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每想到沐初胸膛上那些被自己抓破的傷痕,七七心頭便一陣一陣的揪痛,一陣一陣的發堵。
她真的不知道在她和楚玄遲濃情蜜意的時候,他竟在沐如雲身邊受着這麼大的苦。
她對不起他,可是她不知道該怎麼去彌補,現在她已經知道他對自己的心意,這份情,她該如何去償還?
心裡真的很亂,所以連楚定北都不想理會了,就這麼看着沐初,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她才緩緩閉上眼,慢慢睡了過去。
楚定北還一直站在那裡,一直看着他們,直到她沉沉睡過去之後,他才忽然回過神來。
看着角落裡頭她爲自己鋪上的被褥,心裡有幾分酸也有幾分沉,百般滋味在心頭,完全說不出來如今是什麼心情。
他不想看到這兩個人如此親近,可剛纔聽着七七哄沐初睡覺時那些口吻,還有沐初話語裡頭的不安,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矛盾了起來。
他和沐初接觸的時間不多,但,他從前是個怎麼樣的人,他卻還是很清楚的,出塵如謫仙,淡漠冷然,除了對着慕容七七的時候還會有點笑意,對着其他人卻都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態度。
這麼冷傲這麼出塵的一個人,如今卻是滿心不安,只怕身邊的女人離開自己……
他或許理解不了這種依賴的心情,不知道沐初爲什麼就這麼認定慕容七七,但沐初對慕容七七的在意,他能感受得清清楚楚。
慢步走到那牀被褥旁,褪去靴子,躺了下去,揚開被子蓋在自己身上,被褥裡頭涼涼的,沒有半點溫度,可是,想起剛纔慕容七七給他鋪被子時那份柔和,心裡又不自覺暖了起來。
這個時候她果真像他的大嫂一樣,對他的起居飲食都照顧得好好的,出門在外卻還能喝到熱騰騰的肉粥,睡在暖暖的被窩裡,哪怕只是一點小事,也讓他足夠的感動。
或許他真的不應該怪她,更何況,怪她並沒有任何意義。
沐初現在這樣子,要是換了自己,只怕他也沒辦法狠下心來,丟下他不管。
慕容七七和沐初之間的那份情確實很重,從前他能就感受到,不管是怎麼樣一份情,至少都是真真實實存在着。
他閉上眼,輕吐了一口氣,腦袋瓜亂糟糟的,真的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該做些什麼。
或許應該聽她的,先走出這片猛鬼谷再說,若是走不出去,想那麼多又有什麼意義?
不知道睡了多久,沐初微微睜了睜修長的睫毛,第一個醒來。
一睜眼便看到七七睡在他身邊,雖然兩人不是抱在一起,但只要這麼看着她,頓時便心安了下來。
她睡得很安詳,容顏有那麼點憔悴,卻無損她半點美麗。
他的七七竟是這麼美的,過去他只能想起她的聲音,腦海裡那道倩影卻是模糊,就連她一張臉,他也從未看清過。
一直到昨夜,當她出現在他視線裡的時候,他幾乎就能肯定,這個女子便是他心裡的七七。
他的七七……
他忍不住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撫上她的臉,那動作如此輕柔,簡直就像是在膜拜這世間最珍貴的寶物一般。
修長的指在她臉龐上劃過,就這麼輕輕撫着,他便已覺得是這世上最幸福最讓人感動的事情。
身邊有一個她,從此以後,他不會再感到迷茫,不會再迷失自己了。
一輩子,只要是她喜歡的,就算傾盡所有,他都會爲她取來。
這是他活着唯一的目的,也是唯一的動力。
柔和的觸感從指尖一陣一陣傳來,不知道看了她多久,終於,他忍不住微微傾身向前,低頭在她額角上淺淺吻了一下。
沐初親七七的時候,楚定北正巧醒來,一睜眼便看到那畫面,他大掌一緊,正要跳起來阻止,不想沐初只是親了這麼一下,之後便像個吃到糖的孩子一般,脣角噙着滿足的笑意,重新躺了回去,依然盯着身邊的女子,一瞬不瞬地盯着。
這一刻,他的目光極其柔和,柔得如水一般,這份柔和,讓楚定北不自覺鬆開掌中的力道,連胸臆間堵上的那口悶氣也在無形中慢慢消散了去。
他這樣虔誠的態度,這種寵溺到連自己都要忘記的眼神,他如何能責備?
喜歡一個人有錯嗎?更何況現在在他眼裡,慕容七七就是他理所當然可以喜歡的人。
和一個心智尚未恢復的人生悶氣,有什麼意義?
