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飛揚的心思,不僅是無名,就是司馬妍姬和夢一念看到這臉色,也都能猜到。
對夢飛揚,他們素來沒有多少欣賞,相處的時間長了,便知道這個飛揚公主根本不如表面上看起來如此溫婉有禮。
事實上她心胸狹隘,權欲旺盛,至於忠貞孝義的美德,在她身上倒看不到多少。
不過,他們現在在意的不是這些,而是皇陵裡頭到底是不是如無名所說那般,夢弒月到底是不是真的一直在欺瞞他們?甚至連他們父母當年的死,是不是也和夢弒月有關?
“這個皇陵能進不能出,我事先提醒你們,進去之後,最好不要鬧事,否則,一旦驚動士兵,只怕所有人都會被困死在那裡,再無出來的機會。”無名回頭看着他們,實在是因爲事情牽扯到七七和夢蒼雲他們的安危,他不能不慎重。
冷沉着臉,他再次提醒道:“想知道真相,就必須聽我的,若我所言有假,到時你們將我千刀萬剮,我也毫無怨言。”
“廢話少說,只要你能證實自己沒有撒謊,我們豈會鬧事?”夢一念看着他,人倒是還有幾分豪爽,對慕容七七和她那幾位夫君也沒有那麼多的排斥。
可是,這件事情非同小可,如果他們騙了她,她絕不會就此罷休。
“那就請你們稍等,我進去爲你們找幾套衣裳,此時皇陵中的苦奴已經開始忙活,裡頭也會有巡邏的士兵,若不是情非得已,我也不會冒險在白日裡帶你們進去。”
無名這話說完的同時,高大的身軀已經當着他們的面隱了形,最後一點話音消失,他的人也憑空在他們面前失了影蹤。
這點本事讓四人看得目瞪口呆,還以爲普天之下只有死去的墨竹才懂得這功法,卻不想就連他也學會了去。
隱身術,對一個本身就已經是武藝高超的人來說,學會了之後簡直就是如虎添翼。
若是無名真的有心要對付他們,何必要等到此時,光憑他這點功法,剛纔就已經足夠將他們幾個人悉數擊斃。
大家……心裡其實或多或少已經信服了,卻只是不到親眼看到的那步,依然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過不了多久,無名果真拿了幾套衣裳回來,夢一念和司馬妍姬以及慶道名都各自換上。
至於夢飛揚,司馬妍姬心裡焦急,也不理會她是什麼身份,與夢一念一起便強行給她換上了一身又臭又破的苦奴衣裳。
一看到這髒兮兮的衣裳要往自己身上套去,夢飛揚頓時便高呼了起來:“給本公主拿開這東西,快拿……”
聲音瞬間消失,無名收回長指,看了其餘三人一眼:“走吧。”
一行五人,包括連啞穴都已被點上的夢飛揚,轉眼間已來到斷陵谷谷峰,再看了一眼周圍巡邏士兵的情況,無名立即一躍而起,領着他們從上頭迅速滑了下去。
雖說是白日,但此時皇陵外頭的空地上人其實並不多,尤其是巡邏的士兵,大多都已經進了皇陵,盯着苦奴們幹活。
有一兩個苦奴也看到這幾個人從上頭闖進來的情形,但那些苦奴連自己是死是活都管不了,豈會管這些?
當夢一念和司馬妍姬看到眼前的情形,卻真的被震撼到了,不管是皇陵內外都有無數的苦奴在忙活,這些人一個個看起來面黃肌瘦,完完全全就是一副等死的模樣。
繁華盛世裡竟還有這麼一個人間地獄,她們在皇城呆了那麼久,根本想象不到這地方的疾苦,如今親眼看到,豈能不震撼?
無名似有意帶着他們多看了幾眼到處的情形,纔在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情況下,偷偷帶着他們進入下頭的密室。
走過密道,穿過晶石林,無名一路往前頭晶石堡壘走去,雖然不見了原本昏睡在那裡的七七,卻深知定是讓楚玄遲和沐初找地方安頓了去,因此,這一路過去也未曾表露出半點訝異。
不過,快到晶石堡壘的時候,他還是停了下來,回頭掃了幾人一眼:“這座堡壘有點怪異,你們身上若有什麼金屬器具,還請先丟下來。”
“何爲金屬器具?”夢一念忙問道。
“例如刀劍,不管大小,不論長短,還例如,你腕中黑鐵護腕。”無名掃了她一眼,淡淡道。
夢一念雖然有那麼點遲疑,但還是在最短的時間內,將自己身上所有金屬器具全部丟下來,連黑鐵護腕也摘下來丟棄在一旁。
見此,司馬妍姬與慶道名也同樣將身上的短刀丟棄,至於夢飛揚,在夢一念的搜查下,不僅身上有金屬成分的東西被丟下來,就連頭上那點發飾也被夢一念扔了。
夢飛揚披頭散髮,雖然憤怒,卻苦在口不能言,只能狠狠瞪了夢一念一眼,以發泄她的不滿。
無名這才帶着他們走進晶石堡壘,這晶石堡壘的中央是一個巨大的晶石柱,晶石柱的大門已讓赫連夜關上,依他們幾人的能耐,一時半會還發現不了晶石柱的入口。
但,就算在外頭,也還是能清楚看到被困在水晶棺裡的屍身。
看到被困期間的司馬玉,司馬妍姬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大步跨了過去,擡起一掌就要往晶石柱上擊去。
她的父親,她最敬愛的父親大人,他們居然在他死了之後,連他的屍身都不願意放過!不讓他入土爲安!
