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越一句細微的感嘆之後眼神便變得凌厲,她在荒蕪的草叢間就地一滾,抱住了吊橋的底,像只靈巧的靈猴一樣快手快腳地迅速攀爬而上,她的聲音極輕,腳步聲在她頭頂掠過,吊橋晃了幾晃,下面是深深的海水溝壑,排浪聲聲,辛越沒有一絲一毫的害怕,面色冷靜手腳快速地沿着微斜的吊橋飛速而上。
辛越閃電般一旋身,在吊橋的彼岸到達的時候翻身上了吊橋,黑色的身影貼着吊橋地面快速而輕聲地蠕動着,跟以前每次出列沿海登陸任務的時候一樣,悄無聲息動作利落,沒有一絲一毫的遲滯。
就在兩個武士打扮的士兵要拉上麻繩收起吊橋的時候,辛越已然站到了他們的身後,她望了他們一眼,似乎不想惹是生非,翹了翹嘴角之後便輕鬆地移開了步子,如遊魂般往裡面輕聲衝去。
府內古樸而寬闊,一排倉庫前佇立着一顆大樟樹,在枝葉伸展的樟樹頂下是馬廄的頂棚,而在辛越對面佇立的則是沐浴在清輝下的大堂門。
“主公今天喝高了,可不要出什麼事纔好。”
兩個矮小的武士以爲四周無人,拉下褲子就對着馬廄流水嘩嘩起來,其中的一武士一邊撒尿一邊說着。
另一個武士醉眼朦朧地望向南廂房,幾秒才移開目光,拉着褲子,說道:“主公現在可越來越……唉……”
僅憑這裡,辛越就敢斷定,吉田健三郎在南邊的院落。
背後偷襲這種事情快速而順手,辛越放倒了兩個武士,腳底如踩油般往前探去,踏過了南門的臺階,亭臺樓閣,辛越聽到一陣若有若無的笛聲飄渺而出,對於這種事情本不應該困擾,然而辛越還是感應到了什麼一般停下腳步藏身在附近的謝頂的大樹旁,果然,恍若有熟悉的聲音穿透湖面的水汽,清淡地傳過來。
辛越打量着聲音傳來的方向,只見不遠處有一處房間,其上的牌匾上寫着雅樂寮,稍顯偏僻的院落景色怡然,夾道兩旁種着密密從從的水榭,間雜着星星點點的胡枝子花,紫色的花瓣要懸掛於樹即將凋落,空氣中傳來清幽的淡淡殘香。
蒲草也變得枯黃,只見幾個身穿雪白色禮服的侍女魚貫走進雅樂寮,那些侍女總角髮飾,身着萱草色下裳,在浮雲涼月之下,曼曼妙妙的,頗似踏雲而來的仙女。
而雅樂寮的窗邊,窗子敞開了一條縫,白色的窗紙上隱隱可見有人執笛吹奏,辛越只看見雪白色的衣角,在輕敞開的窗口間翩飛起舞,卻見不得那人的面。
笛音輕輕嫋嫋,淡淡的含着一股清冷,好似瑤臺之樂,遺世獨立清波皓遠。屋裡似乎有七絃琴相和,還零星地夾雜着箜篌,篳篥,蘆笙的樂音,動耳之樂此起彼伏地響起,雜而不亂,哀而不傷,尤爲烘托得笛聲如淙淙流水般清澈無波,璞玉渾金恰到好處。
接着,辛越感覺吹笛的人似乎朝她這裡看了一眼,然辛越卻從狹小的縫隙中看不清他的臉以及身形,那笛聲忽然一滯,空氣似乎都安靜了,一秒之後一聲清麗迤邐的笛聲劃破長空,曲聲變得十分的婉轉哀傷,外面的蒴草搖晃着,其上的霜華在月下閃爍着淚珠般的光芒
。
窗臺上的影子影影綽綽的,辛越分不清那是個男人還是個女人,也無從猜測是誰。
突然間,雜亂的腳步聲頓時響起,裡面的樂聲也戛然而止,原來清雅的氣氛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煞有其事的緊張。人們似乎連大氣也不敢出,像繃緊了的長弓。
辛越皺着眉頭,於暗處側耳聆聽,木質的地板上頓時傳來嘭通的跪地聲,由於距離隔得遠,辛越聽不清那說話的人在講些什麼,只聞得含糊的幾句之後,桌椅碎裂的聲音嘭通的響起,緊接着中年男人粗噶的暴喝聲:
“他算個什麼東西,竟然敢跟我要人?!”
“城主息怒。”
“你告訴他,夏川伊織就在我這裡,就在我房裡吹笛子,看他能怎麼辦!”
辛越眉梢一挑,這句話的信息量太大,首先之一就是夏川正在雅樂寮,彷彿爲了迴應她的猜想一般,一聲清冷的咳嗽聲像壓抑太久了般突然響起,兩聲輕咳之後,響起那人慣有的冷嘲之笑聲。
“呵呵。”
辛越頓時如遭電擊,帶着些微微的激動,隨後她抿脣微微一笑,這傢伙,果然,還活着嘛。
她平復心情,認真而快速地思考着,那個來要夏川的人,會是誰?楚之凌應該不可能,素聞他跟吉田交好,兩人的關係不可能這麼僵,想到這裡,她忍不住吞了下口水,不會……是晏湛吧?!
很有可能他衝出堤壩後掉進了海水裡,然後沒死成,繼續來這裡要人。她很確定當時晏湛是要來抓夏川的,因爲他馬車的方向剛好是朝着吉田城而去。
算了,就算這事棘手,但現在首要的,就是將夏川救出來,辛越聽聞過,吉田健三郎十分變態,最喜歡虐殺人,尤其是美人,無論男女,很少能在他手下活過一個月,夏川淪落在此跟她有脫不開的關係,無論出於何種緣由,夏川她非救不可。
武士在吉田的揮斥下一鬨而散,前一刻還聽着雅樂笑容溫和的中年男人此刻頓時變成了猙獰的魔鬼,大聲吼着要所有人退出去,卻在幾秒鐘後聲音沉沉地說道:“夏川,你留下。”
侍女們害怕地從屋裡出來,臉上的神情驚慌未定,再也沒有適才的閒適優雅之態。
屋旁有兩個身材高壯的武士,臉色鎮定站立如鬆,清冷的空氣中呼出的氣體好似凝成了淡淡的白霜,辛越由此白氣可見他們呼吸的頻率,均勻綿長,一看他們就跟外面的烏合之衆有天壤之別,是一等一的練家子。
棘手啊。
只能智取。辛越腦海中迅速地轉着圈,恰好此時一侍女從黑暗的大樹旁經過,辛越迅速一拉,然後掩住她的嘴,將她打暈,待人悉數走開後,扒了她的衣服套在自己身上,並整理了一下自己散亂的頭髮,不一會兒,樹叢間就走出一個冰肌玉骨的清秀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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