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凡擡頭看着雪兒,她的眼前卻是鄭翰那張俊美的臉。
心裡,終究是不放心。蘇凡不像雪兒那樣把她的作用看的那麼重,可還是跟着雪兒去了那個叫金堂會館的地方。
金堂會館位於城南,是一處度假山莊,雙腳一踏進去,真的有種“白玉爲堂金爲馬”的感覺。
“這是鄭家的產業!”雪兒說道,領着蘇凡走了進去。
儘管是白天,可畢竟是週末,會館裡的人還是不少,時不時可以聽見談笑的聲音。
金堂會館裡面面積不小,有山有水,全是中式建築,亭臺樓閣鑲嵌在綠樹紅花之中,宛若到了江南園林一般。
“邵芮雪!”蘇凡和邵芮雪剛走到一座假山下,就聽見了一個男人的聲音,停下了腳步。
“張耀輝?怎麼,來迎接我們了?”邵芮雪笑道。
蘇凡看着和張耀輝含笑說話的雪兒,完全不像她熟悉的那個孩子的雪兒。
“貴客駕到,必須迎接啊!”張耀輝笑着,他一看蘇凡,忙伸出手,道,“張耀輝,以前,我們見過的。”
蘇凡和他握了下手,含笑問了一句。
真是個晶瑩剔透的美人!沒想到幾年不見,這個蘇凡竟然脫胎成如此的風韻!這模樣這氣質,甩出叢芊芊幾條街啊!怪不得翰子要退婚!張耀輝心想。
“趕緊請進!”張耀輝做出了一個請的動作,邵芮雪和蘇凡擡步上了假山腳下的臺階,走進了山頂一間歇山式屋頂的木閣。
推門而入,有男男女女幾個人在裡面說說笑笑,三個人一進去,裡面的聲音就突然止住了。蘇凡一眼就瞧見了被那幾個人圍着的鄭翰,那微微迷醉的樣子——
“原來是邵老師啊!”一個年輕男人站起身,迎向邵芮雪和蘇凡,“邵老師介紹一下這位美女?”
“去去去,沒喝夠趴一邊兒喝去!”張耀輝把那個人伸向蘇凡的手擋住。
張耀輝一眼就看見了鄭翰看向蘇凡的眼神,這麼多天了,今天還是第一次他看見鄭翰的眼裡有光,心中不禁一陣感動,感激地拍拍邵芮雪的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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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芮雪對他笑了下,挽着蘇凡的手走向鄭翰。
“鄭總,又來打擾你了!”邵芮雪笑道。
“想喝什麼,讓耀輝給你倒。”鄭翰起身,對邵芮雪道,可是,他一個踉蹌,沒有站穩,蘇凡趕緊扶住了他,他的一條胳膊就架在她的肩上。
衆人都盯着這一幕,邵芮雪心裡有點急,要是霍叔叔知道了怎麼辦啊?可是,鄭翰現在這樣,要是小凡勸勸他能管用的話,也算是救人了!
“對不起!”鄭翰低聲對蘇凡道,蘇凡搖搖頭,道:“你還是坐下休息吧!喝多了。”
鄭翰微微撇過臉,注視着她那瑩潔的面龐。
“那個,蘇凡,你扶着鄭總去後面休息一下吧,他喝多了。”張耀輝道,邵芮雪狠狠地剮了他一眼,他卻點點頭。
“不用了,我自己走!”鄭翰站直身體,轉身對其他人說,“你們繼續玩!”又對邵芮雪道,“小雪好兄弟,夠義氣!”
邵芮雪看着鄭翰這樣,心裡一陣發酸。
可是,鄭翰走路根本不直,歪歪扭扭的,蘇凡見別人也沒扶他,又不忍他這樣跌倒,便趕緊上前扶住他的胳膊,攙着他推開一扇雕花門,來到後面的一個休息間。
裡面並不大,只擺着一扇羅漢牀,牀的左右兩頭各擺着一張小圓桌和一個花架,圓周旁邊有兩把小圓凳,花架上則是一盆吊蘭。
蘇凡扶着他躺在牀上,他似乎也沒有醉的很厲害,並沒有把她像小說裡寫的那樣拽到牀上,壓在自己身下。
“你要不要喝點什麼?”她問。
鄭翰靠着牀上的靠枕,只是看着她,搖搖頭。
“雪兒和我說了——”她站在他面前,道。
他卻起身,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拉坐在牀上。
“你——”蘇凡掙吧着,他卻緊緊箍住她的肩,下巴搭在她的肩頭。
“今天見了你,我想,我就可以死心了。至少,我沒有做對不起自己心意的事!”他低聲道。
蘇凡不語。
他的話,她聽得懂,可是,她不能說什麼,說什麼都是錯。
“我無法忍受自己一輩子和一個自己根本不可能愛上的女人生活!”他頓了頓,道,“他們都說,我可以和叢芊芊結婚,然後,偷偷地和你在一起,可是,我知道你不會答應的,對不對?就算是你答應,我也不願意那麼對你!我這人,本事沒有,脾氣挺大,是不是?”
