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 明日你倆就給朕搬去太子府
她的話讓在場的父子倆都沉默起來,不過神色中都顯露出深深的不甘。
偃墨予倒還好些,畢竟從一開始見到玉棺,他就知道玉棺裡的人是中毒而亡,現在不過是在糾結如何揪出兇手而已。
但夏高就不同了,若是白心染所說的話是事實,那就代表着他做了二十多年的傻子,從一開始就被別人誤導、欺騙、甚至自己最心愛的女人慘遭別人毒手他卻渾然不知。
這不單單是一個悔字能形容他此刻的心境的。
說了這麼多,白心染也知道要給他們兩人消化的時間。人往往在面對自己摯愛的人之時,頭腦都是不清醒的,特別是皇上,當初既要面對自己心愛的女人帶着自己的孩子轉嫁給別的男人,又要面對心愛的女人和別的男人同時去世的情景,這樣的情況下,被人誤導也不是他自己能控制的。
就算他是帝王又如何,他也不過是一個男人罷了。
洞穴密室的氣氛一直都很沉悶、很壓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夏高突然轉身看着偃墨予,墨黑的眼眸深處突然有什麼浮出,讓他低沉的嗓音都帶着幾分嘶啞。
“予兒,我……”他現在纔想起,自己還沒有和兒子相認。
可是‘我是你爹’這句話卻突然卡在喉嚨處,不僅如此,那個他原本以爲會與他相認的兒子突然轉身——
“染兒,這一路你都沒怎麼休息,爲夫陪你去外面透透氣,順便休息片刻。”
夏高兩眼巴巴的望着那離開的夫妻倆,渾身從頭到腳都充滿了失落。“……?!”
他也好些時日沒休息好了……
兒子怎麼能只要妻子不要爹……
“皇上。”德全趕緊上前將他攙扶住。其實他早就料到承王的反應了,皇上也是太心急了,也不想想,承王二十多年都沒有爹,突然冒出一個爹來,他一時半會肯定接受不了的。“皇上,您還是多給承王殿下一些時日吧,相信他很快就會與您相認的。”
儘管德全在耳邊安慰,可夏高心裡卻拔涼拔涼的。別人不知道承王的性子,他可是清楚瞭解的。若是他執意不肯與他相認,他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可是他等了這麼多年,就是想等他喚自己一聲父皇,難道這樣的要求都很難嗎?
“盈兒……”夏高走向玉棺,眸底深處透露出許多傷痛和無措。
自己心愛的女人躺在這裡,而他唯一真正疼愛的兒子卻不願搭理他,是該說他們母子倆都無情還是該說他活該受到今日的報應?
“盈兒,若是你還活着,那該多好……”
看着那對着玉棺喃喃自語的男子,德全搖頭嘆了一口氣。
皇上再威風,終於只是一個男人。只要涉及盈主子的事,皇上就不再是皇上,而是一個普通的男人。
幾人之中,要說誰還能高興得起來的,就要屬一直在旁的殷杜了。
作爲一個旁觀者,殷杜對那些恩恩怨怨、是是非非顯然就不怎麼上心,此刻他不但沒感受到四周沉悶的氣氛,反而因爲偃墨予的身世心中雀躍激動。
原來他們爺居然是皇上的兒子……
爺居然是姓夏,是名皇子……
那爺以後是不是也有可能坐上那個位置……
想想爺要是恢復皇子的身份,他就覺得好激動、好難以置信……
石洞外
坐在崖邊,聽着細微的風聲從耳旁拂過,白心染一直都揪心的注意着身旁的男人。
“墨予,你心情好些了嗎?”
“嗯。”偃墨予回過神來,將她抱在自己腿上,雙臂將她牢牢圈住。垂眸看着她擔心的樣子,他忽而牽扯了一下嘴角,“不必爲我擔心,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罷了。”
白心染撇嘴。在這個時候他還逞強!她還不是害怕他心裡裝的事太多容易患上抑鬱症之類的。
看着她明顯不信自己的樣子,偃墨予低頭用額頭摩挲着她的臉頰,輕笑道:“你當爲夫就如此脆弱不堪?”
