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安區看守所。
特殊審訊室。
門被推開了。
舒星用手擋着頭頂上方刺眼的白光,眯着眼往門的方向看去。
莊澤坤的身體,還有五官,在光照中扭曲着,他走到桌邊,拉開椅子坐下,他說:“舒星,33歲,14歲開始爲鏡湖會處理一些麻煩,立下無數功績。”
舒星放下手,她沒有接話。
“剛纔你也看到了,他們要殺你滅口,”莊澤坤看着舒星的表情,“說出你的同夥,他們在哪裡。”
舒星冷笑了一聲。
“你對鏡湖會來說,只是工具,棋子。”
“小鵠和小娟他們對你怎麼樣?”舒服星開口了,聲音嘶啞,她咳嗽了兩聲,對着地面吐出了一口帶血的唾沫,“別假心假意了。”
莊澤坤看到舒星眼中的不屑和嘲諷。
他站了起來,他轉身向門的方向走去,走了一兩步後,他扭頭看了一眼舒星,“你再好好想一想。”
說完後,他走了出去。
莊澤坤審訊舒星的時候,姜遊和唐不甜去了監控室。
監控屏中,黃娟躺在牀上,她很瘦,被子蓋在她身上,很平,彷彿是直接鋪在牀上的一般。
“她很安靜。”蘇望舒說。
今晚他負責值班。
說完後,他看着唐不甜和姜遊一眼,“我去等老大,你們幫我看一會兒。”
“好的。”
蘇望舒離開後,姜遊拉了個椅子坐下,把薑末放下,唐不甜跟着坐了下來。
他們看着監視屏。
畫面彷彿是靜止的。
姜遊打破了沉默,“她挺可憐的。”
“原本你打算怎麼暗示?”
“我其實沒打算過,”他側過頭看着唐不甜,“我有個想法,也許會有好幾個想法,然後看具體事情怎麼發展,順着走,那種,喜歡謀劃的,是給自己訂了條條框框,用這個框架去套,一旦發生框架無法解釋的事,就不知怎麼應對了。”
“這樣嗎?”
“你幫我直白的說了,挺好的,”姜遊說,“我之前走入了一個誤區,我想安穩生活,就有點害怕這些麻煩事,下意識的就不想管,後來我想明白了,安穩是一個平衡的狀態,你跑到我店裡後,這個狀態就已經被打破了。”
“我?”
“對啊,你爲了一根頭髮絲來我店裡啊。”
唐不甜轉頭看着監視屏。
姜遊伸着腿,勾了一個椅子過來,然後把腳擱了上去,他拿出手機,刷了一下更新,發現書架上一本斷更了一年的書詐屍更了一章。他點進去把新更的章節看完後,發現自己完全想不起來這書的主角是誰了。
這時,他聽到唐不甜的聲音:“樑浩是你的租客。”
姜遊花了幾秒時間想明白了唐不甜的意思。
他笑了出來,“是是是,我挑的租客,想起來了,今年房租我還沒漲呢。”
“漲多少?”唐不甜問。
“一百塊吧,之前每年都是,”他想了一下,“算了,不漲了,萬一有人退租了,來了個容易惹事的……”
莊澤坤從審訊室中走出。
等在外間的蘇望舒和朱文站了起來。
莊澤坤搖了搖頭,“她的防備心很強。”
“那我們的計劃怎麼辦?”
