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胡認認真真的聽着老司令員的話,並沒有因爲不認識雷子琛而感覺到任何的枯燥。
“我雖然這些年一直都表現的漠不關心,任由她一個人在外面打拼,但實際上他所有的消息我都留意着,他在美國經歷的失敗和挫折,我都看在眼裡,誰能不疼自己的孫子呢?況且他是跟在我身邊長大的孫子,我最疼的就是他,看着他在美國跌倒,看着他一度消沉,不急於想要伸手拉他一把,以我們雷家的實力,想要幫他一把,其實很容易,他能夠站在比別人更高的起點上,我那時候偷偷給他打電話,可他拒絕了,那天晚上我才真正意識到,這是我雷鳴的孫子,就算沒有在部隊鍛鍊過,身體裡面也是錚錚的鐵骨!”
“他這些年走得不容易,30出頭才被我們逼着結了婚,結果第一段婚姻又不幸福,但他終於找到自己喜歡的人,有了家庭之後,又偏偏惹上了現在這件事情,我雖然一直都不曾,在表面上干預他的生活,但其實也是答應他的,這些年來,我們爺孫倆好像已經達成了一種默契,表面上誰都不去關心對方,所有的事情都放在心底,因此我也知道,一旦當他開口向我求救的時候,那就真的是她走投無路的時候。”
“胡兒,你說,我這麼疼愛的孫子,我怎麼忍心看他走上絕路?所以我來了B市,我給你打電話,我讓你幫忙,你該知道我是什麼性子?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怎麼會去勞煩你呢?當初把你們從我身邊趕走,告訴你們天地寬闊,沒必要待在我的身旁,不僅是爲了你們將來着想,也是爲了告誡我自己,你們還有更廣闊的天空,我不應該成爲你們的累贅,我從不想麻煩你們,但今天,我只能如此了。”
“司令……”
小胡的聲音有些哽咽,略帶着蒼老的眼睛,紅了一片。
“其實我倒希望,這些年,司令能夠找我幫忙,因爲當初司令員對我的大恩大德,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今天接到司令那個電話的時候,我激動得幾乎要熱淚盈眶,我感覺自己終於有機會,能夠報答司令的恩情了!”
雷鳴嘆了口氣。
“胡兒,怎麼你在中央混了這麼多年,還是這副老實本分的性子,其實你哪裡有欠我什麼呢?當初在戰場上我們一起拼殺,幾次死裡逃生,結下的是革命友誼,根本算不上任何的虧欠,今日我過來找你幫忙,也是望,你念及我們之間曾經的舊情,從不是向你討要什麼,這件事情,你若辦得了病幫我一報,你若辦不了,我也不會強求於你,你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
“司令,你放心吧,這件事情我一定幫你辦妥,兩天時間,兩天時間,我一定給你一個準確的答覆!”
小胡在聽到雷鳴那句話之後,情緒終於徹底的崩潰了。昔日雷鳴對自己所做的種種,就像是電影的片段一樣,不斷的在腦海中迴應着,那些槍林彈雨中截下來的革命友情,一次次的生死搭救,正南琴,就算搭上幾條命,也還不清,更何況如今這件事,根本不用搭上自己的性命!
小胡走了之後沒多久,房間的門再一次被敲響了,當時已經凌晨四點鐘了,雷鳴的聲音裡有些疲憊。
他許久不曾熬這樣的深夜,身體有些吃不消,明明很困了,但卻又覺得睡不着,子琛的這件事情不解決,他如何能夠安然入睡呢?
“進來吧。”
來的人是雷辰,正在雷鳴的意料之中。
“是不是想問我剛剛說的如何了?”
雷辰看着自己的父親,用力的點了點頭。
今天這一趟說是陪父親一起來的,倒不如說自己也擔心着事態的發展,雖然子琛沒有打電話來求助於自己,但是從爸爸那裡聽說這件事情的時候,雷辰的一顆心也頓時懸了起來。
雷鳴擔心自己的孫子,雷辰又何嘗不擔心自己的兒子呢?