他是個男人,怎麼能如此頹廢無用?
他還要振作,爲母親尋找兇手,他還要做她的頂樑柱,養家、養她……
白心染擡手,指腹撫上他帶笑的嘴角,確定他不是強顏歡笑之後,才鬆了一口氣。
將她細蔥似的手指緊緊的抓在手掌之中,偃墨予深邃的墨眼中閃過一絲戲謔和邪氣:“是不是這幾日冷落了你,所以……想要了?”
“……?!”白心染一頭黑線,險些噴出一口鮮血。這不要臉的,居然還有心情調戲她?!
看着男人那不懷好意的表情,她沒好氣掄起拳頭輕打在他肩上。“我在這擔心得要死,你倒好,還有心思想別的。”
偃墨予勾了勾脣,眼底有着對她濃濃的溺愛。
時至今日,他最慶幸的就是當初遇到了她。這個嘴刁又滑的女人,有着別人沒有的縝密心思和膽氣,更有着別人所不能擁有的韌性和堅強……
帶着濃濃的滿足,他突然將她紅脣覆住,不等她回過神來,就深深的與她脣齒糾纏起來。
有她在身邊,似乎能讓他消除所有的鬱色和煩惱,甚至不經意間就能帶給他歡愉的情緒。
他是何其有幸爲自己撿了這麼一個寶?
白心染也不知道他到底發哪門子瘋,想着他心情不佳,索性也沒推拒他,手臂纏上他脖子,漸漸的迴應起他來。
兩人擁在一起,似乎忘記了周圍的一切,在明麗如鏡的天空下,不停的汲取着對方所給的溫暖。
口勿到深處,難免不會動情,當白心染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時,拉回了一些理智,趕緊推了推他,卻不想反而被他汲取的更加瘋狂。
到最後偃墨予感覺到自己快有些不受控制時,才與她分開,兩人都是氣喘吁吁,額頭抵着額頭,眼眸相對,都在彼此眼中看到那濃濃的情谷欠。
他身體的變化讓白心染很是不自在,原本想挪一挪,離他遠些,可卻被抱得更緊。
“別動。”偃墨予沙啞的在她耳邊低聲說道。
這個地方什麼都沒有,再加上還有其他人在石洞裡,他就算有那方面的想法也不敢付諸行動。
白心染臉頰漲紅。這麼明顯的反應她是害怕好不好?
石洞下面還有好幾個人呢!
看着她彆扭的羞赧樣,偃墨予脣角揚得高高的。
白心染實在有些看不慣他此刻的樣子,在他胸口上悶悶的捶了一拳。
將她小手捉住,放在脣邊輕啄,偃墨予嘴角揚得更高,看着她的眸光也越加溫柔。
兩人就這麼小玩小鬧的過了好一會兒,白心染見他情緒總算正常了,這才小心翼翼的轉移到正題上。
“府裡那位你可有想過該如何安置?”她不說是誰,她相信他懂的。
聞言,偃墨予眸色一沉,突而問向她:“染兒覺得該如何做爲好?”
白心染默了默,才正色的說道:“現在所有的事都是我推斷出來的,沒有任何證據,自然我們不能隨便張揚,若那邱水豔真是殺你母親的兇手,如果我們冒然找她對質,她不但不會承認,相反的我們還打草驚蛇了。此事等我們回去之後再細細商量看如何來監視她。還有,我們要儘早讓聖醫過來一趟,看能否查出北原王身中何毒,只要查到毒物的來源,那麼就代表着找到線索了。”
偃墨予面容冷沉,一抹肅殺之氣從眸底劃過,但相比起之前的情緒,似乎好了很多。至少感覺得到他已經調整好了心態,而不是陷入那沉痛之中。
“這些事我都會安排下去讓人着手處理。”
知道他定是有了一定的計劃,白心染點了點頭。突然的,她再次輕聲問道:“你不想認他嗎?”
