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七七所在的那個年代,楚玄遲並不熟悉,如果在那裡可以過得好,那便好好過一段日子,這裡的事情無需她來擔憂,不如趁此機會,讓自己輕鬆數日。
雖然,他知道這丫頭哪怕在另一個世界,也會心繫這裡的事情,但他也同樣清楚,以她樂觀的性子,絕不會讓自己終日活在滿面愁容之中。
“安心過你的日子,這裡一切有我在。”
薄脣在她額角上只是輕輕吻了下,便立即退開,他把下巴擱在她頭頂上,閉上眼,今夜,總算能安心睡一覺了。
哪怕離天亮只剩下兩個時辰的時間,卻也足夠將他一身疲憊洗去,只是不知道她在那個世界是否也有人將她護在羽翼之下。
那個叫夜澈的男人,她的大師兄,他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他的小女人嗎?
那夜上半夜,七七睡得還算安穩,可到了後半夜,人便接連不斷地在做夢。
她夢到了年一和夢南天,兩個人坐在牀邊,正在照顧昏睡過去的寶兒。
看到寶兒小臉紅撲撲地睡在牀上,七七心頭一緊,不知道她如今究竟是什麼情況,想過去看看,才發現自己身子懸在半空,渾身無力,連半步都邁不出去。
倒是聽到了年一低沉的聲音響起,才知道這丫頭竟偷喝了年一新釀的梅子酒,給醉死過去了。
聽年一的意思,至少還要昏睡個兩天兩夜。
她揉了揉眉角,實在想象不出來,這麼小的女娃兒竟是個好酒之輩,等她長大了還得了?
年一師父所釀的酒絕非是尋常之物,只是睡個兩天兩夜算是不錯了。
雖然,她很慶幸自己這個時候正好回到二十一世紀,與她在另一個時空見面,可是,小丫頭喝酒對身子總歸是不好的,回頭得要跟年一師父提醒兩句,不能再讓她碰酒了。
倒是夢南天像是察覺到什麼,忽然皺了下眉,霍地回頭,銳利的目光朝她的方向射來。
七七還以爲他發現了自己,正欣喜地打算與他打聲招呼,不想夢南天的視線卻分明從她身體穿過,看着她身後。
看不到任何異樣,他才收回了目光,給寶兒蓋上被子,站了起來,朝門外走去。
年一則留了下來,一直守在寶兒的身邊。
這是七七所做的第一個夢,不知道什麼時候,眼前的一切模糊了去,又過不了多久,她竟在夢中聽到了一陣悠揚的琴聲。
琴聲分明是輕快的,可她卻聽出了一陣消沉,彈琴的人琴藝高超,彈出來的琴音不僅悅耳,還自有一份空靈的氣息,如同能直接從耳膜裡鑽入到心中那般。
透人,透骨,也透着靈魂。
這樣的琴聲,得要多少年的修煉才能練就?蒼茫渾厚的氣息,與天地萬物之氣彷彿能融合在一起那般,境界之高,僅僅用“悅耳”這兩個字已不足以形容。
如此造詣,就連師兄也未必能彈奏出來,她只是不知道這世上竟還有人的琴音比師父和師兄還要厲害,也許,師兄還是太年輕了些。
這會兒兩條腿總算有了點力氣,慢步走在山澗中,想要過去看清撫琴之人的真面目,可尚未靠近,便已聽到一把有幾分熟悉,又有點點陌生的聲音響起:“師父,若沒其他事,徒兒先告辭了。”
說話的人語氣中分明帶着點點恭敬,但那氣息卻是飛揚倨傲的。
只是聽他說了一句話而已,她便已能想象出那是個怎麼樣的男子,傲氣,冷漠,對任何人都不會假以辭色。
很奇怪自己居然可以從一把聲音判斷一個人的性情……
她還是忍不住往前方走去,卻又在邁步之際,聽到另一把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這段情緣糾纏了這麼久,爲何還看不透?”
男子似乎沒料到老者忽然跟他說這些話,沉默了片刻,他低沉磁性的聲音又繼續響起:“放不開的是他,如果命中註定有此一戰,那徒兒並不認爲逃避能解決任何問題。”
老者淺嘆了一聲,十指一收,琴聲頓時散去,只剩下點點語音纏繞在山澗之中,伴隨清風,久久迴盪。
“執念成癡,終有一日情緣化成孽緣,生生世世糾纏不休,直到有人徹底從這段孽緣中抽離爲止。”老者的聲音又緩緩傳來,蒼老中透着一抹憂慮,卻又似滿腹無奈:“武力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就算你贏了,又能如何?”
年輕男子不說話。
老者依然嘆息道:“也許真如卦象所示,這一劫,誰也逃不過。”
“師父。”男子好聽的聲音又傳了過來,這次七七分明聽出了什麼,這聲音不久之前她才聽過!
