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飯吃完了,覃逸飛還沒來得及和她聊,醫生們就來查房檢查,覃逸飛再一次離開病房。
醫生說,讓蘇凡今天稍微起身把雙腿挪動挪動,要是這樣可以的話,訓練幾天就可以行走了。
“你的神經反射都沒問題,肌肉也沒問題,這幾天注意營養,在牀上微微小範圍活動活動,過些日子我們就可以安排理療了。你要儘快下地行走,時間拖的越長,後面越難恢復。”醫生對她說。
是嗎?要是可以自己走路就好了!蘇凡心想。
醫生們檢查一番,查完房,就離開了,張阿姨跟出去把霍漱清交待的事告訴了醫生,覃逸飛走了進來。
“真是抱歉,你來了這會兒,總是被趕出趕進的。”蘇凡望着他,微微笑了下,道。
“沒事,我來的不是時候,早上這會兒醫院是最忙的。我看那些護士在樓道里都是跑着的。”覃逸飛坐在牀邊,道。
蘇凡不語,只是默默注視着他。
覃逸飛也是一個字都沒有再說,深深望着她。連續坐了二十個小時越洋航班的疲憊,在這一刻全部消失地一乾二淨。
他好想說,我生怕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可是他沒說,當時在他懷裡不停流血的她,現在睜着眼望着他,這算不算是老天對他的眷顧呢?
“剛纔有個護士挺漂亮的,你注意到沒有?她一直偷偷看你呢!”蘇凡突然笑着說。
“是嗎?哪個?我每次來的時候好幾個小護士都給我拋媚眼呢!”覃逸飛笑道。
“看來你的人氣真旺啊!”蘇凡道。
“那不是很正常的事嘛!就我這模樣,走到哪裡不是被圍觀的?”覃逸飛道。
蘇凡卻只是笑着。
他喜歡看着她笑。
“哦,對了,有個東西我要給你看,剛剛拿到的快遞。”覃逸飛說着,起身從旁邊的沙發上取過來一個信封,打開遞給她。
蘇凡接過來,是一張邀請函。
“你看,這一頁,念清剛剛被評選爲婚紗業本年度顧客滿意度最佳的品牌之一了,這是整個華東地區的。下個月在榕城頒獎!”覃逸飛說着,深深望着她,“雪初,你要儘快好起來,到時候我們一起去領獎,好嗎?”
蘇凡的視線,停滯在邀請函上,上面印着念清的標誌,是她的念清。
“這些日子,大家都很努力,他們都在努力維持着念清,剛開始的時候有顧客退訂單什麼的,很快就沒有這種現象了。你的團隊,還是很成功的,他們努力讓念清保持了你在的時候的水準,沒有給你砸招牌!”覃逸飛道。
蘇凡的雙眼,潤溼了。
“雪初,加油,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覃逸飛注視着她,擡起手輕輕撫摸着她的發頂。
“謝謝你,逸飛,謝謝你,我知道,都是你——”淚水從蘇凡的眼裡滾落了出去,覃逸飛拿過紙巾給她擦着。
“我沒做什麼,是你平時做的太好,你用真心對待每一位員工和顧客,大家纔會一起闖過這個難關。所以,一切都是因爲你的付出,雪初!”覃逸飛道。
蘇凡無聲落淚,她知道覃逸飛這麼說只是爲了安慰她,就算不去向別人詢問,她也猜得出覃逸飛爲了保住念清做了多少努力。他所說的這些,其實都是他做的啊!
覃逸飛默默注視着她落淚的臉龐,那早就失去了正常顏色的臉龐,在他看來又讓他心痛卻又掛念。
一直以來,這半年以來,他日思夜想的不就是這件事嗎?不就是這樣看着她嗎?
“雪初?”他輕輕叫了聲。
“雪初?”蘇凡現在才反應過來,望着覃逸飛,“你,爲什麼要這樣叫我?我叫蘇凡,我媽媽叫我迦因,你爲什麼叫我雪初?”