這個‘他’她相信他也懂。
偃墨予緊抿着薄脣,良久,他目光看向遠方,低喃的輕道:“母親之事在未調查清楚之前,我不會承認他。”
看着他褶皺的濃眉,掩飾不住的哀痛,白心染自然地擡手撫了上去,指腹輕柔的劃過他皺得緊緊的濃眉,輕聲道:“跟着自己的心走好嗎?別太給自己過多的壓力。這些年,也看得出來他對你是極爲在乎的,我想你應該最是明白。他或許有錯,可這麼多年,卻只有他在默默的關愛着你,至少他也盡到了一個父親的責任。能有一個疼愛自己的親人,對我們來說都是極爲奢侈的,若是你覺得他值得你去愛,那你就試着接受他。”
聽着她溫聲細語的勸叨和安慰,偃墨予緩緩的閉上了雙眼,點了點頭:“我知道。我只是想給自己一些時間去接受他。”
以前不明白的、疑惑的,如今都能想得通了。
爲何他要對自己那般在乎,爲何在朝堂之上他對自己過度偏袒。爲何他對自己足夠信任,爲何……
這些都已經找到了答案。
山中自然不會像其他地方吃住都有人安排。
在這塊小山頂上,更是一棵雜草都沒法看見,別說吃的了。
好在山中的各種野味挺多,一路上,幾人都是靠打野味過日子。
傍晚,夏高尋了個理由讓德全突然將白心染找了去。
石洞裡,德全守在石門邊,裡面兩隻凳子,夏高霸佔了一隻,白心染垂首站在他面前。
“皇上,不知道你找臣婦有何事?”
聽着她客氣而疏離的語氣,特別是那聲自稱,夏高眼底不由得閃過一絲失落。看來這小夫妻倆是真不打算與他相認了?
“丫頭,我心中煩悶,想找你過來陪我說說話。”他略去了他的自稱,甚至斂去了他一身的威嚴,此刻就似一位慈祥的長者,和藹的面對自己的晚輩。
感受到他刻意的討好和親近,白心染一時間之間還真有些不習慣。
“皇上,是爲了我婆婆的事而想不通嗎?”
夏高搖頭,嘆了一氣:“你既然能喚她婆婆,爲何又不願喚我一聲‘父皇’?”
“臣婦不敢越禮。”這老爺子,要想認兒子就去討好她家男人啊,怎麼討好起她來了?
夏高瞪了她一眼。不過臉上倒沒出現怒氣。
“這一路,你的功勞也不小,特別是在你婆婆的事情上,讓我想明白了許多事。我問你,你可有所求之事?只要我能做到,定會滿足你一個心願。”
“……?!”白心染詫異的擡起頭,以爲夏高在同她開玩笑,可當對上那雙認真和藹的眼睛時,她才確定,面前的人不是在開玩笑。
她的確是有個願望,不過這個願望對面前的人來說,或許有些殘忍……
“皇上,你真的原意許臣婦一個心願?”佯裝不確定的樣子,她嘴裡反問着,目光卻留意着夏高的表情。
“是。你有何心願,但說無妨。”
白心染抿了抿脣,認真的看着他:“我希望皇上能廢掉太子。”
聞言,夏高突然瞪大了眼。“爲何?可是太子做了何事惹惱了你?”
白心染搖頭,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皇上剛剛還說許我心願,我這纔剛說出來,皇上就是如此反應。看來所謂的‘君無戲言’也不過如此。我知道我提的要求很荒謬、甚至可以惹惱你立馬殺了我,可我還是說了。不但我,就連我們家王爺也跟我心願相同。既然皇上爲難,那就不必多言了,臣婦告退。”
哼,還說喜歡她家墨予,壓根就是騙人做戲的!
他給了太子一個完整家的,到頭來太子對他如此大逆不道,他卻還一點都不知情。別說什麼相認了,若是不廢除太子,她家墨予的身世一曝光,到時候想對付墨予的人怕是更多,這首當其衝的怕就是太子了。
不把太子弄下馬,她都不贊成她家墨予當什麼皇子!