“姜遊和唐不甜呢?”莊澤坤問。
“在監控室。”
“我去找他們,現在計劃有變,姜遊和唐不甜一起護送黃娟去老勁山,鍾言暗中隨行,”莊澤坤轉身看了一眼審訊室,他說:“舒星也一起送走。”
“那孫宇呢?”蘇望舒問。
“可能你或者朱文,和他一起……”莊澤坤停頓了一下,“再看吧,現在多護送一個人,計劃要重新訂了。”
和蘇望舒和朱文聊了幾句後,莊澤坤離開了審訊室。
走廊上壁燈的光在牆面和地面上交織出扭曲而斑駁的光影。
很安靜。
只聽得到他自己的腳步聲,呼吸聲還有心跳聲。
劉勇的案子結束後,案卷送到了他的面前。
下山兩年後,唐不甜她認同了她的職責。他是這麼認爲的。接着紋身貼,讀書會,一個個案子,她的表現都印證了他的結論。甚至,在他還未將管諾送進特科的時候,她就主動接觸了管清彤。
他以爲一切都在往他希望的方向發展的時候,突然之間,薛山湖度假村爆炸了,黃鵠死了……
鏡湖會被激怒了。
失控了。
莊澤坤推開了監控室的門。
唐不甜和姜遊聊天的聲音一下子停了。
他看着唐不甜。
定下計劃後,清彤最開始是反對的。
他說服了她。
“她沒有開口。”莊澤坤關上門,他走到唐不甜身邊坐下。
姜遊把腳放了下來,略微坐正了些。
莊澤坤看了一會兒監視屏,“他們想殺她滅口,我打算將她和黃娟一起送到老勁山,分兩輛車,孫宇和望舒跟着她。”
“帶上招才。”姜遊說。
莊澤坤想了一下後,他點了點頭,他看向姜遊,“我想和你單獨聊聊。”
“要聊多久?”唐不甜問。
“就幾句話。”莊澤坤說。
“我在外面等你。”唐不甜站了起來,她看到薑末也站了起來,搖搖晃晃地往門的方向走去。
她跟了上去。
門關上後,莊澤坤把椅子向前拉了一些,他看着姜遊說:“我曾經以爲你和鏡湖會有關係。”
“真沒有。”
“我已經想明白了,羅成圓雷瑤蔣雲憲和黃鵠,他們四人的死都和你有關,你不可能是鏡湖會的人。”
姜遊想反駁他沒有殺那四人,他看到了莊澤坤的誠懇的眼神後,他沒有辯駁。
“我創立特科後,我做了很多事,和我的部下,當時我有很多機會,可以往上走,我都拒絕了,因爲我覺得,我們是在創造歷史。”
“你們是英雄。”
莊澤坤搖了搖頭,“桑旭出事後,我才發現,我身上的那些光環都是虛的,是假的,姜遊,我不信任你,我不知道你是誰……”
“姜遊,”姜遊很認真地看着莊澤坤,他重複了一遍,“我就是姜遊。”
“你願意幫我嗎?”
“莊前輩,我是覺得,看一個人,不能看他說什麼,要看他做什麼,你同意嗎?”
莊澤坤點了點頭。
“我進特科差兩個多月就一年了,我做了什麼都是很清楚的,我就是懶了點,正事上我沒含糊過,如果你硬要在頭上按個來歷不明標籤,我也沒辦法。”
“那你有什麼要求嗎?”
“鏡湖會的事結束後,你帶着你的屬下離開特科,”姜遊換了個坐姿,“你要再建個新特科,或者特科plus都是你的事,我就想多賺份工資,然後做一點不那麼危險的工作,我兒子才六歲呢。”
“好。”
“發獎金,加工資。”
“可以。”
“那行,不早了,我走了。週四凌晨對吧,我會定鬧鐘的。”
姜遊站了起來,他拉開門,看到唐不甜和薑末面對面站着。
“你們這是比誰眼睛大麼?”姜遊把薑末抱了起來,然後手往他的袋子裡掏了掏,把小白狐拿出來遞到唐不甜手裡,“你的玩具,別忘了。”
唐不甜接了過來。
莊澤坤站在門邊,看着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
打了輛出租,先送唐不甜回去,再到文化街。
牽着薑末的手,在路燈下走過,走進院子。
薑末掙開他的手,小跑着走到池塘邊,然後轉頭看姜遊。
姜遊慢慢地晃了過去,他拿出黑色圓石,蹲下,放進了池塘池中。
沉下。
水面上彷彿帶上了一層暗金色。
姜遊甩了甩手上的水珠。