她忘記了。
覃逸飛的心裡難免難過,雖然自從她和霍漱清重逢後,他就知道了她的原名,還知道了曾家給她的名字,可是他一直習慣叫她雪初,好像只有這個名字纔是屬於他的記憶的,儘管他後來知道這個名字也是霍漱清給她的,她是一直帶着她和霍漱清的記憶生存着努力着,她的世界裡一直就是隻有霍漱清。
而現在——
“我們認識的時候,你就叫這個名字,蘇雪初,所以,我習慣了。”覃逸飛微笑道。
“好奇怪啊,爲什麼會是這樣的名字呢?”她說。
“你想不起來了嗎?”他問。
蘇凡搖頭,卻望着覃逸飛道,覃逸飛的眼裡是欣慰又幸福的笑意,因爲她醒來了,而且她還記得他。
“逸飛——”她叫了他一聲。
“嗯,我在!”他說。
“你,好像瘦了,鬍子也長了,怎麼現在不刮鬍子了嗎?”她認真地看着他,觀察着他,和自己記憶中的對比着。
覃逸飛的心裡,狂喜的浪濤奔涌着。
他摸了下自己的下巴,道:“我覺得留點鬍子更成熟一點,你不覺得嗎?別人都說我以前不留鬍子,像個男孩子,我現在留了鬍子,就是男人了。你不知道,我現在走出去,一介紹我是誰誰誰,別人看見我的鬍子,那尊敬立馬就來了——”
蘇凡忍不住笑了起來,覃逸飛看着她,她簡直要笑出眼淚了。
“得了吧你,還看見你鬍子就尊敬你了?那你幹嘛不直接留成長長的鬍子,跟古代的人一樣,白髮三千丈,豈不是見到你就要拜了?”蘇凡道。
覃逸飛含笑注視着她,蘇凡的臉上卻依舊是深深的笑意。
“你這些日子怎麼樣?公司的事?”蘇凡問。
“還好,我沒想到自己好像還是挺適合做這行的。”覃逸飛道。
“那就好啊,找到自己喜歡的事,很開心了。”蘇凡道。
話說完,她就沉默了,眼神慘淡,覃逸飛忙問:“雪初,你怎麼了?”
蘇凡搖頭,苦笑了下,道:“我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拿起筆——”
“不急,你現在身體太虛,要先把身體補起來,等身體好了,做什麼都沒問題,你那麼聰明的,隨手一畫就成了設計師——”覃逸飛道。
蘇凡又忍不住笑了,道:“怎麼你說的我好像是天才一樣啊!還隨手一畫——”
“你就是天才啊!要不然你這個野路子出身的,把多少專業設計師甩了幾條街?”覃逸飛道。
“好吧,我承認你安慰到我了,讓我自信心爆棚。”蘇凡笑着說。
“我說的都是實話,我是不會騙你的!”覃逸飛目光灼灼,那視線飽含着他內心的深情。
蘇凡熟悉他的眼神,那是這麼多年來他一直注視着她的眼神,鼓勵着她,安慰着她,幫助她度過每一個困難的時刻,讓她可以一直努力走下來。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記憶中只有他這樣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忘記了自己愛過霍漱清的往事,蘇凡甚至有種錯覺,那就是,自己是不是和覃逸飛——
可是,應該沒有的,應該沒有過那樣的事。
這麼一想,蘇凡不禁有點尷尬,好像自己腦子裡剛纔有了什麼很可怕的思想,躲開了覃逸飛的視線。
“雪初,怎麼了?”覃逸飛注意到她的異常,緊張地問。
“沒事沒事,我很好。”蘇凡道。
兩個人沉默着,良久,蘇凡才望着覃逸飛,道:“逸飛,我覺得我做了錯事。”
“什麼?什麼錯事?你做錯什麼了?”覃逸飛問。
“我忘了霍漱清,我,忘了他,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忘了他,什麼都想不起來,他,他對我那麼好,每次他看着我的眼神,我都能感覺到他很愛我,可是,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想不起來,看着他那樣,我覺得,覺得自己很對不起他,很——”蘇凡道。
後面的話,她說不下去了,覃逸飛也沒有讓她再說下去。
他的手,輕輕覆蓋在她的上面,認真地注視着她的雙眸。
“不要這麼責備自己,這些事也不是你故意的,不是你的錯,明白嗎?”
蘇凡淚眼濛濛望着他。
“雪初,你現在什麼都不要想,記着什麼忘了什麼,都不要去想,更加不要自責,不要覺得是你做了錯事,你什麼都沒有錯,從始至終,你都沒有犯過錯,只是,”覃逸飛頓了下,“只是有些時候,事情的發展不會像我們期待的那樣發展,總是會偏離我們的設想。我們都是凡人,沒有辦法改變過去已經發生的事,能做的就是改變將來。雪初,不用怕,我,還有漱清哥,還有大家,念念,大家所有的人都會在你身邊陪着你,我們會陪着你變成過去那個健康活潑的雪初,好嗎?現在,你的主要任務就是好好吃東西,養身體,攢足力氣,開始康復訓練,走路,呼吸,運動,想要畫畫就開始畫,想要在京城待着就在京城,不過京城這環境空氣都不如咱們榕城,我們就回榕城去,或者,你喜歡的江寧,你想不想再去江寧看看?我對那邊很不熟,你可以給我當嚮導,我還想看看你老傢什麼樣子,你弟弟是在種玫瑰花啊,我想去看看,我們一起去,再帶上念念——”
覃逸飛說着,似乎情緒越來越亢奮,似乎周身的血液都燃燒起來,好像他說的不是蘇凡的康復計劃,而是自己這麼些年來的夢想,夢想和她一起帶着念卿走遍天下,一起去一切想去的地方,快樂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