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和一直沒有問過他們到這裡來的原因,因爲根本不用問,他說過要加快這場戰爭的進度,既然他不是站在北漠那一邊的,那麼站在南越的前線是很順理成章的事情。
只是,夕和沒有想到的是,鎮守在咸寧城內的並非是南越的某位將軍,而是又一個老熟人——祁王藺司白。
闊別多年,和他在城主府內重逢,夕和一時間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這個在她闖入異世時第一個認識的朋友如今已經不再是當初的少年模樣,他原本就棱角分明的面龐越發硬朗英氣,一身黑衣被冷硬的鎧甲所代替,滿身的飄逸瀟灑也因此換成了威武霸氣的大將之風。
而他一開口,曾經戲謔的語調和笑意都已再不見蹤影,變成了低沉渾厚的穩重自持。
“似之。”他先同傅珏打了個招呼,隨後目光便落在夕和身上,說,“夫人,好久不見。”
夕和聽得最多的是他叫自己殷三小姐,見得最多的則是他脣畔戲謔的笑意,現在兩者都變了,她竟措手不及地怔愣了須臾。
隨後,她便立刻帶起淺笑,朝着他盈盈一拜,說:“妾身見過祁王殿下,殿下近來可好?”
“多謝夫人關心,我一切都好。夫人隨似之遠道而來,不如先回屋稍作休息。我這裡也還有些事要商談,待到晚間,我再替你們接風洗塵。”
進門時夕和便注意裡屋子裡還有幾個身穿鎧甲的人,不遠處的桌子上則攤着一張地圖,可以想到在他們來之前,藺司白應當是和這些人在討論作戰方案之類的事。
這種事算是軍機要密了,繼續待在這裡是不太適合,所以夕和立刻便應下來了。但在她應下之後,傅珏卻又問她自己一個人回屋裡休息有沒有問題,她遂知道他是要留下來了。
“似之,不必急於一時,你先回去休息。”藺司白說。
“無妨。”傅珏溫和迴應,再看向夕和,等着她的回答。
夕和也是有些擔心他的身體,不過他既然已經這麼說了,她便尊重他的意願,點了點頭,和紅菱、花繡轉身離開了。
夕和一走,傅珏便止不住一陣劇烈的咳嗽。
藺司白皺起眉心,扶了他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語氣擔憂地說:“似之,你身體的情況怎麼好像惡化了?不要勉強,快回去休息。”
傅珏卻搖了搖頭,對上他的眼睛,溫和又淺淡地笑了,說:“我心裡有數,你不必擔心。另外,還請你務必替我保守秘密,不要告訴她。”
他說的她指誰,不言而喻。只是藺司白卻不懂他要瞞着她的意義。
“她遲早會知道的,早一天晚一天痛苦和難過都不會少一分。你現在告訴她,至少萬一到了那一天,她也會有個心理準備。”
“不,不一樣。現在告訴她,便是讓她從今天開始便活在擔驚受怕裡,我捨不得她受這樣的苦。而萬一,真到了那一天……至少她只難過一天……”傅珏的笑泛起層層苦澀。
“一天?你真覺得她只會難過一天嗎?”藺司白質問。
傅珏沉默了,沒有再回應,因爲無言以對,因爲他比他更清楚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她會傷心成什麼樣子。可是,他沒得選了,他只能咬着牙儘量推遲那一天的到來。
“似之……”
“好了,我有分寸。”傅珏打斷了藺司白的話,“先談正事吧,早一天解決比現在說什麼都要值當。”
“你……”藺司白長吁了一口氣,說,“我真想現在就把你趕走!這裡沒有你也可以!”
傅珏卻輕笑了一聲,說:“別意氣用事,你該多想想你的百姓們了。”
藺司白張了張口,還想再說點什麼,但終究沒有再把話心裡的話說出來,而是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夕和隨紅菱和花繡到了城主府的後院,出乎意料地竟在這裡又見到了臨月和青蘿。她們就站在門口,一副翹首以待的模樣,見到夕和來了,兩人立刻露出欣喜萬分的表情來。
夕和見到她們也很驚喜,立刻加快了腳步迎上去,然後同她們一邊熱絡地寒暄一邊朝裡走。
進屋後,臨月立刻去沏了壺新茶來,然後夕和便拉着她們二人坐在一處細說這段時間以來的情況。
經她們一說,夕和方纔知道,當初她離開秦王府後,傅珏便又安排了人把流螢和桑榆送去了見空山和子夜爲伴,青蘿隨傅珏出征,而臨月則和桑梓一道隨花繡這個假王妃進了宮。
再後來,身爲隱衛的三人又在假死事件之前便使計從北漠皇宮裡脫身逃了出來,然後一路往南,到了咸寧城和傅珏會合。
她們其實到了咸寧城也沒幾天,而現在桑梓被派出去任務了,所以不在城主府裡。
夕和聽到每個人都平安就放心了,也在她們的追問下言簡意賅地陳述了一遍自己的經歷,之後便向她們打聽起目前兩軍交戰和咸寧城的情況,她還沒忘自己大老遠跑來的目的。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要想幫到他們,自然也得先搞清楚眼下的戰況了。
“情況不太好。”青蘿迴應了夕和的話,說,“圖蘭城在一個月前被北漠軍侵佔了,現在駐守在城裡的是寒王。他手下那支黑焰衛很厲害,人數也遠超我們之前所見過的,主子說大概有三千多人。”
“這麼多?”夕和以前對傅亦寒手下的黑焰衛有過一個估計,但她以爲會是三五百人最有可能,再多點也不會超過一千人的,可現在卻告訴她有三千多人,她實在有些驚訝。
這黑焰衛可不是一般的兵卒啊,培養一個所要花費的人力財力更不是一般兵卒乃至於精兵可以比較的。培養出足足三千人,看來傅亦寒對這天下也確實非常渴求。
“這三千黑焰衛現在全部都在圖蘭城裡嗎?”夕和問。
“一半鎮守城內,一半駐守城外。”
進可攻退可守的安排,這批人不好對付啊。
“那我們這邊的情況呢?”夕和喝了口水,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