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可用手捏了捏她的臉，笑道，“你這麼會說話的人，如果還叫悶葫蘆，那豈不是侮辱了悶葫蘆這個詞語。”
“討厭，阿可，你到底是誇我，還是損我呀？”
“當然是誇你啊，你這麼可愛，我怎麼捨得損你呢？”
“……”
兩人一路說說笑笑，走進了別墅，別墅裡面的佈置一如五年前，沒有任何改變，房間打掃得纖塵不染，地板擦得光可鑑人。
莫可環顧四周，心裡有種舊地重遊的感慨，當她看到放在角落的那架鋼琴時，她的脣邊不由揚起一抹溫暖的笑意。
她走到鋼琴前，手指放在琴鍵上，腦海裡浮現出穆庭雷給她彈琴，鼓勵她時的情形。
這句話，在她處於低谷的時候，被她一次次回想，一次次激勵着她勇敢地站起來。
莫可微微一笑，雙手放在琴鍵上面，目光漸漸變得沉靜，神色變得凝重，手指在鍵盤上飛舞，彈奏出一曲氣勢宏大的凱歌。
“哇，阿可，你好棒啊，這是什麼曲子，真好聽！”一曲終了，小月情不自禁地鼓起掌。
莫可站起身，微笑着說道，“這是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也是我最喜歡的一首曲子。”
五年前，她被抑鬱症困擾着，覺得整個世界昏暗無光，失去了活下去的動力，是穆庭雷，彈奏了這樣一首曲子，告訴她“我要扼住命運的咽喉，它決不能使我完全屈服”，告訴她“痛苦和悲傷是幸福來臨的前奏，你會幸福的”，這首曲子，以及他說過的話，就像一抹陽光，照進她生命的深淵，帶給她溫暖，幫她驅散黑暗，她永遠也不會忘記。
小月由衷地感嘆，“真好聽，你什麼時候學會彈奏的？”
“在我離開穆家之後，有一段時間，情緒非常低落，我的朋友爲了鼓勵我重新站起來，特地請人教授了我許多東西。”
只是，那個時候，她的右手筋絡還未完全康復，彈奏出來的曲子簡直不堪入耳。回想起那段往事，莫可已經能用微笑坦然面對，她笑着說道，“這首曲子，我足足學了兩年，才能完整流暢地彈奏出來。”
小月臉上露出崇拜的表情，“你真厲害，會好多東西，會畫畫，會彈琴，還會寫小說，啊，我突然想起來，我還買了你寫的那本小說哦，你等一下，我馬上把那本書找出來，你要幫我簽名哦！”
不等莫可回答，她已經風風火火地跑掉了，莫可望着她奔跑的背影，好笑地搖了搖頭，這麼多年過去了，她的性格還是沒有改變，真好。
莫可在客廳裡四處看了看，小月已經跑了回來，將一本小說和一支筆遞到她面前，笑呵呵地說道，“大作家，請你幫我簽名吧。”
“別叫我大作家，我充其量就是一個小蝦米。”莫可一邊調侃，一邊在小說扉頁上寫下“祝美麗的小月姑娘永遠開心快樂”的話，然後簽上自己的大名。
“哎呀呀，拿到我最喜歡的作家的親筆簽名了，好開心，今晚我要抱着這本書睡覺。”
莫可好笑地敲了敲她的額頭，“小月姑娘，你也太誇張了吧。”
“一點都不誇張，你根本不理解粉絲見到偶像的那種激動的心情。”
莫可臉上的笑容淡了一些，“我理解，因爲我曾經有一個關係很好很好的朋友，他喜歡聽穆庭雷的演奏會，只要是在C市演出，他每場必到……”
那個人，就是林蘭辰啊。
蘭辰，這麼久沒有聯繫，你還好嗎？
很快，她收起那抹黯然，微笑着岔開話題，“說起庭雷，小月，他現在怎麼樣了？有女朋友了嗎？”
算一算，穆庭雷也已經快三十歲了，穆博宏夫婦也應該急着爲他張羅婚事了吧。
提起穆庭雷，小月臉上立刻露出八卦兮兮的表情，小聲說道，“我聽在二房那邊工作的僕人說，四少爺現在還沒有女朋友，二老爺跟二夫人也給他介紹過不少女孩，但是他總是對人家冷冰冰的，那些僕人還說，說不定四少爺不喜歡女人……”
莫可嘴角抽搐了一下，“不會吧，或許只是因爲庭雷還沒有碰到喜歡的人而已。他性格比較內向，別說跟女孩相處了，就是跟男人相處，他也是不怎麼愛說話的，可能那些女孩就因此誤會他爲人冷漠了。”
“嗯嗯，我也這麼覺得。”小月想了想，又說道，“其實吧，我覺得四少爺跟他的助理還挺般配的。”
“助理？”莫可腦海裡猛然間闖入一張臉孔，“你說的是黎錦書嗎？”
“對對，就是黎小姐。”
“你見過她？”
“嗯，黎小姐有時候會開車到穆家接四少爺，有時候還會開車送四少爺回來，所以我見過她幾次。”小月雙手託着腮幫，神秘兮兮地說道，“有一次，我看到黎小姐幫四少爺整理襯衫和西裝，我還看到她蹲在他面前幫他繫鞋帶，還有啊，四少爺居然會向她撒嬌，說自己昨晚沒有睡好，然後黎小姐就像安慰小動物一樣，摸了摸四少爺的頭，四少爺立刻微笑了一下……”
小月誇張地叫了起來，“我的天啊，那還是我來穆家這麼長時間，第一次見到四少爺笑啊！四少爺笑起來真好看，就像，就像春天到了，百花盛開一樣，美得呀，直到現在，我想起他的笑容，心臟還撲通撲通跳呢。”