女皇陛下說父親大人被夢蒼雲的餘孽所殺,屍首被殘忍毀去,可爲何……爲何他的屍身卻在這座皇陵裡?甚至,還依然保存得完好無缺?
這是爲什麼?陛下爲什麼要騙她!
無名一把扣上她的手腕,將她掌力化去:“這晶石柱你暫時還不能動它,萬一驚動到夢弒月,我們所有人都得要在這裡陪葬!”
是不是動了晶石柱就會驚動夢弒月,誰也不能確定,但,決不能冒險!
司馬妍姬狠狠瞪着他,一雙眼眸因爲心中劇痛被薰得通紅,但,她最終還是面前冷靜了下來,看着爲司馬玉跪在晶石柱外頭的慶道名,再看自己那明顯已經死去多年,可卻依然臉色紅潤的父親,眼淚終於還是忍不住滑了下來。
“女兒不孝,讓爹爹受苦了!”她撲通一聲跪下,對着晶石柱中的屍身連叩了三個響頭,一擡眼,便見夢一念安安靜靜在不遠處跪下,如她一般,獨自對着晶石柱磕頭。
連一念公主也……
“我一直找不到我爹的屍身,卻不想他竟被夢弒月想方設法帶到這個地方,如同物件一般展示在此,連人死了都不能安生。”悲憤的聲音傳來,數人回頭望去,只見一名三十出頭的男子邁着沉重的步伐走來,雖然眼底同樣有沉痛的神色,但明顯他在這之前已經知道這裡的事情,那份悲痛已經被自己強壓下去大半。
男子身後,一個十歲左右的孩童慢步走入,同樣的眼底藏痛,但臉色卻比他們都要平靜。
“你……”司馬妍姬慢慢站起,再多看男子數眼,忽然低呼道:“申屠浩,你……你不是已經……”
“夢弒月告訴你,我已經死了是不是?”申屠浩走到她跟前,不過比她高出半個頭,但此時兩人看起來,竟給人一種說不出的融洽。“冬璃,我也以爲……你已經不在人世了。”
司馬妍姬一直緊握自己的掌心,激動,感動,無奈,悲憤,最終,一切化爲平靜。
“那……你呢?”她看着無殤,啞聲問道。
“在下南宮五。”無殤向她拱了拱手,年紀雖小,卻完全沒有半點這個年齡段該有的稚氣,他淡言道:“當初爲逃避夢弒月手下之人的追殺,與護我逃離的族長輾轉到了七城,如今,我名字叫無殤,玄公子是我的師父。”
“難道……當初追殺你們火族和水族的人,不是夢蒼雲的舊部麼?”司馬妍姬這話問得有幾分輕,話語輕得連她自己都幾乎聽不清楚。
或許她已經意識到,這麼多年來,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錯誤。
無名來到她跟前,淡淡道:“抱歉,司馬大人,令弟其實並不在我們手中,我們的人也怕動了他會讓夢弒月懷疑,這東西不過是派人前去偷偷取來,想要取信於你,現在,交換給你了。”
司馬妍姬顫抖着手,從他手裡將屬於自己親弟的石頭項鍊取回,藏於懷中,才一斂悲憤,回頭走到依然跪在地上的夢一念跟前,正要說什麼,卻被眼前那幾具屍身徹底震得心臟一頓收縮。
看到夢一念跪下來,她就不難猜到順泰君的屍首被送到這裡,可是,她萬萬沒想到除了夢一念的娘順泰君,以及夢飛揚的親孃安寧君,這裡,竟還有夢弒月自己的親孃夢夕姚,以及先皇陛下夢世恆!
這些當初在蒙族叱吒風雲的大人物,他們的屍首竟全都被困在這裡!夢弒月到底想做什麼?
震撼尚未過去,一把低沉磁性的聲音已經緩緩傳了過來:“夢弒月心狠手辣狼子野心,你們若還不願意相信,不妨再去看看被困皇陵中,倖存下來的兩族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