒月面前說一句,身爲君王的她不重要?
她雖是自己的親姐,但她張揚的個性,窄小的胸襟,她也從不欣賞,可自己在這裡和四海不歸談論這個話語,於整個夢族來說,這便是叛國之罪。
“謀反”這兩個字在腦袋瓜裡一閃,頓時驚得她一身冷汗。
她不知四海不歸給自己吃了什麼迷藥,不過是短短几句話,竟讓她對如今整個夢氏皇朝生出了一份抵足的心態。
正要說什麼,門外卻匆匆忙忙來了人,一人來到她跟前,傾身行禮道:“王爺,出事了。”
夢曉月指尖一緊,緊盯着來人。
來人悄悄看了四海不歸一眼,如此出塵如仙的氣質,讓她不敢多看,卻也不知道這位定是個貴人。
她低垂頭顱,不安地道:“王爺,逍遙……逍遙王爺他……”
“把話說清楚。”
這個時候提起逍遙王爺,夢曉月竟有幾分不安,明明人沒有被她的人帶回來,她也從未碰過四海不離一根手指頭,可是,此時此刻爲何總覺得一切都不在自己掌控中了?
來人不敢隱瞞,忙道:“逍遙王爺在西廂的一間廂房裡。”
“帶路。”四海不歸霍地站起,垂眸盯着她。
那一份說不出的蠱惑氣息,只要嗅到半點,便頓時讓人感覺到心神恍惚,這名女侍衛在他的靠近中不僅生了一身熱汗,目光閃爍,連看都不看再看他一眼。
夢曉月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緊盯着她怒道:“荒謬,逍遙王爺如何會在本王的地方?你再敢胡說八道,休怪本王對你不客氣。”
“王爺,屬下……”女侍衛眸光又是一閃,深吸一口氣才道:“逍遙王爺確實在西廂的廂房裡,那位從宮裡來的侍衛已經將他找到,如今人和……和南公子在一起。”
“南公子?”夢曉月真的懵了,南公子怎麼可能會在她的地方?雖然多日以來她一直都想去見他,也一直想要找個機會向他表明心跡,可她始終沒有任何舉動。
雖說君子不奪人所好,可慕容七七心中有這麼多的人,對南公子又是如此不重視,她只是想給他一個機會。
若他想跟在自己身邊,她一定可以傾盡所有去寵他,憐他,守着他,這輩子她的王府也只有他一個男主人,她可以承諾今生今世絕不再要第二人。
但這位南公子卻實在是太出塵,自己還沒找到機會去和他談談,卻不想如今他人就已經在自己府中了,這又是怎麼一回事?
夢曉月和四海不歸急匆匆來到西廂,果然,在某間廂房裡看到剛醒過來的四海不離。
四海不離看到四海不歸,忙從牀上翻了下去,套上靴子來到他跟前,不安道:“大哥,你是不是跟我說了什麼重要的話?可我想不起來了,還有,我……我怎麼會在這裡?”
掃了夢曉月一眼,對這位鎮北王爺,他也不多在意,只略爲頷首,便回頭看着坐在一角,正在慢慢將古琴收回的楚江南,納悶道:“方纔在夢中所聽到的琴聲,是你彈奏的嗎?”
楚江南點了點頭,沒有作聲,只淡淡看了夢曉月一眼,便來到四海不歸面前,溫言道:“夢君。”
四海不歸衝他頷首,目光柔和,眼底還藏着一點笑意。
見四海不離臉色沒有異樣,他纔回頭看着夢曉月道:“今日我與你說的話,還請鎮北王爺回去好好考量,我要做的事,只怕鎮北王爺甚至夢弒月也都清楚。我現在無所懼,要是夢弒月想要懲治於我,那也隨她,昨夜她已猜出我在背後一直與她作對,鎮北王爺,如今這個局,只怕你輕易走不出去。若你能輕易走出去,那這位國君也不需要你來對付,更不需要你來煩心,不過這一切的前提,得要你自己能走得出去。”
這一席讓其他人聽得糊里糊塗,完全摸不着頭腦的話語,卻讓夢曉月心裡涼了個透。
如果女皇陛下不懷疑自己,那自然是好的,至少說明她心胸寬廣,有容人之量,她也可以死心塌地繼續追隨她。
若她對自己生起了疑,那以後哪怕她對她再忠心耿耿,只怕也換不回她的信任。
可她是自己的親姐,又是如今夢族的國君,她如何能反她?而且,造反這種事她從未想過。
“只怕這次由不得鎮北王爺來選擇了。”四海不歸眼底透着睿智的光芒,脣角揚起一縷淺笑。
他已經又變回那個不願意與人多說半句話的夢君大人,夢曉月有一種錯覺,彷彿他剛纔一直和自己說話,不過是在拖延些什麼,難道是……在拖延時間?