“那你家的公司怎麼辦?”蘇凡沒有回答,卻問道。
鄭翰搖頭,道:“無所謂了,我根本沒有能力,就算是靠着聯姻暫時保住了公司,遲早也會出問題的。而且,我真的很討厭叢家!”他說着,不由得苦笑了,“我討厭他們那種高高在上的表情,我是個大男人,纔不願意跟小媳婦一樣活的小小心心的,那樣還真不如死掉。”說完,他頓了下,“或許,我就是這樣才幹不了大事吧!人家項羽都能受胯下之辱,我連一個叢芊芊都不願意娶——”說着,他望着她,認真地說:“每次看見叢芊芊,我就想起你,想起你受的苦,就越是沒法原諒他們——”
“我沒事,挺好的,沒什麼苦!”蘇凡搖頭道。
鄭翰卻嘆了口氣,他無法告訴蘇凡,如果不是因爲他,蘇凡也不會被叢家設計陷害。還好,現在一切都結束了,都結束了!
“那你就眼睜睜看着你們家的產業被瓜分了?”蘇凡問。
“不然還能怎樣?”他嘆了口氣,“不過也沒關係,我就可以繼續回美國把學位拿到,以後在美國找份工作——”
“不管你走到哪裡,都會不甘心!”她打斷了他的話,道。
鄭翰鬆開她的肩,坐正身體,看着她。
蘇凡轉過頭,看着他,道:“你知道那天我們再次相見的時候,你給我什麼感覺嗎?”
他搖頭。
“我感覺你特別有活力,從你的眼睛裡都能看出你要實現抱負的一種衝動,你好像已經和你的家族事業融爲了一體、或許你自己沒有感覺,真的。我當時就想,你回來繼承家業,或許就是你命中註定的一件事,或許是你已經找到了你命裡想要去做的一件事。”蘇凡的眼神沒有絲毫的漂移,只是靜靜看着他,“你說你可以回美國找工作生活,我相信你可以做到,可是,當你放棄自己曾經想要努力抓住並且已經做過設想的一個重要東西的時候,你的心裡終究是不會甘心的,不管這個東西是你的事業,還是你的愛情。如果不盡全力去爭取,你怎麼會認命呢?認命說,我這輩子就得不到這個,我這輩子就做不了這個,我這輩子——”她頓了頓,也不知道是說給他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你,願意認命嗎?願意就此認輸嗎?鄭翰?”她問道,“別人怎麼對我們都不重要,我們自己絕對不能放棄自己,不能放棄自己的生命,不能放棄自己的夢想!叢家覺得丟了臉面會打擊你,給你設置各種障礙讓你無法翻身,可是,江寧省不是他們叢家的,你有能力有抱負,還有你們家的基礎在,只要你重新開始,他們還能把你怎麼樣?因爲自己家的女兒被退婚就打擊人家男方,這不是讓全省人都笑話死他們嗎?”
鄭翰啞口不言。
出事以來,的確有很多人勸過他,各種各樣的勸言,他能聽得進去的還有他不願意聽的,都有,可是,究竟是他沒有認真聽過別人勸他的話,還是蘇凡的話對他更有震撼力說服力,鄭翰此刻的確被驚醒了。
“還有你們家親戚、公司內部的人,的確,他們跟着你,和你父親有很大的因素。現在他們又背棄你,也是因爲各自的私慾。可是,你換個角度想想,是不是你自己做的不夠好,沒有讓他們看到希望,沒有讓他們有願意跟着你闖的勇氣呢?我不懂做生意,可是,我想,每個人,不管是處在什麼位置的人在選擇自己的領導的時候都會有一個最基本的念頭,那就是我跟着這個人有沒有前途,跟着這個人,我的努力能不能得到報酬。如果你讓他們看到了希望,哪怕暫時公司處境艱難,也會有人願意跟你走下去,哪怕跟着你的人很少,只要你堅持努力,最終會把你的隊伍,從一個張耀輝,擴充到十個一百個一千個一萬個張耀輝。即便是你失敗了,到時候你也不會後悔,至少努力過了,對不對?到那個時候你再去美國,你的心裡也就釋然了,就不會再心有不甘,對不對?”蘇凡認真地望着他。
鄭翰的眼裡,那渙散的神色凝聚了起來。
良久,兩個人耳畔只有窗頭上小鳥的“啾啾”聲。
“鄭翰,從頭開始,你給自己定個期限,到什麼時候如果還不能成功,你就放棄。說不定在你的期限到來之前,你就已經成功了呢?你說呢?”蘇凡的手,放在他的胳膊上,盯着他。
鄭翰看着她,長久不語。
他認識的蘇凡,總是不怎麼說話,這樣就讓人感覺她很疏遠。可是,今天——他從未想過她會這樣勸說自己。
也許,她是對的,豁出去拼一把,結果也尚未可知。就算是最差又怎麼樣呢?大不了就連現在這點都沒有了。
他笑笑,道:“沒想到你跟我說的竟是這些話——”
蘇凡收回手,靜靜坐着。
他頓了片刻,凝望着她的眼,問:“如果,我是說如果,你願意和我一起去美國嗎?我們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