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方希悠低低地說。
“那孩子吃了二十幾年的苦,沒過過一天好日子,現在,現在卻,卻,卻因爲霍漱清那點幾百年前的破事把她給搭進去,爲什麼啊?”羅文茵掩面而泣。
從父親的電話裡,方希悠知道了殺手和霍漱清的關係,此時聽羅文茵這麼說,心裡也着實爲蘇凡難過。
這就是所謂的災禍找上門嗎?
“文姨,相信華東省方面會對這件事有個圓滿的處理結果的,您別太難過傷了自己的身體,迦因,還需要我們,您說是嗎?”方希悠道。
羅文茵點頭,擦去眼淚,道:“你說的對,她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我們,我,我卻——”說完,羅文茵趕緊開始換衣服,更衣間外面,家裡的勤務人員報告說蘇總來了。
“文姨,我先出去了以珩聊會兒,您彆着急。”方希悠說完,就走出了羅文茵的房間。
院子裡,蘇以珩那頎長的身影站在葡萄架下,葡萄架上掛着幾個知了籠子,夏日裡,知了已經在低低叫着了。
“你來了?”方希悠道。
他轉過身,看着她,點點頭,道:“是迦因嗎?”
方希悠點頭,蘇以珩嘆了口氣,似是自言自語地說了句“難怪他那麼難過,連話都不想說——”
“妹妹嘛,怎麼會不難過呢?”方希悠道。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蘇以珩低聲說,視線直直地落在方希悠的臉上,毫不閃躲。
方希悠卻轉過臉,低聲道:“你現在這麼說,太殘忍了。”
蘇以珩仰起頭,看着知了籠子,道:“他現在還搞不清狀況——”
“你不要這麼說,這個節骨眼上,你說這種話——”方希悠盯着他,壓低聲音道。
蘇以珩看着她,笑了下,道:“不管到什麼時候,不管他做了什麼讓你傷心的事,你都這樣維護他。”
方希悠別過臉,道:“我們,是夫妻!”
“是啊,夫妻,夫妻!”蘇以珩深深嘆了口氣,低低地說,“希悠,你這樣子,苦的只是你自己!”
方希悠不語。
說話間,羅文茵就走了出來,方希悠趕緊迎了過去。
“以珩來了?麻煩你了!”羅文茵道。
“應該的,文姨。我媽說她晚一點就過去看看迦因,現在在重症室,人多了過去也對迦因不好。”蘇以珩道。
羅文茵神色哀傷,點點頭,道:“謝謝你們,以珩。”
幾個人上了車,車子直接駛向蘇凡所在的醫院。
重症室裡面,霍漱清和曾泉兩個人一夜沒有閤眼,偶爾出去買一瓶提神的飲料在外面喝掉,就繼續在病房裡守着蘇凡。
而等羅文茵幾人到達的時候,覃逸飛也在病房裡。
透過病房牆上的玻璃,羅文茵等人看到的是守護着蘇凡的那三個男人。
羅文茵的心裡難過萬分,自然不會去想別的,可是,方希悠和蘇以珩卻——
方希悠微微低下頭,蘇以珩看見她的睫毛不停地眨着,嘴脣在不停地抽動着,知道她是在努力剋制着內心的痛楚。看着她這樣,蘇以珩的心,也好像被一把刀靜靜地割着。他拍了下方希悠的肩,她猛地擡頭看着他。
值班護士告訴他們,重症室裡不能有太多的人,讓他們安排好次序再去探視。於是,曾泉和覃逸飛出來了,羅文茵換上了滅菌服,走進了病房。
霍漱清起身,扶住捂着嘴落淚、險些跌倒的羅文茵。
淚水,從羅文茵的眼裡不停地滾下去。
“她,她——”羅文茵問。
“手術很成功,她會醒過來的。”霍漱清勸慰道。
病房裡,只有羅文茵和霍漱清,羅文茵拉住蘇凡的手指,坐在病牀邊,擦去眼淚。
“是劉書雅乾的?”羅文茵道。
霍漱清點頭。
“你怎麼會讓這種事發生?”羅文茵聲音很低,卻是夾帶着濃濃的憤怒。
“對不起——”霍漱清道。
“啪——”羅文茵起身,甩了一個巴掌打在霍漱清的臉上,眼中含淚盯着霍漱清。
霍漱清一言不發。
“你怎麼跟我們保證的?你說,你會好好愛她,好好保護她,可你,這就是你愛她保護她的結果嗎?你愛她就是讓她爲你過去的錯誤買單?你愛她就是讓她躺在這裡生死未卜嗎?”羅文茵盯着霍漱清,淚水如珠子一般從她的眼裡流出去。
霍漱清不語,轉過頭看着靜靜躺着的蘇凡。
羅文茵閉上眼。
病房裡面的情形,外面的幾個人全看見了,覃逸飛見狀,趕緊套上滅菌服進去。
“接下來怎麼辦?”羅文茵問。
“醫生會安排詳細的治療計劃——”霍漱清道。
“我說的是劉家怎麼辦?”羅文茵打斷他的話,音量提高,盯着霍漱清。
霍漱清看着她。
“你以爲劉書雅死了,這件事就可以結束了嗎?”羅文茵道。
“接下來公安方面會處理——”霍漱清答道。
“劉家的人,必須爲此付出代價!”羅文茵盯着他,道。
覃逸飛進來的時候,剛好聽到這一句,他怔住了。
“您是想要趕盡殺絕嗎?”霍漱清問。
“難道你不想嗎?”羅文茵道,“還是說,你對劉書雅舊情難忘,哪怕她對迦因開槍,你也要對劉家網開一面?”