白心染心裡爲偃墨予深感不平,夏高遲疑的態度讓她一瞬間冷了臉,也根本不想給他好臉,直接轉身就要走人。
皇帝公公就好大個啊?要不是他們夫妻倆,他早都被人追殺掛掉了!
“……?!”夏高愣在原地,看着白心染即將走出石門的身影,他稍稍帶着薄怒輕喝道,“站住!”
這丫頭,也太不把他當回事了!
就不怕惹怒了他治她個不敬之罪?
白心染停下腳步,背對着他也沒回頭:“皇上有何話就直說,我不是那種拐彎抹角的人,受不了別人虛假相待。若是你覺得我有什麼地方冒犯了你,就請你直接下令把我們倆口子殺了。我相信我跟我家王爺很樂意去陪我婆婆。到時我們也就可以一家團圓了。”
“……?!”夏高哭笑不得。這丫頭是不是想太多了?
他什麼時候說過要殺他們?
還一家團圓,她倒是真會想,那也得看他同意不同意!
這丫頭,膽大不說,還狡猾的拿予兒來威脅他,當真是讓他太過小看她了!
“你先給朕回來!”爲了自己的面子和威嚴,夏高不得不冷下了臉擺正自己的身份。
聽着他明顯不悅的口氣,白心染非但沒氣,反而在別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嘴角微微的揚了揚。
轉身,她佯裝服從的走了回去,重新在夏高身前站定。
“告訴朕,爲何會想要朕廢除太子?可是你想爲承王爭取太子之位?”
白心染搖頭,擡眸正色的看着他威嚴的龍顏。“皇上,並非臣婦刻意要爲承王爭取太子之位,實在是臣婦心有不甘,想爲承王抱不平。論人品,承王襟懷坦白,懷瑾握瑜,堂堂正正,不同流俗,論才能,承王出類拔萃,文武雙全,卓爾不羣,通權達變,且又是皇子出生,爲何承王不能被立爲儲君人選?臣婦想要的也不是皇上立承王爲太子,臣婦只不過想要皇上給承王一個能與其他皇子並肩齊爭的機會,難道皇上覺得臣婦是在異想天開,還是說皇上並不承認承王是你親子?既然承王德才如此出衆,爲何不給他這個公平競爭的機會?”
語畢,白心染心裡汗顏,艾瑪,不誇就罷了,一誇,她沒想到自家男人優點這麼多……
她這隻山裡小蔥咋趕腳有點自卑了呢?
夏高一臉肅穆的聽白心染說完,那威嚴的龍顏上雙目微垂,讓人看不出他的情緒,這讓白心染心裡有些發怵,果然,這皇上還是有兩把刷子,她說了這麼一通,他竟喜怒不形於色,薑還是老的辣,當皇帝的果然不能小覷了。
良久,夏高才掀起眼皮,炯炯的目光中閃出一絲讚賞:“丫頭,朕欣賞你的暢快直言,也欣慰你對承王的護愛,但立儲之事事關我蜀夏國的江山命脈,朕斷然不會輕易答應你,此事,容朕回京之後再給你答覆,可行?”
白心染心裡撇嘴。你倒是真會說話!
敷衍之詞誰信你誰是傻子!
“既然皇上如此說了,那臣婦也不敢有異議,皇上若無事吩咐,就容臣婦告退。”向夏高屈膝行了一禮,白心染這次走得比方纔還要果斷。
不廢太子無所謂,反正到時後悔的又不是別人。她只是盡所能及的爲自家男人爭取和其他皇子平等的機會罷了。若是爭取不到,她相信憑自家男人的實力,也不會輸給任何人!
