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你們？”一個戴眼鏡的女人在看清楚了他們後，快步走過來，臉上盡是欣喜。
林孟茹愣了一會，這才認出她竟然是自己大學時的輔導員。那時候三十多歲，卻有一顆少女的心。在所有人都不看好她和葉一航的時候，只有她站在一邊鼓勵支持。沒想打會和她遇上，林孟茹微微一笑，打了聲招呼。
“丁老師。”
“哎，我還以爲看錯了呢！真沒想到這麼晚能在學校遇到你們。”
“我們在學校附近吃飯，所以就進來走走。”葉一航微笑道，曾經的靦腆早已全部退去。
“看來你們是來重溫大學時光的吧！沒想到你們結婚這麼多年了，還能這麼浪漫。”
他們倆的臉上同時劃過一抹不自然，最終這抹不自然被丁妮理解爲不好意思。於是“哈哈哈”大笑，拍了拍葉一航的胳膊，爽朗道：“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感情好是好事。”說着，臉上似乎劃過一絲黯然。但在夜色卻也看不分明。
“丁老師，你晚上有課嗎？”葉一航適時轉移話題，輕聲詢問。
“沒，我是來等人的。不過話說回來，你和林孟茹的性格怎麼都變了不少，你比過去健談了許多，而林孟茹卻看上去沉穩了很多。”
“丁老師，你這是在誇我總算不聒噪了嗎？”她打趣道。想起自己大學時那時而像跳蚤般的性格，每天一臉陽光笑容，憨憨的像個小孩子般蹦達蹦達。
“確實是的。”丁老師“哈哈”大笑，葉一航看着她微微出神。
“嘖嘖嘖，這麼多年了，葉一航看你的眼神還這麼黏糊。哎呀我的心臟。我還是不打擾你們這對恩愛夫妻重溫母校了，我等的人來了，先走了。”
她和葉一航點點頭，視線對上那一個男人。對方看上去二十多歲，很年輕，眼睛注視着這邊，卻並不上前。林孟茹調回視線，想起那次在同學聚會上聽到的傳言。
“是不是覺得，丁老師這麼大年紀了，還爲了一個小男人拋棄家庭，很傻？”
沒想到葉一航也會知道，她看向他略微有些訝異。“其實也不是，只是覺得，她真的很勇敢。”
女人是消耗品，隨着年齡的增長和週遭事物的轉變，會變得越來越安於當下。縱然當下是艱辛的，痛苦的，她也不敢向外邁出一步。而像丁老師這樣的女人，真的是極少數的，先不說這樣做是否自私，但她能衝破道德和輿論，走出這一步，她的勇氣無可厚非。
葉一航看過來的目光，隱着某種不可言喻的感覺。良久，他才輕聲道：“女人是不是都很佩服她這樣的勇者？”
“你錯了，不是佩服，而是祝福。”她繼續邁開步子，在這白色的路燈下慢慢走着。“曾經的感情，該有多麼的糾結才能讓她下定這樣的決心。女人和男人不同，隨着時間的增長，會對同一個事物注入越來越多的感情。而這種感情隨着時間的增加，會成爲生命中的一部分，然後越來越難已割捨。女
人是情感動物，而男人，卻更多都是理性的。”
她緩緩道，身影被路燈拉的老長，顯得格外纖細。夜裡的空氣，冰冰涼涼，吸進肺裡，腦子一陣清醒。
“可男人，似乎更容易昏頭……”
兩個人原本還算融洽的氛圍，因着這一段對話而變得有些許沉默。
在校園裡逛了一圈，學校變化不大，和曾經的模樣差不多。林孟茹有些許感慨，這物是人非之感，還真有些讓人心中酸澀。
“孟茹，明天，我要出差一週。如果有什麼事，可以給我打電話。”
她其實想說“她沒什麼事”，但話到了嘴邊，終是忍了回去。有些事，她明白，他也明白，這樣的希冀如果能讓他舒服的話，那就這樣吧。林孟茹低頭，沉默以對。
送她到公寓樓下，他拿了一張卡，遞給她。
“這是那套房子拆遷的錢，你收着吧。”
林孟茹先是一愣，繼而緩緩接過。看着銀行卡一會，說了聲“謝謝”。
“等那個地方新的樓盤建好，我會在那裡買一套房子，以後住在那裡。”
“……”
“……”
“那我先上樓了。”
這一次，她離開的很順利。
葉一航望着那抹身影漸漸消失，眼中盡是依戀。今晚能和她這樣安靜的吃飯聊天，已經讓他覺得很知足了。而剛纔那猶如允諾告白的話，她沒有回答，於他而言已經是最好的回答。至少，她沒有把等待的機會也剝奪掉。
脣邊勾起一抹笑，手放在她剛坐過的副駕駛座。剛纔的距離，讓他不捨讓她離開。但他知道，他不能再給她產生一絲反感了。離婚後，這樣近的距離，來之不易。這麼多年的相處，他自是知道她的嘴硬心軟。看她下定決心要和他老死不相往來，但在他母親出事後還是趕來醫院看他便可以充分體現這一個事實。