覃逸飛沒有再動,輕輕關上門退了出去。
“我不希望這件事變得越來越複雜,犯罪的人必須按照法律進行相應的制裁,可是,無辜的人,不能被牽連。”霍漱清道。
羅文茵冷笑了,看着霍漱清。
“你這是患難見真情,還是秉公執法,霍漱清?你以爲我不知道你暗中幫助劉家拿到銀行貸款的事情嗎?你以爲我不知道你要扶持他們生意的事情嗎?”羅文茵質問道。
霍漱清不語。
“當時,迦因勸我不要質問你爲什麼要幫助劉家,她說他相信你在做正確的事。”羅文茵說着,苦笑了,淚水再度流了下來,“現在看來,我們都太傻了,都被你騙了,你的心裡根本就沒有忘記劉書雅,你一直愛着她!”
“是嗎,她說她相信我?”霍漱清苦笑了,望着病牀上的蘇凡。
“真是個傻丫頭!”羅文茵道。
“媽,對不起,迦因變成現在這樣,我,對不起您和爸爸,是我沒有保護好她。如果,如果有可能,我願意代替她承受這一切——”霍漱清望着羅文茵,沉聲道。
羅文茵冷笑一下,道:“說的好聽!”
“可是,這件事,不能繼續向着錯誤的方向進行了,不能用仇恨去消滅仇恨。迦因,她也不願意看着我們對劉家趕盡殺絕,不願意看着劉家無辜的人因此受到牽連——”霍漱清道,頓了片刻,“她是個心地善良的人,我們,我們都瞭解她,不是嗎?如果她醒來看見我們無視法律人道,讓那些和她一樣無辜的人因爲自己沒有犯過的錯誤而受到懲罰,她,會怎麼看待我們?她會更傷心,更自責!”
“你這只不過是替自己狡辯,不要扯上她!”羅文茵道,她擦去眼淚,盯着霍漱清,“我告訴你,霍漱清,就算你不動手,我也會想辦法爲我的女兒報仇,我會讓劉家的人爲劉書雅的行爲陪葬!”
“媽,我知道您可以做到,只要您願意這麼做,您可以做到。可是,我,不支持!這件事交給華東省警方處理,我們,沒有權利去幹涉司法!”霍漱清道。
這時,覃逸飛推門進來,叫了一聲“哥——”
霍漱清和羅文茵都轉頭看着他。
“哥,醫生找你。”覃逸飛道。
霍漱清忙走了出去,覃逸飛跟着他出門。
“哥,我騙你的,醫生沒有找你。”覃逸飛見霍漱清要脫掉滅菌服,忙制止道。
霍漱清不解,看着他。
“我剛纔看見她打了你,我想進來勸,就聽見她在對你發火了,所以,我就把你騙出來,我怕她繼續——”覃逸飛解釋道,“哥,對不起,我,不該對你動手,對不起!”
“小飛,你——”霍漱清道。
“這一夜,我一直在想,發生這樣的事,我們都很難過,可是,我們每一個人的悲傷加起來都不及你,你纔是最痛苦最艱難的那個人,而我,我卻將自己的悲傷發泄在你的身上,是我不對。”覃逸飛道。
“別說這個了,小飛——”霍漱清雙手按住覃逸飛的胳膊,覃逸飛卻搖頭。
“哥,我對不起你!經過了這一夜,我才理解了你,理解你爲什麼不能像我一樣發泄自己的情緒,對不起,我,明白的太晚了。”覃逸飛望着霍漱清,“我想,羅阿姨一定也是和我一樣的想法纔打你的,我們,都錯了。”
霍漱清搖頭,擠出一絲笑意,道:“小飛,謝謝你。只是,現在我們有太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和這些事情相比,發泄悲傷根本不需要。”
“羅阿姨想要幹什麼?”覃逸飛問。
“她要對劉家下手,如果曾部長被她說服,劉家很可能面臨滅頂之災。”霍漱清道。
“那你怎麼辦?她逼你動手?”覃逸飛問。
霍漱清點頭,道:“可是我不能,我想曾部長應該也不會那麼做。可是,如果迦因母親利用曾部長的權威在華東省運作的話,劉家很難逃脫。”
覃逸飛明白了霍漱清的意思,問:“你說吧,我做什麼。”
“你立刻給覃叔叔打電話,把這裡的情況告訴他,請他對省裡相關的領導多加註意??????我們,不能犯更大的錯誤!”霍漱清叮囑道。
覃逸飛點頭,道:“我知道了,我這就出去給我爸打電話。”
霍漱清拍拍覃逸飛的肩,覃逸飛走了出去。
而病房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