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已經是午後兩點,白槿摸了摸自己咕咕叫的肚子,委屈地看了一眼顏遲。
顏遲一下子被她的小動作逗笑了,牽着她的手,七繞八繞地,便走進了附近某個不起眼的民居前面,輕輕地敲了敲門。
“哪位?”
“顏遲。”
門緩緩地打開了。
白槿一下子就愣了。
“寸老,您不是在渝市嗎?”
寸弘和藹地笑了笑,引着兩人進門。
這個時候,雪花開始飄了下來,有寒風從她身後吹過,激起了一後背的雞皮疙瘩。
白槿將圍巾裹緊了些。
這是一個典型的傣族民居,門口掛着兩層厚厚的門簾以阻擋風雪。寸老在前頭掀起了簾子,屋子裡面的熱氣便透了出來,將雪花都給吹化了些許。
白槿瞧去,發現裡面的鐵爐子燒得正旺,一個很有氣質的老婦人正往裡面加碳。然後將一個被鍋蓋給蓋住的鍋端了上去,周圍備了四副碗筷。
看到這裡,白槿哪裡還不明白,其實這就是等着她和顏遲呢。
寸老笑呵呵地給白槿介紹,“這是我夫人,劉渝。”
老婦人瞪了她一眼,然後拉出了兩個凳子,圍在了爐子旁邊,招呼顏遲和白槿道:“快來坐。”
隨後,順手拿走了鍋蓋。
頓時,羊肉的香味便瀰漫了整個廳堂。
白槿肚子裡的饞蟲早就在催促她了,所以也就不客氣地直接拉着顏遲坐了過去。
“嚐嚐老太婆的手藝。”
白槿點點頭,就要伸手給自己乘湯,沒想到顏遲的動作更快,轉眼間就給她乘了一碗,放到了她面前。
“我又不是沒長手。”她下意識就想噎他兩句。
顏遲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她的下身,拜金臉一紅,乖乖地捧起了面前的湯,小口小口地啜了起來。
“小顏,你想好了嗎,你確定要真的要這麼做?”
寸老給顏遲倒了一小杯自家晾的米酒,然後再給自己倒了一小杯。
顏遲沉默着飲盡。
“既然確定了要做,就沒有什麼好猶豫的了。”
顏遲眼眸半闔,神情看起來有些奇怪。
白槿喝了一晚羊湯之後,身子暖和了些許。看着顏遲的神色,又看看寸老,瞬間就明白了,寸老和顏遲的關係,似乎並沒有那麼簡單。
顏遲突然抓住了白槿的手,神色似乎有些痛楚,“這一次,我不會…再心軟。”
寸老滿意地點點頭。
白槿看着兩人打啞謎,而且貌似還是在說很重要的事情,連吃飯都沒啥心情了。
顏遲給她夾了一塊燙好的羊肉,放到了她面前的蘸料碗裡。
看着他似乎沒有和自己解釋的意思,白槿有些生氣。明明兩個人都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憑什麼不讓她知道?
伸手將顏遲面前的酒杯拿了過來,微微抿了一小口。
寸弘看了一眼白槿柔聲問道:“小槿兒,你還沒有想起來嗎?”
“誒?”白槿有些奇怪,“這個...寸老您知道我和顏遲之間的故事?”
寸老笑了笑,指着顏遲說道:“這小子,算是我
半個徒弟。”
“啥?”
白槿頓時愣了,突然想到了纔來瑞麗時候,顏遲賭石的情況...
怎麼看都不像是寸老的徒弟嘛,現在又說什麼徒弟,難不成那五百萬是演出來看的?
想到這裡,白槿頓時就明白了。
狠狠地捏了一下顏遲腰間的肉,用只有她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顏!總!您還真是,財!大!氣!粗!呢哈?”
顏遲不動聲色地將她的手給抓住。
“五年前,我就打定主意不出手了,但是...既然是你…”寸老的話頓了頓,然後喝了一小杯酒,接着說道:“我就還是有出手的理由。”
“五年前?”
白槿有些奇怪。
“五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不止那一場車禍嗎?”
寸老笑着點頭。
“小槿兒,你應該知道,五年前,是Victoria發展最好的時候吧。”
白槿點點頭,五年前的時候,並沒有美時現在的地位,Victoria在西部完完全全的一家獨大,不像是現在,雖然還是行業大佬,但是其他的珠寶商家猶如雨後春筍一般的冒出來,還是或多或少給Victoria造成了一定的壓力。
“顏遲的父親,算是我的恩人,所以聽到他說Victoria要主打翡翠的時候,我是很開心的。想着這半生的手藝,算是可以有個去處了。”
白槿沒想到,曾經的Victoria,也是想要做過翡翠的。
“所以小顏就到了我這裡,跟着我學東西,所以算是我半個弟子吧。”
白槿點點頭,“那後來呢?”