雷子琛是家中獨子,是他和趙雅倩捧在手心裡的寶貝,雖然因爲彼此的性格使然,讓他們這對父子相處的模式有些嚴厲,但這並不能消減雷辰對雷子琛的愛。
“爸爸,那個胡政委好像是中央舉足輕重的人物,對嗎?”
雷鳴點了點頭,目光看着窗外的月光,眼中帶着欣慰的笑意。
“是啊,那個小子最近這些年確實混得還不錯,我都沒有想到,當初撿回來的傻小子,如今居然能在中央,坐上那個位置。”
“那他……”
“放心吧,他已經答應了,你爸爸爲了那個混小子的事情,都已經把自己這張老臉給踩在腳底下了,甚至不惜算計當年自己身邊的親兵,跟他打感情牌,難道還能失敗不成?”
雷鳴雖然嘴上那麼說着,但是眼中卻有一絲惆悵,彷彿因爲自己利用昔日的舊情感覺到有一絲絲的可恥。
雷辰又何嘗不明白父親心中這樣的想法呢?父親這麼多年來不曾聯繫舊部,不就是爲了警告自己,也警告自己的下人了,不要試圖去利用從前的關係嗎?
就算當初在戰場上他們結下了天大的情誼,但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每個人經歷不同的事情,分別了那麼久的時間,再去用那些舊情讓別人幫你的忙,實在是有些牽強。
雷鳴一向好面子,斷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別看他平時在寧海的軍區裡面耀武揚威的,但是實際上也就只是在軍區裡面而已,因爲那些人都是相熟的老人,大家倚老賣老的鬧着玩兒,算不得什麼大事。
“爸爸,這次的事情真是爲難你了,等子琛回來,我……”
“你怎樣?”
雷鳴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的兒子。
“你別忘了,子琛是你的兒子,也是我的孫子,我對他的喜愛,不比你對他的愛少!”
雷辰臉上有些訕訕的,剛剛老爺子那麼正經,他才說話有些忘了分寸,可是眼下爸爸好像又變回了原本的樣子。
“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了,爸爸,我知道你也疼子琛,我剛剛只是……”
“行了行了,別多說了,趕緊回房間睡覺吧,都已經四點多鐘了,明天早上說不定還要早起!”
老爺子一咕嚕的爬到牀上,一副不想繼續搭理自己大兒子的樣子。
雷辰尷尬的抽了抽嘴角,跟父親道了聲晚安,之後便退了出去。
最後的兩天裡面,雷鳴一直跟着小胡後面四處奔波,不過大部分事情是小胡在忙碌,雷鳴只能在外圍等他。
但是功夫不負苦心人,小胡最終還是把這件事情也辦成了,倆天之後,雷鳴一身輕鬆的和小胡坐在餐桌上。
“胡兒,這次的事情真是要謝謝你!”
雷辰看着桌面上說着話的老爺子,一時間有些咋舌。
看來老爺子這次爲雷子琛的犧牲確實很大!
但所有的犧牲都是值得的,他們拿到了中方的許可,也聯繫了泰國這邊,所以方嚴和徐曄再也沒有什麼好顧忌的,並且在昨天一天之內,國內那邊又調過來兩隊精兵,基本上都是雷家的人。
剛剛的槍聲,就是中方部隊的。
眼下章沐白他們還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雷子琛卻悄無聲息的拉着安然的手,轉身飛快的往外跑去。
身後的人措手不及,甚至沒有來得及去尋找槍支。
他們聰明反被聰明誤,找來了一幫警察,最終成爲了自己的拖累。
船艙裡面的那些人,還有魯格等來的那一大部分原因,這會兒驚慌失措的成了甕中之鱉,甚至沒有來得及反抗,就已經被中方的軍隊成功逮捕。
而此時在自己房中休息的魯格,原本正悠閒的聽着音樂,忽然間聽見槍響,他瞬間睜大了眼睛。
半分鐘之後,章沐白匆匆忙忙的衝了進來。
“舅舅,出事了!”
這五個字,算是徹底拉開了戰爭的序幕。
但這並不是一場平等的戰爭,雙方在人數上的懸殊實在是太大了,魯格帶過來的那些救兵,還沒有開上用場,便被中方軍隊團團趕到了碼頭下方,如今船上,基本上都是中方的軍隊,而魯格他們勢單力薄,只能四處躲藏。
被逼到一個房間裡面之後,魯格勃然大怒。
“雷子琛,真是不要命了,居然爲了抓捕我,不惜在曼谷動用中國軍隊!”