玄天,那個和楚玄遲有着一張完全無異的俊臉的男子。
只聽到玄天繼續道:“徒兒從不相信那所謂的命中註定,只怕那傢伙也不會接受。”
“他是你師弟。”老者又道。
玄天卻冷哼道:“已經逐出師門的人,沒有資格當我的師弟。”
老者又一聲嘆息,讓七七聽着不由得心情沉重了起來,雖然,連自己都不知道她的心爲誰而沉重。
還想再靠近看看他們在做什麼,可卻在一聲琴音之後,忽然,人又輕飄飄地飛離了出去。
直到完全看不清那片山脈,也直到眼前徹底變成白茫茫的一片,沉重的心情依然無法輕鬆起來。
若是情緣變成孽緣,生生世世糾纏不休,那會有怎麼樣的結果?非要有人抽身而出,纔會將這段孽緣徹底化解?那所謂的“抽身而出”又是什麼意思?
這一切究竟只是一個夢,還是某些記憶?難道這世上真的有生死輪迴,前生今世的說法?
如玄天那般,她根本不信那所謂的命中註定,可這一切卻又讓她疑惑了起來,難道這個怪異的夢和那所謂的天劫有着特定的聯繫?若真如此,該如何才能化去天劫?
越來越多超乎常理的經歷,讓她再不如當初那般,可以堅信這世上沒有這些怪力亂神的事。
就連她和師兄上輩子的情緣也都存在着,若現在有個什麼高人告訴她,她上上輩子和楚玄遲以及沐初同樣有着糾纏,她也不敢懷疑。
玄天,驚鴻,七傷,難道真的又是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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孽緣,會是師父口中那個“天劫”嗎?既然能讓她夢到這些,爲何不直接告訴她,如何破解天劫?
七七醒來的時候,額上臉上全都是冷汗,隨手一抹,連手上都沾上了豆大的汗珠。
不過是一個尋常的夢,甚至明知道是假的,可她卻一直緊張到讓自己徹底在夢中清醒過來。
垂眸一看,寶兒還睡在她懷裡,睡得安詳,房間裡頭卻已經沒了夜澈的身影。
擡頭望去,牆壁上的掛鐘顯示着如今是清晨六點半,不過纔剛天亮沒多久。
她吐了一口氣,實在是睡不下去了,小心翼翼將自己的手臂從寶兒的脖子下抽了出來,她翻身下牀走進浴室裡。
隨意將自己收拾了一遍,再回來時便聽到二樓走廊上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卻不像是夜澈走路的聲音。
她皺了下眉,隨意邁動兩步,人已經來到門後。
腳步聲在門外停了下來,那人似乎在猶豫,不知道要不要敲門,在門外站了好一會,忽然淺嘆了一聲,轉身竟要離開。
這一聲淺嘆她聽得清楚,以她現在的內力,要聽清楚二樓所有的聲音並不難。
隨手將房門打開,她探出頭顱,看着被開門聲驚得回頭的彤彤,淺笑道:“既然已經來了,爲什麼不進來便要走了?”
彤彤愣了下,才轉身迎上她:“我怕這個時候你還沒有醒來,所以……”
“你怕吵到我?”七七把房門拉開,讓她進來之後,才隨手將房門關上:“大師兄……”
她頓了頓,改口道:“夜澈呢?他去哪了?”
“澈少爺一大早就出去了,出門的時候吩咐過,讓我給你們準備早餐,還有一些換洗的衣服。”
七七這纔看到她除了端着托盤,懷裡還抱着幾套裙子。
幫她將托盤接了過去放在茶几上,看着她輕手輕腳地將衣服放到牀上,七七試探性地問道:“我和寶兒在這裡的事,老爺子知道嗎?”
“老爺早兩天去了環球旅遊,短時間內不會回來。”彤彤想了想,才明白她的意思,立即道:“我沒有和任何人說過澈少爺的房間裡有其他人,但他們知不知道,我不能保證。”
七七點了點頭,在茶几上坐下來,安靜吃着早飯。
寶兒沒有這麼早醒來,現在才七點不到,太早將她弄醒,她會發脾氣的。
這丫頭一旦發起脾氣,就連她也哄不好,除非阿初在,要不然她不敢冒險。
寶兒怕阿初,只要阿初板起臉,她就不敢放肆了。
彤彤將衣服疊好,看了依然睡得香甜的寶兒一眼,才又看着七七,想說話,卻又沒有勇氣,最終輕輕嘆了聲,她道:“小姐慢吃,我等會……”
“有問題便問,我會酌情回答。”七七連頭都沒擡,很久沒吃過現代化的早餐,如今正吃得起勁。
好奇之心,誰沒有?彤彤還是忍不住問道:“小姐,你……你和澈少爺……你是澈少爺的女朋友?那……寶兒她……”
她看起來還不到二十,寶兒……會是她的女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