而京城之中——
男人的天堂,京城最大的美人莊
華麗的房間裡,曼妙的身姿妖嬈起舞,紅兜綠裳白藕臂,無一處不是讓男人沉迷的美景。輕紗薄裙之下,也不知收服了多少男人的心。
在這麼一羣絕色天香的美人之中,一身矜貴的男人即便坐在木輪椅上也依舊是那般冷傲冠絕,不過此刻面多衆多佳人翩翩起舞的他,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微眯的眼眸在別人看來永遠都是高高在上、貴不可攀,可那挑剔的目光卻時不時的掃向門口處,明明空無一人的地方似乎比那些曼妙的身姿還吸引人。
站在男人身後陪同男人一起欣賞舞姬翩翩起舞的小廝見男人明顯心不在焉,忍不住彎腰低聲詢問道:“王爺,可是這些美人不合你心意?”
男人回過神來,孤傲的眸光閃過一絲幽暗。
自他成年踏入這片煙花之所,每一次都有那麼一個身影會跟蹤他尋到此處,不是大鬧美人莊,就是傷及那些被他選中的美人。每一次,他都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
被那個女人追逐多年,最讓人可笑又可氣的是他不但沒成功的睡上一個美人,就連回到府中,對着那些美妾也提不起絲毫興致。
他自恃有富可敵國的財富,可早已過弱冠之年的他,卻未曾有過一個女人,說出去怕是都沒有人會信!
可他確是從未與哪個女子親近過,這美人莊,他不知道來過多少次,哪一次不是被那女人給搞得沒了興致,就算回府,見到府中美妾,他也會情不自禁的想起那張如同母老虎一樣的女人臉,敗盡了胃口,讓他對那些美妾都沒了興致。
如今,她說不會再追着他跑了……
“高元,讓你們盯着那女人,可有何動靜?”斂回思緒,他忍不住的朝小廝問道。
聞言,那叫高元的小廝立馬恭敬的回道:“王爺,您是擔心柳小姐再次到美人莊來破壞您的好事嗎?您放心好了,小的派人盯着柳小姐呢,而且她今日絕對不會來美人莊了,王爺您就儘管玩樂吧。”
夏禮珣突然眯起了眼,斜斜的看了過去:“你這是何意?那女人做什麼去了?”
一聽這問話,高元顯得有些興奮,甚至連表情都帶上了八卦的神態:“王爺,先前你沒問,小的也就忘了向您稟報。那柳小姐今日正和大學士府的白公子在南湖泛舟遊玩呢,今日您就好好的玩樂吧。小的敢向你保證,今日柳小姐絕對不會來打擾您的雅興。”
夏禮珣突然一怔,握着酒盅的手下意識的收緊,眸底驟然浮出的冷色連他自己都沒有發覺。
那高元也沒看懂他的反應,接着還興致勃勃的說道:“還以爲那柳小姐會一直追着王爺您呢,沒想到她還算識趣,知道王爺不會多看她一眼,如今她不再纏着王爺您,可見她還是有自知之明的。不過就是不知道這白公子到底喜歡柳小姐哪樣,論其身份,他乃大學士的公子,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居然看上了那個母夜叉……王爺,小的還聽說柳家和白家要聯姻,據說婚期就定在兩個月後。以後啊,那柳小姐嫁人了,就再也不會對您胡攪蠻纏了。”
聽着高元的話,夏禮珣的臉越來越冷,繃的緊緊的,就跟被凍過似地,連勾勒的脣角都帶上了濃濃的冷意。那雙冷傲的眼眸深處,更是隱隱的浮動着一團陰霾,像暴風雨來臨之前的黑雲,黑黑沉沉的讓人心驚。
高元說完話,這才發現他神色不對勁,剛準備再說點什麼,卻見自家主子已經滑動木輪椅出了房門,留下一陣冷風朝他撲面而來,讓他莫名的打了寒顫,心裡也頓時詫異不解。
王爺好像不高興了?
不可能啊!
那柳小姐以前大鬧美人莊的時候,王爺嫌她讓他丟了臉,可是恨不得殺了她纔好呢,爲此兩人見面不是吵架就是打架,這美人莊一次比一次裝修得華麗,還全是那兩人打架打出來的。王爺都不知道賠了多少銀子呢。
現在那柳小姐不來鬧事了,王爺不該及時行樂嗎?