像她說的一樣，女人是感性的，男人是理性的。在那一段痛苦的撕扯心扉之後，他決定沉下心來，不再浮躁。他知道她在自己心中的位置和分量，所以他願意慢慢來。
一輛車一側駛來，他打開車窗，看到的是張君鍇的臉。兩人都沒想到會在這種無意的情況下遇到對方，特別還是在這個地點。他們起先都有些許怔愣，後來互相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張君鍇便驅車駛進小區停車場。
葉一航此刻的心似被火球包圍，生生的疼。他握緊了方向盤，盯着林孟茹消失的公寓。但過了許久，都沒有見到那個人的身影。他不由覺得自己的行爲有點可笑，小區負一層是有電梯的。此刻就算他進到公寓，也並不知道林孟茹的房間號。手緊緊的握着手機，但他又如何能現在給她電話。打了電話他又能問什麼呢？
他來幹嘛？你和他一起住了嗎？
這樣的質問只會讓他們好不容易緩和的關係再次變僵而已。葉一航第一次有一種想一頭撞死的感覺，四肢百骸有一股寒氣入侵，讓
他覺得冷寒不已。
而另一頭，張君鍇看着電梯的數字跳升，脣邊勾起一抹苦笑。
他剛纔竟然想當着那個人的面，走進公寓。這樣幼稚的想法，竟在自己腦海裡出現。幸好他還存有成年人的理智，並沒有做出如此低檔次的事情。
那個人會在這裡出現，是送孟茹嗎？他們見面了嗎？又去了哪？
張君鍇一手撫額，最自己這樣中蠱般的行爲，嘆息不已。最近這一段時間，他還沒有處理好一些事情。他和她之間似乎橫亙着一段鴻溝，他望而興嘆，卻又無可奈何。這樣的一段鴻溝無疑是一個折磨人的定時炸彈，他不想和她疏遠，但事實上卻是如此。
電梯門打開的時候，他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覺。
林孟茹丟了垃圾，沒想到此時電梯門打開，她和他就這樣對上面了。
“回來了。”她出聲道，原本對上的視線，輕輕移開。
而就是這個動作，讓他心中一揪，不由上前一步。但當話到嘴邊時，又平緩的語氣。“陪我吃碗麪，好嗎？”
再一次坐在他家飯廳，似乎有很長時間沒有進來了。林孟茹端端的坐在那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一碗熱騰騰的麪條端了上來，上面是一個金黃的荷包蛋，還有火腿和青菜。不知是不是晚上吃的太飽，林孟茹吃得沒有過往般起勁。但還是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這頓飯吃得很安靜，張君鍇原本極餓的胃不知爲何突然沒那麼餓了。面前的面幾乎未動。
“這次煮的麪條不合胃口嗎？”他問。看着她的目光，不太清明。
“我晚上吃飽了。”她淡淡答，也不擡頭看他。
忍住探究的問題，他不想用“晚上吃了什麼”這樣的話去讓她覺得自己正在猜疑着什麼。張君鍇放下筷子，心中嘆了口氣。“如果吃飽了，就不要勉強。晚上吃多了，對胃也不好。”
他溫柔道，林孟茹點點頭，但卻仍舊沒有放下筷子，只是繼續小口小口的吃着。
他看了她良久，但她卻依舊似被定上了發條般，機械的重複着動作。最後，他忍不住了。
“不要吃了，對胃不好的。”他的聲音依舊溫柔，眼睛裡是深深的無奈。將碗移開，她的手還保持着要去夾麪條的動作。
輕輕將筷子放下，她垂着眼簾，不出聲。
“孟茹，我們去沙發上坐一會，好嗎？我有點累，只想和你坐一會。”他徵求她的意見。
“好。”
他環住身邊人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的胸膛。臉摩挲着她的發，感覺她的僵硬，胸口悶得有點發漲。
“孟茹，相信我好嗎？”他在她耳邊低喃，溫淳的嗓音帶着迷人的磁性。“我會將所有事情解決好。相信我，好嗎？”
他沒有說明他要解決的事情是什麼，而她也並沒有想要知道的衝動。只是靠在他的懷中，聽着那有力的心跳，一下，兩下。沉沉的，穩穩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