“後來…”顏遲低沉的聲音插了進來,目光裡,滿是哀傷。
寸老接着喝酒,“Victoria將所有的東西都準備好了,結果被人截了胡。”
“截胡?”白槿聽到這個詞兒,很是奇怪,“誰能截了當年Victoria的胡?”
“……”
寸老沒有接着解釋了,只是看着悶頭喝酒的顏遲。
半晌之後,顏遲才沙啞着嗓音說道:“齊紹陽。”
“那不奇怪阿...齊紹陽是我們的競爭對手嘛。”
“不,那個時候...齊紹陽並不是我們的對手。”顏遲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花,晃了晃手中的酒,搖頭低聲道:“反而...是我們的臂助。”
白槿怔住。
“齊家和我家,算是世交,而且還是父親最好的朋友,曾經和我的關係也很好。”顏遲接着解釋:“當年他找上門來,說想要收購股東手裡的股權,讓父親幫忙,打壓齊氏。”
“所以你照做了?”
顏遲點點頭,眯眼道:“是我太輕易地相信他了,如果…我能夠多一點警惕…”
“這不是你的錯。”寸老安慰道:“我也沒有想到,齊紹陽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那個時候,父親的身體已經很差了,所以,這件事算是隻有我一個人知道。”
“所以他就想要除掉你?”
顏遲搖搖頭,“他那裡有那麼蠢,我死了,他也好過不到哪裡去,父親肯定會說出這件事的。但是我
沒死,只是昏迷不醒。”
聽到這裡,白槿明白了。
齊紹陽不想讓協議公諸於世,所以,要讓顏遲閉嘴。也要,讓父親顧及到曾經的情分,不要將此事公開。
……
“那之後,沒多久,老顏便因爲突發腦溢血,去世了。”寸老在一旁嘆氣,補充顏遲沒說的內容。
白槿頓時心疼了。
看嘛身旁男人單薄的側臉,白槿握緊了拳頭。
他,一定很痛苦吧。
一場車禍,醒來後,世交從此變成世敵,父親也去世,而在車禍中,心心念念保護的人,也完完全全地忘記了自己。
這是…一種怎樣的痛苦?
白槿伸出手,將顏遲的右手給緊緊握住,十指相扣。
[以後,我會一直陪着你]
她用脣語,這樣對他說。
顏遲挑眉輕笑,看着寸老,“寸伯伯,您肯爲了父親出手,我非常感謝您。”
寸弘擺擺手,朝着顏遲舉杯,“老顏是我救命恩人,也是我好友,既然能夠爲他報仇,出爾反爾算什麼?”
“所以,Unique的貨源危機,其實…”
“假的。”顏遲道。
“早在一個月之前,小顏就秘密收購毛料了,哪裡有可能出現什麼原料的問題。”寸老朝着白槿笑,“而且老頭子這麼些年,還是有些薄名的,如果連這點事情都做不到…”
“怎麼算是翡翠王呢?”劉奶奶在一旁打趣,“是吧?”
聽到自己的心病解決了,白槿一下子笑了。
“可是,那貨源的問題,不是確確實實的嗎?”
顏遲將酒杯放到了白槿面前,白槿自覺給他添酒。
“引蛇出洞。”顏遲斜眉解釋,“如果不露些破綻出來,齊紹陽,肯定是不會動手的。況且…”
他的聲音低了下去,帶着自己都沒察覺的一絲困惑,“當年我和你去外省的路線,哪裡有這麼巧,就被齊紹陽給知道?”
“你是說,有內奸嗎?”
顏遲無聲地默認。
“可是五年過去了,哪個內奸,真的還在嗎?”
顏遲摸摸她的發,“所以我纔要露出更多的破綻。”
“誒?”白槿有些不明白了,“這是什麼意思?”
寸老無奈地笑了笑,“小顏,你就直說,別逗小槿兒了。”
顏遲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偏頭,用她從來沒有見識過的鄭重表情,看着白槿,用很是溫柔的聲音說道:“接下來,可能會發生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你,不要害怕。”
“我纔不會害怕呢。”白槿輕哼了一聲,“倒是你,可別讓我失望。”
顏遲看見她元氣滿滿的樣子,終於是笑開了。
“好。”
她聽見他的聲音,似乎是從天邊傳來。明明輕柔無比,但落在她心間,卻猶如一記重錘。
[你可以忍受四年的孤寂,我爲什麼不能擁有曾經無法有過的勇氣?]
白槿抱着酒杯飲了一口,目光投向了窗外。
窗外大雪紛飛,將整個天地都覆蓋了厚厚的一層,銀裝素裹,只能依稀聽見,簌簌的雪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