這大好的機會,又有這麼多讓人心動的女人,王爺怎麼能不高興呢?
而此刻在京城南湖邊上
一艘美輪美奐的畫舫裡,一男一女隔着一張矮桌相對而坐,或許是第一次單獨相處,兩人都顯得有些拘謹。
柳雪嵐沒想到面前的這位白公子居然長得如此雋秀,不愧是大學士府的長子,斯斯文文的樣子還真讓人賞心悅目。
讓她都有些不知所措。生怕自己言語不當把這俊美的公子哥給嚇跑了。
畢竟好不容易有個能讓她看得上眼的,且對方還不嫌棄她名聲臭,她若是不把握好機會那不是傻子嗎?
柳老頭果真沒有騙她,這個白宇豪還真是讓人挑不出什麼缺點。性子溫文儒雅,一看就是好相處的人。
雖然年歲才十七,比自己整整小了兩歲,甚至還沒有什麼成就,可是她已經頗爲滿意了。
年歲小點怕什麼,不都說女大三抱金磚嗎?他脾氣好,自己才能拿捏得住他,沒有功成名就怕什麼,他爹是大學士,加上他年紀尚輕,再等上兩三年,只要他參加科考,說不定就能考個狀元回來,到時不就功成名就了麼?
反正不管橫看豎看,對於對面風度翩翩、溫文爾雅的白宇豪,柳雪嵐是越看越覺得和自己很配。
而且和他在一起,感覺是從來沒有過的輕鬆,他就似這南湖的水,渾身上下都帶着淡雅和安寧的氣息。
想想以前跟另外一個男人相處時的情景,她再一次覺得可笑之極。就憑她每次跟那個男人一見面不是吵架就是打架的情景,就應該想到他們不會有什麼將來。
就如同她之前所想的那般,既然愛而不得,那就選擇一個愛自己的。
就好比現在,身心放鬆,不用擔心會和對方吵架、打架,不用擔心別人會說什麼惡語來羞辱自己……
“嵐兒,你看這裡風景可美?你若是喜歡,以後我經常帶你來遊湖,可好?”白天豪親手煮了一壺茶,一邊爲柳雪嵐斟茶,一邊溫聲問道。看向柳雪嵐的時候,那秀氣的眼眸總會帶上幾分羞澀。
這個女孩子他其實早就認識了,也知道她是什麼性子,之所以會喜歡她,就是因爲他看上了她骨子裡的那股活潑勁兒,那是別的女子不會有也不敢有的。別人都說她兇惡如夜叉,而且還蠻不講理。可是在他看來,他就覺得那是她純真率直的一面,一點都不做作,很是自然和可愛。
特別是她那精緻的娃娃臉,越看越是讓他喜歡。
柳雪嵐有些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這麼親暱的稱呼她的名字,就連柳老頭也不曾如此。
端起白宇豪爲她斟的香茶,她輕輕的吹了一口,小口的抿了一下,突然咧嘴笑道:“宇豪,沒想到你煮的茶這麼好喝。”
第一次有個男人親手煮茶給她喝,這樣的感覺還真不錯。
被誇讚,白宇豪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臉,特別是看着那雙晶晶亮亮閃着笑意的大眼時,他更是連耳根都有些發燙。“你不嫌棄就好,若是喜歡,以後我經常煮給你喝。”
“好啊。”柳雪嵐也沒跟他虛禮,順便打趣道,“到時我吵着要喝你煮的茶,你可別嫌我麻煩就是了。”
兩人在畫舫上就這麼簡單的聊着話,甚至許多時候彼此都較爲沉默。可是在柳雪嵐看來,這樣安靜的場景是她從來沒有經歷過的,如今面前的這個年輕男子,卻帶給了她不一樣的感受。
人在累了、疲了、乏了之時,少不得想要一個能給自己安慰的人,那怕只是一句簡單的話,一個簡單的動作,都會讓她感覺到內心的平靜。
或許,這就是她想要的歸屬感吧。
十九年的人生,她過得艱辛、過得坎坷、過得疲累,如今,她真的好想有個人能給自己一份安穩寧靜的生活……
“嵐兒,我這次出來,娘還特意交代我,讓我帶你多去一些地方走走,不知道你有沒有想去的地方?”