那現在這個冷冰冰的他,纔是真真正正的他吧?怪不得今日的夢君大人話語特別多,相識這麼多年,從未見他對誰說過這麼多話。
心裡忽然有幾分不安,她看着楚江南和四海不離,根本沒有時間去問起這兩個人爲何出現在這裡,外頭已經闖入兩名侍衛。
其中一人匆忙來到她跟前,急道:“王爺,外頭有一隊人馬正在匆忙而來,似乎……似乎來者不善。”
“王爺。”另一人也來到她跟前,一臉不安:“據探子所說,帶頭的似乎是女皇陛下,還是一身戎裝的女皇陛下。”
一身戎裝的女皇陛下……她穿着戎裝,帶着人馬到這裡,到底意欲何爲?
夢曉月的一顆心這下徹底涼了個透,女皇陛下用最直接的方式來告訴自己,她不僅懷疑,甚至可以篤定了。
她是她的親妹妹,可她什麼都沒有問過,就這樣給她定了罪!
再看四海不歸,他依舊淡然站在那裡,整個人看不出半點情緒的起伏,眼底也沒有任何波瀾。
他早就料到這一切!剛纔果然只是想要拖延時間,如今她夢曉月還有什麼話能說?
昨夜失蹤的逍遙王爺出現在她的殿中,她這屋子裡,有慕容七七的夫君,有夢君大人,只怕還會有她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果然,這個念頭纔在心裡閃過,立即又有一名侍衛急匆匆而來,向她稟告道:“王爺,我們駐守在城外的大軍,不知爲何忽然向皇城而來。”
“什麼?”夢曉月嚇了一跳,聽到這個消息,頓時便變了臉色。
霍地轉身看着四海不歸,她不知道自己是在生氣,還是激動,抑或是太震撼:“你是如何做到的?本王的軍符何時被你奪去?你此舉,是非得要逼得本王造反不成嗎?若我寧死也不願意上你們這條賊船呢?”
“那你就只有死,在她面前,死是你唯一的下場。”四海不歸丟下這話,舉步往門外走去。
四海不離看了夢曉月一眼,便疾步跟上了他,初一也緊緊跟隨。
楚江南抱上自己的古琴,隨後跟上。
今日這一切,他來之前並不知道自己到底充當了什麼角色,如今雖然還是沒能將整件事情弄明白,但也已經不難想象。
不過,這些對他來說倒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竟發現他的琴聲,真的可以在睡夢中將逍遙王爺給喚醒。
如此說來,逍遙王爺這一身劇毒,說不定還有辦法可以解去,他當初遇到了什麼人,是如何所中的毒,也許也能以琴聲慢慢喚醒他的回憶。
只不過以他一人之力,這一天只怕還不好辦,還得要等七七回來之後,再與她好好商量。
當年四海一家是如何被滅的門,到底是誰對他們下的手,直到現在四海不歸依然查不出來。
那也是七七的家人,若能爲他們找出真兇,至少那丫頭便少一份負擔。
看着他抱着古琴在自己面前走過,夢曉月忍不住道:“你真的要和他們一起來對付我嗎?江南,我與你雖然交往不深,但我對你的心意……”
“抱歉,鎮北王爺,在下與王爺不過萍水相逢,算不上有什麼交情,更沒有那所謂的心意。在下既然是七七的夫君,這輩子就絕不會再對旁人有任何念想,還請王爺莫要多想。”不等她將話說完,楚江南已冷然打斷道。
夢曉月還想說什麼,楚江南卻向她頷首,轉身離去。
看着他飄然離開的身影,夢曉月心底說不出的荒涼,今日對自己來說絕對是一個前所未有考驗。
她的大軍向皇城而來,她這府中藏了這麼多人,哪一項都足以將她置之死地。
她要不要賭一把,賭她的親姐女皇陛下願不願意相信她?她是會願意聽她的解釋,讓她重拾信心繼續跟在她身邊,爲她開疆擴土,還是要給自己一條絕路?
她到底要不要在女皇陛下對自己下手之前,先行防備?
可這一賭,賭上的不僅僅是她的性命,還有她那數十萬大軍,她真的要堵上這麼一場嗎?
一旦輸了,自己性命不保不止,麾下大軍也會受到牽連。
這賭局,其實從一開始就已經註定輸贏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