莫可被她誇張的表情逗得開懷大笑，笑了一陣，說道，“我也曾經見過黎錦書照顧庭雷，她確實對他很好，庭雷也很依賴她，如果他們兩人在一起，也一定會很幸福的。”
小月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垮了下來，搖了搖頭，“可惜啊……他們不可能在一起的。”
莫可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問道，“怎麼了？”
“這件事就發生在前幾天……”小月吞了吞口水，說道，“在二房工作的僕人當中，有一個女孩跟我關係挺好的，她叫小青，小青跟我說，她無意間聽到二太太跟四少爺談話，讓四少爺跟一位千金小姐交往，還說，還說讓他將黎小姐辭掉，重新找一位助理。”
這麼說起來，謝君雅已經看出穆庭雷和黎錦書之間的關係不正常，她反對他們在一起，所以趕緊給穆庭雷找了一個交往對象。
莫可皺了皺眉，說道，“後來呢，庭雷跟那個千金小姐交往了嗎？黎錦書被辭退了嗎？”
“聽小青說，那天四少爺跟二太太因爲黎小姐的事情吵了起來，四少爺不願意辭退她，其他的事情，就不清楚了。”
很難想象，穆庭雷這種淡泊明志的人會跟家人吵架，或許，在他的心底，他還是很在乎黎錦書的吧。
黎錦書對穆庭雷很好，一個女人，願意蹲下裑爲一個男人繫鞋帶，願意幫他從頭到腳地打理整齊，願意記住他的喜好，細緻入微地照顧他，莫可相信，黎錦書並不是簡單地將穆庭雷當成她的老闆，將照顧他當成一種工作，更多的，是因爲她喜歡他，樂意無微不至地照顧他。
“希望他們兩人能夠走到一起吧。”莫可感嘆說。
“是呀，我和小青也希望四少爺和黎小姐在一起，黎小姐人很好，又很照顧四少爺，比起那些跟四少爺相親的千金小姐好多了。”
兩人聊得很投機，不知不覺，都快中午了，小月笑呵呵地說道，“阿可，你留在這裡吃午飯吧，我現在已經練就了一手好廚藝哦，等下做好吃的給你！”
莫可笑，“好啊，那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你先到樓上休息一會兒吧，等做好了，我再上來叫你。”
“嗯，好，那我先上樓了。”
樓上房間的佈置，也沒有絲毫改變，走進臥室，莫可一眼就看到她和穆良寒那張巨幅的“結婚照”，她自嘲地笑了笑，那張照片，還是穆峰雲給他們PS的，想想，也有很久沒有見到穆峰雲了，雖然他的親生父母做過很多傷害她的事情，他自己卻是從未傷害過她，希望他以後不要再步入極端，平平安安地度過一生吧。
穆良寒的單人照片，依舊擺放在牀頭櫃上，相框擦拭得很乾淨，他的笑容一如既往，溫暖和煦，如同陽光一般。
“良寒……”莫可拿起他的照片，纖細的手指輕輕摩挲照片上那個男人的臉龐，脣邊揚着微笑，輕聲呢喃，“我現在過得很好，你會祝福我跟紹風嗎？”
一室空寂。迴應她的，只有照片上男人明朗的微笑。
主宅。老太爺的臥室。
白髮蒼蒼的老人仰臥在牀/上，乾枯瘦弱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微闔的雙眼緩緩睜開，渾濁的雙眼裡沒有神采，一片迷茫。
●тTk án●￠O 穆老夫人鬆了口氣，握緊老太爺的手，關切地說道，“老頭子，感覺怎樣，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爺爺，您還好嗎？”穆紹風也關切地看着他。
老太爺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老夫人，又看了一眼穆紹風，然後將視線轉向傅玄，嘴脣張了張，聲音沙啞地說，“阿玄，你過來，我有話要問你。”
傅玄趕緊上前，“穆爺爺，您說。”
老太爺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傅玄趕緊握住他的手，他沉沉地喘熄了幾下，雙目死死地盯着傅玄，一字一頓地說，“阿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紹風的事情了？”
好在傅玄早有準備，在老太爺突如其來的襲擊下，他纔沒有露出任何破綻，他一臉不解地說，“穆爺爺，您指的是哪一件事情？”
老太爺乾瘦的手指用力攥緊傅玄的手，渾濁蒼老的雙眼裡，眸光犀利，猶如冰霜，沉聲道，“就是……他的身份！阿玄，你給我說實話，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不是他了！”
傅玄疑惑地皺了皺眉，“他的身份？什麼身份？穆爺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