他轉過身看着前方的石壁,本來還想繼續再睡一會,但,一想到剛纔沐初親七七的畫面,心裡就亂成一片,睏意,再也沒有了。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七七才終於悠悠醒來。
一睜眼便看到沐初側躺在一邊,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她習慣性的努了努小嘴,嘟噥了一句:“再睡會。”
便又繼續閉上眼,打算再睡一會會。
但,當昨夜的記憶涌入腦際的時候,她又驀地睜大了眼眸,微微眨了眨依然酸澀的眼睛,看着沐初:“阿初,傷口還疼不疼?”
他搖頭,並未說話。
七七拉開被子坐了起來,揉了揉雙眼,回頭望去,楚定北已經起來,正在收拾自己的被褥。
她打了個呵欠,明顯還沒有睡夠,但卻已經不困了,從被褥裡爬起來,微微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裳,便舉步出了門。
回來的時候捧了一盆水,將軟巾浸在裡頭擰乾,遞給沐初:“先洗個臉。”
沐初接了過來,又接過她送來的水囊簡單漱了口,之後便開始自己收拾了起來,被褥,還有山洞裡的用具,他好了,至少傷口沒那麼疼,影響不了行動。
現在,該動身繼續趕路了。
把所有能帶走的全收到天地鐲裡,三人才離開山洞,一躍上馬,往山下趕去。
“還要往前走嗎?”楚定北看着前方那片昏沉沉的山林,想到那天碰到的怪鳥,心底頓時有幾分發毛。
那些怪物,若是再遇一次,不一定還能闖過去。
要是闖不過去,極有可能真的會命喪在這片猛鬼谷裡。
“介不介意先去看看有沒有追兵走過的足跡?”七七看着他。
楚定北立即明白她的意思:“好,你們在後面慢點走,我去看看。”
說罷,一夾馬腹,策着烏逝迅速往前方趕去。
“別走太遠。”七七遙遙叮囑了聲。
前方,楚定北低沉的聲音隨着清風送來:“知道。”
直到再也聽不到那一陣馬蹄聲,七七纔給自己和沐初以及望夕各餵了一粒藥,回頭衝身後的沐初輕聲道:“抱緊我。”
言畢,也策着望夕追了過去,只是她跑得很慢,並不打算追上前方的人,只是象徵性地跟在他的後方。
沐初兩條結實的長臂環在她腰間,感受着她軟軟的身子,聞着屬於她的那份淺淡幽香,一顆心越發趕到安寧,這時候,不管她要他去哪裡,他都甘願。
很快,前方又傳來烏逝的馬蹄聲,七七扯了扯繮繩,望夕剛停下來,那一人一馬已經回到他們跟前。
“前方道上有近十具黑衣人的屍體,骨肉分離,大部分的皮肉已經不在。”楚定北說着剛纔看到的那些恐怖情形,饒是這麼大個男子,想起那些黑衣人的死狀,臉色依然有幾分微變。
“想來是被那些怪鳥所殺的。”他道,聲音有點沉悶。
七七很明白他的心情,他們昨日才和那些怪鳥生死搏鬥過,現在看到黑衣人被怪鳥殺死還被吃掉的一幕幕,誰不會心有餘悸?
換了是她自己看到,說不準已經被嚇壞了。
“該是沐如雲命他們進去找我們的。”感覺到身後的沐初在聽到“沐如雲”這三個字之後,高大的身軀微微僵了僵,她回頭看着他,柔聲道:“我不會讓她有機會把你帶回去,別擔心。”
沐初淺淺搖了搖頭,不說話。
七七又看着楚定北,沉吟片刻,忽然道:“我想他們等了一夜,等不到黑衣人回去覆命,大概是以爲我們穿過猛鬼谷離開了,這時候,守在入口處的人應該不多。”
楚定北眉眼微亮,頷首道:“好,我們回去。”
三人兩馬立即掉轉馬頭,原路返回。
快到谷口的時候,七七忽然一扯繮繩,沉聲道:“我得先去瞧瞧。”
“我去。”楚定北從烏逝身上一躍而下,這種事情,什麼時候輪得到她一個小女人去做?
“你不行。”見他臉色一沉,七七微微一怔過後,立即陪笑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不解釋還好,這麼一說,倒是連楚定北也反應過來了,這時候,臉色哪裡只是沉下去而已,分明已經黑了起來。
妖女就是妖女,想到的全是一般人不會去想的邪惡事情,他剛纔……哪裡是那個意思了?
從他的反應,七七也看出是自己想太多,不過,這時候還真不適宜繼續這種話題。
她從馬背上翻了下來,見沐初也要下來,她急道:“你別亂跑,就在這裡等我,我先去看看外頭的情況。”
“說了我去。”楚定北迴頭盯了她一眼,不耐煩道:“你在這裡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