“聽說京城新開了一家胭脂鋪,我許久都沒有爲自己買過胭脂水粉了,你能陪我去看看嗎?”
“其實嵐兒你不用那些東西也很美了,不過若是嵐兒喜歡去,我定是要作陪的。到時看嵐兒喜歡什麼,我好買下送你。”
……
一壺茶喝完,一男一女走出畫舫,雋秀的男子走在前面,細心又貼心的將女子溫柔的攙扶走下畫舫,女子朝男子笑得格外甜美,那大大的眼睛瞬間笑成了月牙形狀,自然、純淨的笑容美得讓人心動。
看着那相攜離去的兩道背影,另一艘畫舫上的男人猶如被鬼魅纏身,整個俊臉都佈滿了陰氣,冷傲的目光凌厲無比,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兩道背影,恨不能將兩人盯出無數個窟窿似地。
該死的女人,果然是水性楊花!
他纔剛‘死’,她居然就看中了別的男人,還衝別的男人笑得如此淫(和諧)蕩!
嵐兒?宇豪?這才第一次見面,就叫得如此噁心,果真是一對狗(和諧)男女!
太不檢點、太不知羞恥了!
還有那什麼破茶!一個男的煮出像馬尿一樣的東西,能喝嗎?果真是沒見過世面的臭女人!
還買什麼胭脂水粉,就那張臉,難看得讓人食不下咽,還想塗塗抹抹,也不怕把人噁心死?
明明是個母夜叉,還裝得跟只小麻雀似地,認識這麼多年,他還真看不出來她演技竟然這麼好,比那些戲子都要演的入木三分!
這樣的女人竟然還有人要?!
想到什麼,男人突然將手中的酒盅猛的砸在了地上——
……
離天牢和刑部失火已經過去了整整時日了,面對這麼大的兩個爛攤子,太子夏允浩算是從未有過的焦頭爛額。
如今天牢被燒成了廢墟,奉德王到底死沒死沒有人知道,若是死了倒還好,至少他還能借口這是一場意外,可若是沒死呢,那他這陣子所做的一切白費了心思不說,且還讓自己遭受監國不力之責。
特別是派出去的人回來稟報說還未搜查到皇上蹤跡時,夏允浩再如何冷靜也有些坐不住了。
當天竟逼迫兵部尚書鄧超義借兵兩千將承王府團團圍住——
當夏高一行人好不容易趕回京時,就發現了這讓人大爲震怒的一幕。
上千名弓箭手包圍了整個承王府不說,且還將承王府裡所有的人都抓了,甚至還搬空了承王府裡所有的東西,連花花草草都沒留下一株。
領軍的統領在見到夏高一行人出現時,頓時就嚇得腳軟。
而聞聲趕來的鄧超義更是當着夏高的面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皇上恕罪,臣也是被太子逼迫纔不得不借兵給太子的。太子威脅臣,說臣若是不借兵給他,就是蓄意袒護承王,要把臣和承王一同治罪啊!臣該死,臣該死啊!”
看着被搜繳一空的承王府,夏高被氣得險些吐血。
“鄧超義,你告訴朕,承王犯了何事要被你們緝拿?今日你不給朕把實情說個清楚,朕立馬讓人抄了你全族!”
鄧超義四五十歲的人了,一臉的委屈和懊悔,伏在地上連腰都不敢擡:“皇上,天牢和刑部失火,奉德王命喪天牢,太子殿下說這事和承王有關,讓人召承王進宮問話,哪知承王卻突然失蹤,尋而不得。太子說承王定是做了虧心事,所以才畏罪潛逃,遂讓臣帶兵捉拿承王。”
“什麼?!”夏高上前一步彎腰將鄧超義衣襟猛地抓緊,將他身體擡了起來,憤怒的眼眸中充滿的震驚,“你說什麼?奉德王命喪天牢?說!到底發生了何事?”