章沐白皺起眉頭,看着舅舅,忍不住提醒道。
“舅舅,我覺得這件事情,或許是他們想錯了,中國軍方也許已經下了命令,要不然那麼多士兵怎麼可能齊心協力,一起赴死呢?”
魯格聽完,心頭微微一驚,腦袋還沒有反應過來,手中的東西已經扔了出去,狠狠的砸在章沐白的腦袋上。
手槍本來就有些重,這樣砸在腦門上,自然是一下子就出了血。
章沐白詫異的擡頭看向自己的舅舅,魯格卻沒有絲毫的悔意。
“都是你這個蠢女人,假如不是你的話,雷子琛根本不可能來我的身邊!”
章沐白剩下的一隻右手握緊了拳頭,看向站在對面怒目而視的舅舅,心中突然間明白過來。
原來舅舅也不過如此吧,從小到大看他高高在上的樣子,以爲他厲害的不行,不敢脫離他的鉗制,因爲生怕離開了舅舅,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
可原來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也不過如此,像個普通人一樣,在出事之後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別人的身上去!
她忍了那麼久,憋屈了那麼久,直到這一刻才恍然大悟。
她忍不住大笑起來。
“哈!怪我是嗎?舅舅,你別忘了,我只是你的外甥女,你要是當真是願意聽從我的意見的人,當初在美國的時候,就不會讓我離開雷子琛了,如果當年我沒有離開美國,雷子琛恐怕早就已經跟我在一起了,我愛情的悲劇,都是你造成的,現如今你卻把一切的罪責都推到我的身上來,是,雷子琛是我帶回組織裡頭的,但這一切都是經過你自己同意的,別把所有的事情都說的冠冕堂皇,好像是因爲我的愛情你才做出犧牲,別人不知道,但我卻很瞭解你,因爲你是我的親舅舅,我知道,你是想要挑戰你自己,也是想要給枯燥的生活帶來一些新的趣味,所以才接納了雷子琛,這一切跟我有什麼關係?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把錯誤歸咎在我的身上,你不覺得這樣很可笑嗎?”
章沐白的憤怒,像是在魯格的怒火上加了一桶汽油,燒的他眼睛通紅,假如手中的槍沒有扔出去的話,現在他一定把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章沐白的額頭。
“好呀!知道我已經窮途末路了,所以現在都不在意我是你舅舅,也不在意我的身份了,是不是?這些話你應該在心裡憋了很久吧,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在怨恨我?但是章沐白你不要忘了,假如沒用我的話,你只不過是章家一個沒用的私生女,在外面自生自滅,這麼多年說不定早就已經死在了異國他鄉的土地上!”
章沐白繼續冷笑着。
“你不說這個我都要忘了,我本來是個幸福的小姑娘啊,就算是私生女又怎麼樣呢?就算被放逐到國外又如何?但我還是章家名義上的女兒,章程不可能放着我不管,他在經濟上絕對會滿足我,我會像一個普通的小姑娘一樣生活着,我也不用揹負這麼多,假如不是當年你突然間找上我,把我帶到這個骯髒不堪的組織裡偷懶,我現在不知道過得有多幸福!”
“哈?章沐白,我真是沒有看出來,我養了這麼多年的外甥女,居然是個白眼狼!你滾吧,我跟你之間再沒有半點情分了,看在你母親的面子上,我不會親手殺你,但是今天這種情況,我想你也逃不掉了!你既然那麼喜歡雷子琛那個男人,那就親手把命葬送在他手裡吧,一隻手指頭,一隻手還遠遠都不夠,她終究要的是你的命!”
魯格憤怒的說完這番話,便帶着自己的人撿起地上的那把槍繼續逃走了,他沒有帶上章沐白,章沐白也沒有跟上去,他們在生死一線的關頭,終於把隱藏在心中許久的話都說了出來,這段戰戰兢兢的親屬關係,終於在這一刻徹底的破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