偃墨予和白心染在一旁聽得也不由得皺起了眉。夫妻倆相視一眼,皆從對方臉上看出不信。
那廝就這麼死了?
還有天牢和刑部失火?
到底他們那晚離開之後發生了何事?
兩人把目光都看向了鄧超義,等着他給大家解答清楚。
鄧超義面帶哭相的回道:“皇上,太子懷疑奉德王私採銀礦、走私兵器,讓人將奉德王抓去天牢問罪。但當天晚上不知爲何,天牢和刑部同時失火,裡面的人全都無一倖免藏身火中,奉德王、奉德王他也在……”
聞言,夏高突然一個不穩,往後蹌踉了兩步,偃墨予見狀,上前將他攙扶住,並冷冷的瞪向地上哆嗦的鄧超義:“鄧大人,當日本王派承王妃前去你府中,可是承王妃未能與你說清楚?”
鄧超義朝偃墨予磕了一下頭:“承王殿下,非也,承王妃已經將您的話轉告了下官。下官也不想動兵,可是太子他、他逼迫下官,下官也是沒法啊!”
夏高聽聞噩耗,臉幾乎都被氣的失去了血色,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裡,白心染也有些不忍,遂上前朝他說道:“皇上,奉德王或許還未死……”
她話還爲說完,就聽到有笑聲傳來,且那笑聲刺耳又熟悉無比,不僅她詫異的回頭望去,其他人也跟着看了過去——
只見夏禮珣坐在一把木輪椅上,由小廝推着走了進來。
“承王妃,沒想到你倒是挺了解本王的。”儘管雙腳暫時不能行走,可依舊穿得光鮮貴氣的男人朝白心染勾脣一笑。
偃墨予冷着臉瞪了過去,要不是白心染將他暗中拉住,估計這會兒某個半殘廢人物已經被拍飛了出去。
無視夫妻倆的怒意,夏禮珣讓小廝將自己推到夏高面前,這才斂回笑意,正色道:“兒臣來遲,未能恭迎父皇回京,還請父皇恕罪。”
看着好端端出現的兒子,夏高鬆了氣,臉色明顯好轉:“這到底是如何回事?不是說你已經……”
當真是嚇出了他一身冷汗。他雖然不太喜歡這個兒子,也知道其野心不小,所以這些年纔會在朝中剝削他的勢力,讓他做了一名閒散王爺。可再怎麼着,也是自己的骨肉,聽到噩耗時,他還真是心痛了一把。
這些個東西,怎麼就這麼不讓人省心呢?
“父皇,兒臣幸得老天庇佑加之父皇龍威庇護,才讓兒臣逃過一劫,但兒臣因怕被皇兄再次刁難,所以纔不得不暫時隱藏起來。”夏禮珣冷傲的臉上難得出現一本正經之色。
聞言,夏高連連點頭:“好好,沒事就好。”
語畢,他目光凌厲的瞪向鄧超義:“鄧超義,朕命你速去把太子給朕綁來!朕要親自問問他到底他是如何監國的?”
鄧超義被夏禮珣的出現驚得一時沒回過神來,聽到夏高的旨意,這才猛然回神,趕緊磕頭領命。
起身時,他看了一眼被搬空的承王府大廳,頓時有些心虛和尷尬的看向了偃墨予。
“承王殿下,您看這……”早知道如此,就算太子拿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該聽信太子之話,這下……唉!
“墨予,我們現在無家可歸了。”看着鄧超義的表情,白心染心裡好笑,但卻沒忘記落井下石。
敢動他們的家,這些人就等着死吧!
“什麼無家可歸?”夏高一身威嚴驟顯,朝白心染瞪去了一眼,“明日你倆就給朕搬去太子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